陆冉一觉醒来一觉快到晌午了,他伸了个懒腰。看到窗外的阳光,迷迷糊糊的想:“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啊?”然后猛地坐了起来,像是被针扎了屁股一样。匆匆忙忙的穿着衣服。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快步走到房门前,刚准备开门便听到二姐的熟悉的吆喝声:“客官,里面请,您看您吃点什么?”于是他收回已经握在把手上的手,走到镜子前。重新打理了一下衣物,又洗了把脸才打开房门准备下楼去。一开门二姐正迎面走上来,看到陆冉打开了房门,二姐调侃道:“再睡会呗,刚好起来能吃晚饭。”陆冉尴尬的挠了挠头,二姐又说:“给你准备的饭菜在后厨,你自己去吃吧。我还得照顾生意,真实累死老娘了。”陆冉随意应承了一声就小跑着下楼了。他真的饿了,少年郎虽然贪睡但总是因为饥饿而不得不起来想办法填饱肚子。
后厨地方不大,老李是这唯一的厨子,陆冉进去的时候老李正光着膀子炒菜,好像并没有察觉有人进来。陆冉默默的坐下,看着一桌饭菜怔怔的出神,四菜一汤,而且每道菜都是热的都是新的,没人动过。平时二姐总会在公鸡打鸣的第一时间推开陆冉卧室的房门,把他从被窝里拎出来。不管陆冉有没有睡够,每天早上打水,劈柴,生火,洗菜这些事都是必须要做的。而今天却没有。平时陆冉最期盼的就是中午吃饭,大家一起吃饭总是格外热闹的,虽然只是一个大锅菜但陆冉也可以吃的很香。今天坐在这的却只有自己,但规格却高了很多。
陆冉还在出着神,老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桌边。“看啥看,快吃,你姐姐亲自做的,我说我来她偏不让。”陆冉突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看了看老李说:“你吃过了吗?一起吃点吧,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
“算了,我可没这福气,你姐姐交代过这桌饭菜是给你准备的。”说完老李便不再理会陆冉,又去炒菜了。
陆冉闷着头一口一口的吃着自己平日里最爱吃着饭菜,终于明白,二姐这反常的种种都应证着他要离开家了。毕竟他还是个孩子,对外面的世界充满着好奇,虽说他的性格比同龄孩子要沉稳许多,但这天性的东西不是谁可以避免的。从昨天夜里和二姐喝酒到现在,他只是觉得自己有机会出去看看,嘴上说着不愿意心里还是有些向往的。却没有来及体会要离开家时的那份不舍,那份牵挂。他更没想到,这一别就是多年。
雾,晨雾。
一锭金今天很早就开门了,鸡都没有打鸣,更不会有客人上门了。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车上坐着一位马夫打扮的中年人。刚毅的脸庞加上一脸络腮胡子简单明了的表现了他来自何方。此刻他手里拿着杆旱烟,正放到嘴边,不紧不慢的吸着。这烟竿很是特别,不仅仅是因为它足有一尺多长,更因为它是全金属打造的,但具体是什么金属看不出来。烟竿通体黝黑,一点光感都没有,远看就像是一根细长的炭棒。
烟锅了的火光先是暗淡的,随着中年人的吸气仿佛被调动起的情绪逐渐变亮了起来。这亮度并没有达到极致,而后逐渐衰退了下去,像先前那样。如果不是中年人吐出的烟气印证着它的活动,一定很难察觉它刚才发生了什么。这一呼一吸之间看似平淡无奇,如果有懂行的人注意到一定会惊叹中年人对火的控制。这样的控制力不单单是时间就可以成就的。
门口出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背上背着一个不小的包裹。手里拎着二姐给准备的路上吃的干粮。他显得有点慌张,不时的回头,却没有看到什么。站在门口犹豫了几秒钟回头朗声说道:“姐,我走了啊。”
“走就走呗,叫那么大声,你想吵死老娘啊,这才几更天啊就不能让我多睡会啊,快走快走。”二姐带着些许不耐烦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但从这声音里却听不出丝毫困意。
陆冉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他冲着店里走了两步,四下打量着。然后回身跨过了门槛,也顺手把门带上了。来到马车前,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中年人先开口了,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可以走了?”陆冉点点头。中年人将烟竿在马车的轮胎上磕了磕,然后收在腰际,说了声:“上车。”
这中年人便是陈铁匠,他和二姐至少做了十年的邻居。因为自打有了一锭金便有了他的铁匠铺。不过他并没有给店挂过什么招牌,却也从来不缺活计。他有个女儿叫依依,说来也巧当年二姐捡到陆冉前不久依依才出生。陈铁匠从来不让女儿抛头露面,更别说在店里帮忙了。所以依依也没什么朋友,陆冉算一个。倒不是因为陆冉偷看过她洗澡,只是陆冉总会借着给陈铁匠帮忙的名义跑去给她将故事。一来二去的依依开始期盼着陆冉能来店里帮忙,带点新鲜的事儿,有时候还能带点好吃的。
陆冉上了车,心里的不舍顿时减弱了几分。依依看他探身进来,开心的冲着他笑着。雪白的牙齿趁着依依的嘴唇更加粉润了,二姐曾经开玩笑的对陈铁匠说“依依长大了,一定是个一笑倾城再笑倾过的大美女。”陈铁匠的反应却让人很意外,也正是二姐的这句话依依以后很少可以出门了。
看着依依,陆冉心里好受了些。这情窦初开的年纪,妙龄少女的陪伴总能给他的心里带来些许的慰藉。
“都坐好了。”陈铁匠的声音传来,马车应声动了起来。陆冉下意识的掀开了车厢上的窗帘。一锭金的门紧闭着,雾还没有散尽。看不清店里是否有光,陆冉显得有些失望。正准备放下窗帘确猛地发现二楼的一扇窗是开着的。当下已深秋,黎明风凉。怎么会有窗是开着的?陆冉微微一笑,他知道这扇窗正是二姐房间的。“姐,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啊。”陆冉很大声的喊着,这声响在黎明的街道显得格外洪亮,但无人应答。马车却加速了,渐渐地一锭金的招牌消失在陆冉的视线里,他才缩回了身子,靠在车厢里看看怀里折叠整齐的包袱,心里泛起离别时的伤感。
依依轻轻的拉了拉陆冉的手,她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只是不知道如何安慰。不善言辞的她思来想去也没有完整的措辞。只是说:“没事的。”声音很轻柔,就像春天里河畔的微风。陆冉抬起头问依依:“我们什么时候回来?”依依想了想回答:“爹爹说不用很久的。”陆冉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移到了包裹上。只是拉着的手并没有放开,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