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上，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你一句我一句，学着那句土得掉渣的方言：“好，咯吗得了……”然后，恣意地笑成一团。
笑声并没惊醒对面瞌睡的小老头，一阵呼噜，然后，他像是突然梦见了什么，满脸惊、恐、悲伤、无助、绝望：“好，咯吗得了……”年轻男女就恣意地笑成一团。小老头旁边一个中年妇人抚摸着他僵锁的面颊，喃喃地说：“没事，没事……”
列车重复着哐当前行的节奏，列车里反复演着上面一幕，似乎永不停歇。
不知重复了多少遍。中年妇人把小老头哄睡了，这次终于开口了：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那是几十年前，一个军人正在老家休假，突然接到归队的紧急电报。返回途中，意外认识了一个姑娘，彼此有了好感。一天晚上，他们同宿在一家招待所，并且隔壁。收音机里——当时电视还很少见——突然传来播音员悲怆的声音，说是伟大领袖不幸逝世了。那个军人本能地用家乡话喊了一声：‘Hao（不是好），主席死咯哒，咯吗得了。’隔壁的姑娘听到这话的前半句，吓得半死：领袖逝世，还有人叫好！于是马上报告。厄运马上降临到那个军人的头上……后来，当然平反了。但是，他——你们面前这个小老头——就成了这个样子。那个姑娘，不用说，你们也猜到了，就是我了。我是很久之后才明白，那句土话的意思，就是‘啊！主席死了；这可怎么得了啊’。当时，普天下都是这种心理，只不过，南腔北调，同意不同声。”
说着，说着，中年妇人就出眼泪了。年轻男女如听天方夜谭，议论道：“这故事正好说明普通话很重要，嘿嘿。”一时沉默。列车永不停歇地响着哐当哐当前行的节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