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TM把我当人了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噶东有没有看见刚进教室来的齐晓和张亚丽，反正朱以丹是看得清清楚楚，齐晓的脸色由红变白，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封信，其实那才是齐晓亲手写给噶东的。
“晓晓，你听我解释，那封信其实不是我写的！”
齐晓气呼呼地跑出去，朱以丹在身后怎么解释都于事无补。
“亏我们都还一直把你当好姐妹，你明知道晓晓喜欢噶东，为什么要跟她抢？”
面对张亚丽一个又一个的质问，朱以丹无言以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行动证明她一直都是把齐晓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只是有时候有些事总是费尽心机也不及老天动动手指头的功夫。
天依旧下着雨，天空都飘着暧昧的气息。
朱以丹约了齐晓和张亚丽一起到便利店门口，噶东已经站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
朱以丹走过去，齐晓和张亚丽站在角落里偷听。“朱以丹，谢谢你对我的表白，其实那些话都应该是我对你说的，请你接受我的表白，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那信不是我写的，你应该能看到落款不是我的名字。”
“可是我知道那是你的字，是你写的。”
“齐晓喜欢你。”
“我不准你提她。”
“喜欢你有错吗？你不能这么残忍！”
“可是喜欢是两个人的事，不能因为喜欢我我就一定要接受，这个道理你是应该很清楚的。”
“可是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哪里不好？”
“哪里都好，我就是不喜欢她。”
“算我求你也不成吗？”
“不成。”
噶东转身离去，朱以丹气得直发抖，随手把伞抛向空中，回头对上张亚丽和齐晓愤怒哀怨的眼神，这一次她是真的感受到了什么叫众叛亲离。有一种悲伤叫“被冤枉”！
朱以丹不做声，这么多年她依旧没有学会解释。或许在工作中对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她可以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解释几百次，可对于自己在乎的人，她宁愿守口如瓶，宁愿被误会。
人就是这么矛盾，总以为最亲近的人就算没有解释也会明白。
张亚丽坐下来，依旧怒火未消地瞪着噶东。
“那你跟陈染呢，他等了你这么多年，难道你也不想跟他解释，这些年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吗？”
三个人都在走神，云舒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过来的。
从刚一进门，朱以丹就看见了陈染。他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喜欢坐在最角落、暗暗沉沉的地方。
陈染是个绅士，是个天使，每个人都这么认为，只有朱以丹知道，这个人君子的外表下又掩饰了一颗怎么样卑鄙的心。
“朱以丹，我什么都可以原谅你，可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的心怎么这么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陈染！”
张亚丽失望透顶了。
不光是她，几乎以前高三四班的每个人都对这对恋人抱有太多的希望。来这里的几乎每一个人都亲眼见证过他们如何甜蜜无间的交往，如何在老师“棒打鸳鸯”的非民主政策下顽强地挺过来，又是如何在风声正紧的时候顶风作案，甚至有不下于三分之一的人曾为他们当年的鸡毛信做出过杰出的贡献。
就像看一部青春偶像剧那么过瘾，可突然因为朱以丹的离去，所有的剧情都戛然而止，就像电脑突然死机、洗澡洗到一半突然没水了一样。
“对啊，以丹，这样好的男生你都要抛弃，你脑袋打铁了吧！”
“你这样太残忍了，陈染以前对你那么好！”
“要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们那时候就不该帮你！”
一时之间四周怨声四起，大多都是指责朱以丹的，连齐晓这个从来都是没心没肺跟在她身后默默支持她的人也这么说。“以丹，你要是真的已经不爱陈染了，你就放了他吧，别再逃避，别让他这么痛苦了！”
只是没有谁知道当年是谁叛变革命，朱以丹觉得自己就TM比窦娥还冤，陈染超级爱装孙子，叛变了还总是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好像他天生就是小白兔受人保护的命，而朱以丹就天生一大灰狼，不管兔子做错了什么那都是大灰狼的错。
“丹丹，”陈染柔声地喊她的名字，“好久不见！”
听张亚丽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看故事的发展，有好事的人还把陈染推过来。
四目相视，纵然有千言万语在这一刻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只是想看看你，别无所求！”
“你看到了！”
朱以丹对陈染说的第一句话，她还怨气未消。
陈染愣在原地，他尴尬地看着朱以丹拧在一起的眉头。他曾经发过誓要抹去朱以丹眉头上的忧伤，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忧伤丝毫未减，还有不断加深的印记。
心莫名地痛。
“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我很好。”
陈染发现他一直想念的这个女孩，已经蜕变了不少。
陈染也找不到别的话题来说，如果没有噶东在场，或许他会说“我想你”或者是问她“你想我了吗”，可噶东就站在朱以丹的身后，很多话他是不可能问出口的，至少不会是在现在。
“我现在跟噶东在一起，我们过得很幸福，我并不想逃避什么，只是觉得没必要跟你解释，我们之间早就已经结束了，请你也不要装出一副无辜、痴情的样子来等我，这样让我看了很反感，心里对你那仅存的一丁点好感都被破坏了！”
朱以丹说话丝毫不留情面，陈染尴尬地站在原地。
局面一下就被一股诡异的气氛笼罩着，所有人都听得、看得目瞪口呆，都不知道说些什么，连关系跟朱以丹最好的张亚丽和齐晓都没想到这些话会是从朱以丹口中说出来的。
朱以丹很强大，从小尖牙利齿，谁也不敢欺负她。
可在陈染面前，朱以丹从来没有这样过！
“对对对，我跟朱以丹这家伙现在就住在南坪这边，”噶东干笑两声，想打破这样的氛围，还在心里暗骂朱以丹干嘛没事把他牵扯进来当个冤大头，“大家有空一定要去我们那里坐坐！”
“噶东，你算哪根葱，”张亚丽替陈染抱打不平，“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以丹跟陈染是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才走到一起，你这样横插一竿子算什么？”
“我……”
噶东想辩解，却被朱以丹拉到一边，只怕他再开口就会引起所有人攻击，更何况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意思跟张亚丽站那儿像个泼妇一样指指点点吧！
“亚丽，这跟噶东没关系，跟他在一起也是我自己的决定！”
朱以丹挡在噶东前面。
“你走开，我不想再见到你，这么多年朋友都白做了，”张亚丽已经气红了眼，一把推开朱以丹，“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不要脸啊，给陈染丢一个炸弹就自己跑了，让他抱着死去活来的，你良心怎么这么坏啊？”
朱以丹最讨厌听到的字眼竟然从自己最好的朋友口中说出来，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不要脸？从小到大她听过太多这个词，从自己的父亲嘴里，从后妈嘴里，从左邻右舍嘴里。
“难道我朱以丹除了陈染就没人要了吗，难道非得不管喜欢不喜欢都得死乞白赖地跟他缠一块儿，腻一块儿还死一块儿啊？”朱以丹也火了，彻彻底底地火了，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张亚丽，你不是高尚，你不是伟大，你不是见不得陈染受委屈吗，那你自己跟他在一起啊，他曾经也跟你丢过炸弹啊，凭什么他要死非得拉着我陪葬啊？”
顿时之间，本来是想劝和朱以丹和陈染的，最后竟变成了朱以丹和张亚丽两姐妹间的战争。
“啪！”
一巴掌下去，世界一下就安静了。
这一巴掌不是谁给谁，也不是谁给谁，而是最不可思议的谁给了最不可思议的谁！
是陈染给了朱以丹一巴掌。
所有人都没想到，甚至看到的人都还不相信。
在他们的记忆里，陈染只是很疼很疼朱以丹，很爱很爱朱以丹，就算宁愿自己受苦受累受委屈也不会、也不允许别人动朱以丹一根汗毛。
可这一巴掌的的确确是陈染的手落在了朱以丹的脸上。
这一巴掌看上去很用力，其实一点都不痛，朱以丹根本就没感觉什么痛，只是觉得天崩地裂，只是觉得全身上下哪里痛都没有现在的心那么痛。
“丹丹，”陈染的眼睛触碰到朱以丹绝望忧伤的眼神时，一下也慌了，只是他气极了，朱以丹可以让他等，却不应该让这样侮辱他，还有张亚丽，“我，我……”
“陈染，现在我们算两清了吗？”
朱以丹没有哭出声，只是强忍着，泪水就在眼眶里，却怎么也不会掉下来，就像自己对陈染的感情，明知道自己是爱了一个不该爱的，明明说好要彻底忘记，可无论如何，自己就是放不下，忍着也能看出心痛。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心真的很痛。
“你TM干什么，朱以丹是你想打就打的吗？”
噶东站出来挡在朱以丹前面，一拳头毫不留情地打在陈染的脸上，就像那次跟变态狂对峙时看见朱以丹在直播间大哭一样，只要看见朱以丹受委屈，噶东就觉得害怕、自责，恨不得一头撞墙上那么难受。
贫归贫，吵归吵，这些年他们俩在北方，噶东从来没让人欺负过朱以丹，就算别人对她说一句粗话，他肯定会用他的拳头让别人全盘收回去的。
有一次去一家公司，面试的那个男的，看了朱以丹的资料和档案以后就不屑地说了一句“这样的水平还想来应聘我们公司啊？”噶东冲上去就给那人一拳头，硬是逼着他在所有应试的人面前给朱以丹道歉才算罢休。
朱以丹被学校开除以后，她就没有继续上高中，只是后来自学拿到了大专的文凭，所以被瞧不起是常有的事，不过那些话噶东决不允许别人说出口，哪怕一个眼神不对劲，噶东的拳头就会解决所有的问题。
跟朱以丹在一起，噶东变得越来越暴力。
噶东的拳头比板砖还有力得多，至少陈染是趴地上几分钟没动静，所有人都焦急地围着，噶东拉着朱以丹就走。
“以丹！”
云舒跟在后面追出来，也同样失望、无奈的表情。
“我可以单独跟她说两句话吗？”
云舒看着噶东。
“不行，有什么就当着我面说。”
噶东火气还盛着，没分青红皂白就推开云舒，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朱以丹，所有的有害分子都该离得远远的。
“好，那我就说了，”云舒也不是那么扭扭捏捏的人，拉着朱以丹就开始说，“我希望你可以考虑清楚，自己的心可是自己疼，到底喜欢谁自己应该很清楚，不要拿别人做挡箭牌，对噶东你还是要多留个心眼，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云舒，你在放什么狗屁？你说谁把谁卖了？”
噶东一暴躁起来才不管对方是谁，也没不打女人的规矩，抓起云舒的衣领就想一拳给打过去，幸好被朱以丹拉着，朱以丹一掉眼泪，他就没辙，像只斗败的雄鸡。
“当年是谁打电话去报社爆料的，谁心里最清楚，不要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没事了，纸是包不住火的！”
云舒毫无畏惧地看着噶东，像个正义的天使。
“你TM说什么报社爆料，你TM说清楚一点！”
噶东跟座火山一样，说喷就喷，朱以丹没拉住，一溜烟又抓住了云舒的衣领。
“你比不上陈染，永远都比不上！”
云舒倔强地扭头看向远方。
噶东却莫名其妙地松开了，朝云舒摆手，嘴里喃喃自语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谁要跟陈染比，谁TM混蛋！
噶东只是想对朱以丹好，只是想保护她，只是想让她每天都快快乐乐的，只要这样其他什么都无所谓。
“以丹，陈染爱你，你应该很清楚，他按照你们的约定上了C大，你却违背誓言，你这样做真的太过分了！”
云舒准备进门的时候又停下来，对着朱以丹补充了这么一句话。
风呼呼地吹过去，又呼呼地吹过来。
不知不觉，秋天已经靠近了。漫卷的凉意让朱以丹打了个冷颤，想起刚来北方那会儿。这里已经是漫天的冰雪渣滓，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蜷缩在城市的角落，听不到熟悉的四川话，听不到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朱以丹！”
噶东就这样从天而降，一身一脸全是坠落的雪花。
朱以丹还以为是幻觉，不屑地摇摇头，搞不懂自己怎么会在幻觉里出现噶东的身影。
“你看见我怎么也不惊讶一下？”
噶东用手掐她，痛，真实的痛。
朱以丹早忘了咬断噶东手指头的事，扑在他怀抱里就放声痛哭了一场，这就是那什么“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兴奋激动的都只是他乡遇故知，从来没觉得原来四川话是那么好听的一种语言，也没觉得噶东是那么可爱的一个人。
那时候噶东在一家酒吧里唱歌。
朱以丹没问为什么他也会在北方，也没问手指好了没，也没问为什么不上学了，反正就是什么都没问，她什么都不需要知道，就这样带着疑惑和依赖跟他在北方拼搏了七年。
这七年，有些东西已经融化进了骨髓里、血液里。
“噶东，你为什么来这里？”
迟到七年，朱以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噶东突然停下来，没想到朱以丹会问这个问题。七年前他就想好了，如果她问为什么来北方，他就说想用北方的冰雪消消暑，自己的火气太大了。可一直过了七年，她才问。
“听说伤口在越冷的地方就越不容易发炎，所以我就过来了呗！”
噶东说的那么云淡风轻。
“啊？”
噶东把手指拿到朱以丹面前，一个伤口跃然而出。过去了七年，伤口早已干疤，只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坑，是朱以丹的牙齿咬过后留下的。
“你把我当人了吗，跟肯猪骨头似的！”
噶东轻声抱怨，他还从来没见过有人被人咬成这样的。
朱以丹也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辩驳，只能埋着头，数着脚边的石子。越想就越难受，那时候，自己是被陈染的背叛气极了，才咬得那么卖力。尽管生气，她的气还是撒在别人身上，她总是舍不得动陈染一根汗毛，可陈染却舍得给她那么重的一巴掌。
说不上讽刺，就只是觉得心里堵着。
“你的伤好了吗？”
朱以丹看着噶东的手，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你真当自己是那什么了吧，咬一口到现在还不好我早从阴曹地府爬出来找你算账了！”
噶东用手敲朱以丹的头，轻轻的，更像是抚摸。
“朱以丹，”噶东郑重其事地看着朱以丹，“谁家欠你钱不打算还，你跟我说，我灭了他一家！”
朱以丹愣愣地看着噶东。
“我上次见你这么要死不活的样子还是三年前了，我借了你两百块钱，说是不还，你就这样整天跟幽灵一样在我面前飘来飘去，最后受不了还了钱你立马就精神百倍了。我TM见你这样，真TM想自己撞墙算了！”
这个满口粗话的噶东，在朱以丹面前怎么会一下就变得那么高尚了呢？一下就变得那么可爱。
“你上礼拜借我的钱是不是该还了？”
说起欠钱，朱以丹才想起来。
上个礼拜过天桥的时候，桥上跪着个老太太，面前用粉笔写了一大篇用脚趾头都想得到是什么儿女不孝，老太太无亲无故流落街头之类的话。
朱以丹硬缠着要噶东给钱。
“她儿子说不定就在哪个附近盯着，等着看你种个***给钱呢，我才不当那个冤大头！”
噶东头也没回，连看都没看一眼旁边的老太太。
朱以丹心软，一听她连一句又一句地念“行行好，好人有好报！”就忍不住再回头看，再看就忍不住要给钱，可是自己的钱也舍不得给，只好在噶东身上下主意。
“噶东，你就行行好，就当给你以后的儿子积德，说不定，做了好事，将来你老婆生儿子就顺利些呢！”
“我没钱！”
噶东朝着朱以丹大吼，好像她的话外之音就是如果他不给，他老婆以后就要难产似的。
“我借给你！”
“要捐你自己捐！”
“那当我借给你，做的好事算你头上好不好？”
“随便你！”
所以朱以丹就大大方方地给了一百，反正是借花献佛，她一点都不觉得心疼。
“我什么时候又欠你钱了？”
莫名其妙，噶东总是莫名其妙就听朱以丹说自己欠她的钱，好像真是上辈子就欠她的。
朱以丹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说给噶东听。
“那是你捐的，怎么算我借的？”
“是以你的名义捐的，当然要还我。”
“那是你自作主张的。”
“可是你同意了的，我帮你做好事，老天爷一定会记得你的好，会保佑你将来的老婆生儿子一定是顺产，就算剖腹也一定只开一刀。”
“你见过谁剖腹开几刀的？”
“所以你老婆肯定也最多一刀啊！”
反正就一句话“还钱就万事OK”。
噶东只能自认倒霉，怕再说下去，他将来也不敢娶老婆了。心不甘情不愿地陶一百块钱出来，不过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甘心，好像有人告你逼他****一样，得了便宜还硬说你没安好心。
窗外的树木还都郁郁青青的，像是充满了活力的青春。
“朱以丹，我怎么总觉得你TM看上去就不像女人呢？”
噶东莫名其妙掏了一百块，心里不服气，就图个一吐为快。
朱以丹直接把咖啡杯下面的盘子给扔过去，幸好噶东早有准备，盘子稳稳的落在噶东手上，朱以丹才松了口气，要不又得照价赔偿，朱以丹最受不了的就是自己生气的时候喜欢扔东西，扔完就后悔了，摔自己的还得再买，摔别人的要照价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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