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真相 (2)
他痛苦！这个女人说的没错，他真的很痛苦！
这似乎比死更痛苦，他常年征战沙场，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可……他亲自下了命令要了皇后的命！
穆子阳一字一句吩咐道：“将这个女人碎尸万段，扔到荒野里喂狗！”
穆子阳冲进那瓢泼大雨中，那冰冷的雨如水柱一般浇注在他的身上，模糊了他眼前的视线，他分不清脸上哪是泪，哪是雨水。
他想起，她清澈的眼眸望着他，问他是否相信她，而他给她的是狠狠地一巴掌。
穆子阳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他想，当然她的心里一定很委屈很痛吧！
真的，他只觉得此刻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寸寸的凌迟掉一般，心中仿佛空无起来，那淘气表情，她那清澈的眼眸望着他，问他相不相信她？
这一切，一次次出现在他脑海里，却是每一次都将他寸寸肌肤割开一般的痛。
若云追他到雨中，从身后紧紧地抱着他道：“陛下您别这样！”
穆子阳却是甩开她道：“别跟着朕，朕想一个人静静，朕今天晚上太累了！”
他一个人消失在雨中，他来到坤宁宫，太监宫女们忙出来迎接。
他径直走进她的卧室。
那里早已经没有了她的气息。
遥远，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变得那样遥远。
生与死……
只因他的一念之间。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他独自坐在她的床上，一直到天明，雨停了，雨后的空气格外的清新，天边挂着七彩通透的彩虹那样光艳。
可他的世界里，似乎满满的都是阴霾，再见不到丝毫的阳光。
一连三日，穆子阳都待在皇后的房间之中，他滴水未进，废朝三日，宰相又因为贪污和行刺突然死掉，顿时，人心不安，议论纷纷。
有些重臣前来求见穆子阳，却被一一拒之门外。
顿时朝中更是人心惶惶。
若云担心皇上，于是提着食盒闯了进去。
见到穆子阳的时候却是吓了她一跳，本来英俊而健硕的皇帝，此刻脸色蜡黄，眼窝微凹。
完全没了往日的神采。
若云心疼地唤了一声：“皇上……您要保重身体啊！”不知怎的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竟是那样的痛。
而穆子阳却像是一尊雕塑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半响他才道：“皇后说朕不相信她，对她不公平，她从来没有背叛过朕！呵呵，可是朕却就是不相信她！”他嘴角划过自嘲的一笑。
若云哄着他道：“皇后娘娘若是在，也定是不希望皇上这般痛苦的！”
穆子阳却道：“不，她定是恨透了朕了！”
若云看得出他心底痛苦，忙道：“皇后娘娘在天牢的时候，臣妾去见过她，她没有恨皇上！”
穆子阳的眼中似乎燃起了一点光亮，问若云道：“她跟你说什么了吗？”
若云略一想道：“她说，皇上这么笨，怎么能当好一个好皇上！”
穆子阳脸上又是一阵苦涩的笑容，世上说他笨的人，而且经常挂在嘴边说的人，恐怕只有她一人。但自己真的很笨！
昨晚上他看了当时她的认罪书，那上面漏洞百出，当时自己只因为被陈环挑唆，气急攻心居然都没有看过。
她本就不是什么艳阳国的真正怡月公主，又怎么会为了艳阳国报复呢？
自己真的很笨，她在最后的画押处，只画了一个圈，当时自己居然都没有看到。
自己真的很笨，很笨，笨到彻底失去了她。
若云轻声哄着他道：“陛下这样不吃不喝伤了龙体可怎么是好呢？臣妾做了些淡汤，不如陛下来尝尝，很是清新可口哦！”
穆子阳却是摇头道：“朕喝不下，你下去吧！”
若云却是不肯道：“不……皇上这样可是让臣妾的心都碎了！”
她句句发自肺腑，原本想博取他的怜爱，不过是想在后宫之中有一块立足之地，可以安身立命，可是如今看到这个男人这个样子，她心里很难过，不是皇帝与嫔妃之间，她只觉得他是她爱的男人而已，仅仅是爱的，不掺杂其他。
穆子阳依旧一言不发，他突然起身吩咐道：“为朕更衣！”
外面的太监慌忙进来，若云却是道：“我来！”
外面的天越发冷的紧，虽然艳阳高照但是还是透着丝丝寒气，冬天快来了，这每下一场雨天便会越来越冷！
若云为穆子阳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龙纹长袍，又为他披上了貂皮的披风。
如今穆子阳脸色蜡黄，在这衣服的衬托下更显得人如枯槁。
穆子阳只是淡淡地吩咐道：“去皇后陵！”
润月国的皇后陵依皇陵而建，埋葬的是润月国世代的皇后。
穆子阳其实早想去见她，但是只觉得无言以对。
这天格外的冷了，他想去陪陪她。
若云却是恳求道：“皇上带臣妾一起去吧！”
穆子阳却是坚定地摇头道：“朕不想任何人跟着，朕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说着便出了这坤宁宫的大殿，外面的天气让人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穆子阳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华盖轿子。
若云不放心他，于是也找了轿子在后面跟着他。
到了皇后陵，寒风萧萧无限凄凉。
穆子阳站在皇后的坟墓前，风疯狂肆虐地卷起他的衣襟。
凛冽的有些生疼地打在他的脸上，穆子阳开口道：“朕冤枉你了！可朕现在才明白，现在真的好痛苦……好痛苦，这便是你给朕最大的惩罚！”
风肆虐地将他一头长发打起，他继续道：“若是，我们能回到从前该多好，我会相信你……爱护你……不让你再受一点点伤害！”
他抱着那冰冷的墓碑，眼角落下滚烫的泪。
若云远远看着他，心也觉得凛冽的一寸寸断开。
人生恐怕最痛苦的就是失去之后的后悔吧？
一连五天穆子阳都守在皇后的陵旁，只吃了一些清粥，从此他决定茹素。
整个人被风吹日晒的更显得虚弱不堪。
若云看着心疼，这样下去人会完了的。
而朝中更是人心惶惶，几个比穆子阳年纪小的王爷此刻也是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取而代之！
只是，穆子阳却一心想陪着皇后。
就这样日复一日，又是过了半个月。
远在边境的柔历国也听到了这个皇帝不早朝的消息，本以为只是那穆子阳设下的圈套，派出的探子回来禀告却发现是真的。
此时，柔历国国王卓雄正在看一副挂在墙上巨大的军事要塞图。
侍从进来禀告说，冲王子已经到达柔历国边境，只是看他的样子好像还准备一直游玩下去，而且他的身旁还跟了两名女子。
卓雄点点头吩咐道：“让冲儿尽快回宫。”
卓雄对自己的儿子是了解的，虽然那般寄情山水的不拘小节和玩劣。但是他是个可以寄于大任的孩子，他的聪颖与睿智是其他王子不能比的，所以这些年卓雄放任他四处去玩，他觉得阅历和游历经历对一个帝王来说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他是有信心将柔历国发展成一个强大而广阔富饶的帝国的，而他最中意的接班人，就是卓冲！
卓雄嘴角露出了一丝若隐若现的微笑，如今这穆子阳辍朝，润月国中人心惶惶。本来这个穆子阳骁勇善战，而且运筹帷幄，要比他老子强很多。
但听说那晚润月皇宫发生了那场血腥的变节之后。
他便安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那么，这个时候无疑是柔历国攻下润月国的大好时机。
……
若云望着每天都守在皇后陵前的穆子阳也是十分的担心，如今朝中的形势她也有所耳闻，听说柔历国也是蠢蠢欲动。
可皇上已经近两个月对朝事不闻不问，整个人就好像只身下一具躯壳一般。
若是如此下去只怕是会国将不国。
她想去劝穆子阳，可穆子阳对她的话像空气一般闻所未闻。
依旧像一尊雕塑一般任风吹雨打，却是纹丝不动地守候在皇后的陵寝前面。
若云每日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他，一天天的憔悴而木讷，好像整个人都死去一般，只留着一具躯壳，她心里着急却是没有办法。
她由于也****站在这寒风之中，肚子突然绞痛，穆子阳走过去，只是吩咐人：“送云妃娘娘回去，好好照顾她！”
声音里不带丝毫的感情对若云道：“别为朕浪费时间了！朕是将死之人……好好保重吧！”
若云却是苦苦哀求抓着他的手道：“皇上，您看在我肚中尚未出世的孩子分上，求你，别抛下我们母子好吗？”
她的手因为疼痛满满的都是汗……
而穆子阳却是一副丝毫不恋世的样子，那种冷漠与绝决，让他冰冷的已经不带任何感情。
从他知道，皇后是含冤而死，是因为自己而死，他的心似乎也就死了。
曾经被恨意笼罩的心，豁然清楚，原来他是这样在乎这个女人，她去了，他的世界于是从此都没有了阳光，变得阴霾无比。
他的泪也似流干了一般，只剩下冷漠，静静地等待着死亡，似乎没有一丝的感情与畏惧，只是安静等待着死亡。
若云紧紧地抓着他的袍子虽然脸上的表情因为绞痛已经有些扭曲，但却是无比坚定地道：“皇上若是不回宫去，臣妾就跟孩子一起死在这！”
她的话是那样的决绝，让人不相信是她一个如此柔弱外表的女子所能说出来的。
一旁的侍女也跪下来恳求道：“陛下求求您了，随娘娘一起回去吧，这里这么冷，娘娘再这个样子下去很容易没命的！她肚子里怀的可是龙种啊！”
若云脸上的汗直流，被风吹干后，很快又是细密的汗流出来。
她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的痛苦。
虽然紧紧地咬着牙，但是还能听得到她唇间痛苦的呻吟……
穆子阳终究是蹲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他这些日子将身体糟蹋的，抱起若云已经觉得很吃力。
若云的头靠在他那已经是骨瘦嶙峋的胸膛上，泪竟是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她是真的心疼，他如今将自己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
她喃喃自语道：“皇上若是愿意，臣妾愿意替代姐姐，哪怕只是一个影子！”
她的唇因为疼痛而紧紧被那贝齿咬着，此刻已经是鲜血涔涔。
穆子阳却是极轻的声音道：“她已经不再了，世上不会有第二个她，谁也替代不了她！”
痛苦又像那排山倒海一般重重的袭来！
上了马车，马车上紫铜暖炉里暖意阵阵地袭来，驱散了外面的寒冷……
马车外，突然漫天飘雪。
雪白的如羽毛一般轻轻洒洒地飘洒下来，不一会外面的世界就覆盖上了一层银装素裹，将那本来已是荒凉的大地用这雪白掩盖住。
穆子阳只是将若云放到一旁的引枕上，自己掀开车帘静静地看着这场雪。
他的心一直狂下着暴雪，直到将整颗心都完全的冰封起来！
他已经被痛苦所麻痹，麻木……只想随她去，便是他如今唯一的信念！
高处不胜寒，这种感觉他真的是厌倦了。
他回头轻对若云道：“我们的孩子若将来是个男孩，不要让他做皇帝……这个位置，只有痛苦，快乐太少了！”
是的，若是他只是个平凡的男子，也许认识了皇后，心中便不会有那么多防线，可以早早地了解自己的心，他是不是就可以跟她每天看着日出日落，哪怕是在地里耕田为乐，也会是幸福的！
他的脑海里一遍遍浮现出她说，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
如今，他才明白，这个小女人不屑于那皇后之位。她要的感情是那样纯粹而简单，而作为帝王那却是他给予不起的。
若云点头：“什么都依皇上的意思，只要皇上别再这么折磨自己，臣妾什么都愿意答应。”
她的肚子很痛，痛到她抽泣，但是她却是强忍着，答应着穆子阳的要求。
只要他可以好，她只觉得要自己的命都无妨。
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原来爱上一个人，便是这般将自己看得很轻很轻，只要他好就足够了。
她的泪滑落下来。
穆子阳却是道：“你好好活着，别管朕！”
似乎，那种意识越来越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