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轮酒刘侯儿大发神威,硬是把看上去最能喝的燕赤霞给战倒了。
看着燕赤霞一边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胡话,一边向桌子底下出溜了下去,大伙儿便知道他已经喝醉了。
于是各人架手的架手,抬脚的抬脚,合力将燕赤霞运到了他的屋子,往床上一扔。便各自踉跄着回屋休息了。
是夜。
陈莫同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他看见自己穿着锦衣玉袍,背着藏有琴中剑的二胡,独自走在一片灰白色的城市之中。那城市中的建筑里,既有前世的高楼大厦,也有今生的亭台楼阁。
突然之间,眼中所见的建筑一齐冒出了灰白色的火焰,远方还隐隐约约的传来一声声惨叫。那惨叫叫了几声,便又腔调一转,变成了一个男人焦急的呼喊声。
“陈兄弟?陈兄弟!快醒醒!”
一阵急切的摇晃加呼喊,陈莫同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睁开眼,牛金柱的大脸盘子就悬在他的正上方,让还有些迷糊的陈莫同顿时清醒了不少。他赶紧一边坐起一边问道:“牛哥,发生什么事了?”
牛金柱紧张的答道:“我刚刚听到刘猴子的惨叫声了,你赶紧起来,我们一起去看看。”
陈莫同闻言也是一个激灵,顿时完全清醒了,他赶紧草草的将衣服披了上去,抓起放在枕头底下的短刀便和牛金柱一起冲了出去。
等到了屋外,牛金柱脸色更差了。之前他还听到刘侯儿叫的震天响,现在已经听不到他的叫声了。
由于燕赤霞的小院布局与陈莫同前世的京都四合院大略相同,牛金柱两人与刘侯儿两人所住的房子刚好是对门的东西厢房,两间房子就隔着几步路的距离,刘侯儿所在的房间门被牛金柱一把推开,刘侯儿微弱的呻吟声顿时传了出来。
牛金柱有夜盲症,摸黑根本看不见东西,只能急着问道:“赵二哥,刘猴子他怎么了?”赵二似乎是蹲在刘侯儿身边,试图把刘侯儿扶起来,一边扶,一边回话道:“他突然大叫肚子痛,我要带他去看大夫,可他死活不肯。”
赵二话刚刚说完,刘侯儿就停止了呻吟,用微弱的声音道:“老子…就是肚子痛,拉泡屎就没事了,看,看个屁的大夫哎呦…”
由于普通山贼房子里没有油灯蜡烛,唯一的火把又在之前大家喝夜酒的时候燃尽了,众人也看不到刘侯儿此时的状态,只能听到他断断续续的在呻吟。
不过陈莫同好歹接受过前世各种信息的灌输,赶紧说道:“赵二哥,牛哥,我们还是搭把手,把刘哥给送去看大夫吧,他这个痛法肯定不是一般的问题,万一是急性阑尾炎呢?”
“啥?你说的那什么烂尾炎的玩意,是啥?”赵二一下子就懵逼了。
就在赵二懵逼的时候,燕赤霞也走了进来。简单了解了一下刘侯儿的情况,他果断作出决定:“还等啥!赶紧送去看大夫啊!”
既然燕头儿发话了,众人便无视了刘侯儿微弱的抗议声,七手八脚的拆下了床板,抬上刘侯儿便向余大夫的房间赶去。
起初刘侯儿还在断断续续的呻吟,但是走到半路上,呻吟声便消失了。
燕赤霞探了探刘侯儿的鼻息,鼻息微弱,只是人昏过去了。
众人此时也晓得事情不对劲,也顾不得什么平稳了,一路疾跑赶到了余大夫的房门口,燕赤霞一脚把房门踹开,扯着喉咙叫到:“余大夫!快救救我家兄弟,他昏过去了!”
这一脚破门加上燕赤霞吓死人的大嗓门,直唬得余大夫从床上滚了下来,挣扎着便往床底下钻。
众人又七手八脚的将已经钻进去半个身子的余大夫从床底扯出来,然后拖着他便去看刘侯儿。
余大夫这时候也清醒了,使劲挣脱了众人的拉扯,然后指派人去掌灯。
燕赤霞心急,几下便把灯点着了,护着火头凑近前来。
众人这才看清了刘侯儿的模样:刘侯儿双目紧闭,脸色煞白,牙关还死死的咬合着。
余大夫赶紧询问情况,由于赵二和刘侯儿住一个房,情况他最清楚,便由他说了事情的始末。关键字就几个:半夜醒来,肚子疼,昏迷。
余大夫此时也有点抓瞎,他不过是个乡里的赤脚郎中,哪里能光靠这么点不明不白的描述就知道刘侯儿如今的症状究竟是什么病。
他蹲下身往刘侯儿身上摸了一通,又仔细看了看对方的面色。然后便站起身来去边上的柜子中取了一盒银针,就着昏暗的光线往刘侯儿身上连续下了好几针。
最后一针扎下去的时候,刘侯儿突然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面容平静了下来。
看到刘侯儿面容平静了,燕赤霞喜上眉梢,轻声问道:“余大夫,我这兄弟没事儿了?”众人也纷纷面带喜色。
没想到余大夫却战战兢兢的回答道:“燕头领,实在对不住,人……我没救过来。”
燕赤霞脸色顿时转为愕然。
牛金柱闻言勃然大怒:“怎么会没救过来!我这兄弟送来的时候只是肚子疼,疼昏过去了,怎么到你手里就成了没救过来?我看分明是你这庸医活活治死了我兄弟,庸医!给我兄弟偿命!”
牛金柱蹭的一下拔出刀子就打算往余大夫面门上砍,幸好边上陈莫同还是个明事理的,死命拖住牛金柱,口中大叫:“牛哥,别激动,刘哥他这个怕不是一般的肚子痛!余大夫,别傻楞着啊,赶紧说刘哥这是什么病?怎么会死的?”
余大夫见周围杀气弥漫,几个大汉都红着眼睛瞪着他。生死关头下,好似激发了人体潜能一般,语速一下子就快的跟陈莫同前世哪位著名主持人华少似的:“你们兄弟那是脾破了!他送过来的时候肚子里已经积了一大包血,你们兄弟是活活流血流死的,我已经用银针给他止血了,但是他之前血流得太多,根本救不过来!”
“脾破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脾破了?”燕赤霞怒道。
“你们兄弟之前有没有被什么东西撞过肚子?或者和人家打过架?”
“放屁!我兄弟之前一直在和我们喝酒,怎么会被撞到肚子?更别说和人打架了,我看就是你这庸医,往我兄弟肚子上扎了那几针,把我兄弟的脾活活扎破了!才害死的我兄弟,我砍死你这个庸医!”牛金柱依旧认为是余大夫治死了刘侯儿,执意要砍死他。
陈莫同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死死的拉住牛金柱,大喊道:“牛哥,你先等等,刘哥早上和宋通那帮人打过架!被宋通的跟班一脚踢在了肚子上,当时刘哥痛的冷汗都冒出来了,会不会是那次?”
余大夫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的说道:“肯定是了,以前我在山下乡里行医的时候也遇见过被人踢了一脚,结果脾就破了的人!”
燕赤霞此时被陈莫同一提及,也想起早上的一幕,刘侯儿当时站起来都需要人扶上一把,显然这一脚是踢得很重的。
“宋通!!”燕赤霞从牙缝中迸出这个名字,显然已经恨极。
刘侯儿落草的时间,和燕赤霞上山本就是前后脚的工夫,两个新人便组成了个两人小队,后来赵二和牛金柱才加入。几人一起劫道,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虽说时间不长,但也算是过命的交情,现在刘侯儿死了,就相当于燕赤霞死了个异姓的兄弟一般,他当下抽出刀来,狠狠的道:
“赵二,你把余大夫带上,牛兄弟,陈兄弟,你们把刘猴子抬上,我们去宰了那个姓宋的狗东西!”
赵二听见燕赤霞的话,钳住余大夫的臂膀就跟着燕赤霞走了出去。余大夫也知道这次死了刘侯儿,燕赤霞一行人正在火头上,要是自己有半点不愿意的意思表露出来,可能就会遭来当头一刀。也便忍着臂膀上的疼痛,跟着赵二走。陈莫同与牛金柱抬起载着刘侯儿尸体的床板紧随其后。
一行人沉默着向宋通住的小院走去。
来到宋通的小院门口,燕赤霞一脚就把紧闭着的院门踢倒在地,怒吼道:“宋通!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