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婷用生平最大的勇气把这段可能是她一生中最惨痛的记忆告诉了安煜宁。
报案之后,强奸犯虽然很快就落网了,可叶瑾婷的已经不再是原先那个对未来满怀希望的女孩,她被确诊患上了重度抑郁症。叶家父母为女儿的将来考虑,给她办了退学手续,安排她去英国,希望未来在异国的生活能够治愈女儿心中的创伤。另外,当年她的家人为了保全她的名声走了不少后门,所以《锦海日报》虽然刊登了锦海一中女生被强暴的案件,但受害者的身份已经做了比较大的修改。这也就解释了安煜宁为什么当年在报纸上读到这则简讯时会觉得文中的受害人和叶瑾婷有一些交集,但又确定不是她。
一切真相大白。
安煜宁心潮澎湃,良久的沉默之后他哭了,黄豆粒大的泪珠从眼角不断滑落,他和叶瑾婷相拥而泣直到天色微明。
凌晨约五点,安煜宁扯着沙哑的嗓子说:“婷婷,你完全可以不告诉我这些的。”
“不,我一定要说。”叶瑾婷在他怀里说,“在我来湘艺的第一天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要告诉你。不然你会一直认为我当年是为了个人的前途离开你,我不能让你恨我。”
“当时是有点恨你,可后来渐渐地就忘了。”
“是因为你有了黎可馨吗?”
安煜宁一怔,犹豫了一会说道:“是的吧。”
“可馨是个好女孩,有她陪着你我也安心了。”
“她现在还是不肯见我。”
“你应该主动去找她。”
安煜宁想到了温茜瑶,说:“不急,我可以先把她最要好的朋友约出来,托别人转告的效果可能会更好。”
“嗯,这个方法可以。你要相信可馨只是一时生气,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明白的,毕竟你现在爱的人是她。”
“谢谢你,婷婷。”
叶瑾婷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抚摸着他坚实的胸肌,问:“你练了多久?”
安煜宁说:“三年多了。”
“身材、脸蛋、才华,随便哪方面你都是出类拔萃的,难怪黎可馨对你从一而终。”
从一而终?这个词用得,有点太言过其实了。安煜宁莞尔,说:“你快睡觉吧,我去隔壁睡了。”他自己房间的空调坏了,他们现在是在康哲的房间,他打算去梁京的房间睡觉。
“不。”叶瑾婷说,“你陪着我吧,睡我旁边。”
安煜宁犹豫了会,结果还是从自己房间拿来了枕头和被子。
一夜未眠,在空调的暖风中,两个人很快就迷迷糊糊了。安煜宁的眼皮已经合上了,听到叶瑾婷问:“你和黎可馨……”
她话没说完打住了。
“你说什么?”安煜宁睁开眼问。
“你们……做过没?”
“没有。”
“你从来都没想过?”
“不,有过不少次。”
“那为什么不做呢?”
“可馨不愿意,难道要我逼她?还有我也不是特别想。”安煜宁说,“怎么?你不相信。”
“我信。”
“别再问了,睡吧,晚安。”
“是早安。”
“别咬文嚼字了,睡吧。”
答应与叶瑾婷同床而眠,可能是安煜宁一生中犯下的最大错误。
睡到大约日上三竿的时分,他们同时都听见了防盗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有人来了!”安煜宁警觉地坐起。
“怎么办?”叶瑾婷惊慌失措。他们两个现在这个样子被让人瞅见,肯定会遭受不必要的误解。
“你在这儿呆着,我出去应付,我不叫你你别出来。”安煜宁抱起自己的被子和枕头就往梁京的房间跑,制造成他一个人在梁京房间睡觉的假象。
“有人吗?开个门。”是黎可馨的声音。
安煜宁一惊,随即大喜过望。她主动来找他,应该是准备和好了。
他顾不上自己只穿着睡衣,连忙跑去开门。
门开了,一身黑风衣的黎可馨提着保温桶站在门外。
她见安煜宁一身睡衣,微觉惊讶:“你才起床……”
话没说完,她就被安煜宁拥入怀中。
“你是不是很想我?”黎可馨笑着问。
“想得快发疯了。”
“只不过五天没见面,至于这样吗?”
“五天,你说得轻松!这120个小时,我可是一分钟一分钟数着过来的。每一分钟都在想你。”
黎可馨做了个鬼脸:“我这不是来了吗?和你面对面。”
“你原谅我了?”安煜宁问。
“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敢情我会因为一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就把你甩了吗?这几天我都想过了,哥哥和瑶瑶说得没错,我不能决定遇见你之前的事情。你喜欢叶瑾婷就喜欢呗,反正那都是之前的事了。我爸给你八百万你都不要,凭这一点已经足够证明你有多爱我了。”黎可馨说,“叶瑾婷就要回伦敦去了,我祝你们这辈子都见不着!”
最后一句话让安煜宁打了个寒颤。
黎可馨瞥了一眼他身后乱七八糟的客厅,蹙眉道:“看来没有我,你们这儿迟早要变成猪窝。”
安煜宁赔笑道:“是是。”
“找双拖鞋给我。”
“不用了,直接进来,反正地没拖。”
安煜宁不让黎可馨换鞋是有缘故的,他心里紧张得很,叶瑾婷那双36码的新百伦就放在鞋柜上,如果黎可馨看见了,那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黎可馨把保温桶放到客厅茶几上,问:“这儿就你一个人?康哲和梁京呢?”
“康哲回家了,梁京和一家大公司签约了,以后我就是我们工作室的头儿了。”
“是吗?那我也荣升当老板娘了。”黎可馨打趣地说。
安煜宁心中一阵暖意,黎可馨又回到他身边了。
“你快去穿衣洗漱,我给你煮饭。”黎可馨说,“今儿看样子我得忙活好一会,好好清理清理你这个猪窝。”
“好嘞。”
安煜宁转身去门口,想把叶瑾婷的运动鞋收起来。他离鞋柜还有一尺远,就听黎可馨说道:“就你一个人在家干嘛把房门都关着啊,今天太阳不错,应该开窗通风。”
安煜宁大惊。他一回头就发现黎可馨往康哲房间走去。
“哎哎,你过来。”
黎可馨驻足:“怎么了?”
“嗯,这个……保温桶里面是什么?”他绞尽脑汁试图引开黎可馨的注意力。
“我煲的骨头汤啊。你不是一直很喜欢的吗?”
“哦。”安煜宁说,“你出去买点儿主食吧。”
黎可馨嗔道:“哎,我说。你还真难伺候啊。要买你也是你去买,我大冷天跑过来给你送汤,你现在还把我当保姆使唤?”
安煜宁走上前,揽住她的双肩说:“你去楼下超市买点主食吧。”
“嘿!你怎么不自己去买?”
“我昨晚修图修到凌晨,你体谅一下我嘛!”安煜宁夸张地打着哈欠,努力把自己说得脆弱不已。
“你今天撞邪了?”黎可馨说,“你一个大男人居然也会撒娇了,还是对自己女朋友撒娇。以往都是我对你撒娇的,怎么今天颠倒过来玩儿了?”
“对啊!咱们偶尔也要对调一下。”
“唉,服了你了。我去去就回。”
“我送你。”
“啊?我没听错吧?送我?”
“我给你开门。”安煜宁牵着她的手往门口走,一遍用他高大的身躯挡住鞋柜。
“何必这样呢?装绅士。”黎可馨笑着说。
“那我装也要装得像一点。”他轻轻吻了一下黎可馨的手背。
“讨厌!”
安煜宁笑着给她开了门。
“那我先去了啊,你快点洗漱。”她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摁下了电梯。
进屋后,安煜宁长吁一口气,总算把她暂时打发走了,当务之急是让叶瑾婷离开。
他在康哲房间外面敲门,说:“开门吧,她走了。”
叶瑾婷出来了,惊魂未定的她问:“是可馨?”
“对,她来给我送汤。”
叶瑾婷看到了茶几上的保温桶,点点头。
“你们和好了?”
“是的。”
叶瑾婷凄然一笑:“那我可以放心地走了。这些日子给你们添乱了。”
“瞎说什么。你穿好衣服就走吧,她去楼下超市买主食,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你待会儿从后门走,走正门恐怕会遇上她,那样就百口莫辩了。”
两人迅速穿好衣服后,叶瑾婷说:“再见了,安煜宁。”
“再见了,婷婷。”
他们心中都有数,相聚虽有时,后会可能真的是遥遥无期了。
安煜宁为叶瑾婷打开了门。
三个人六只眼睛相对,除了安煜宁和叶瑾婷的,还有黎可馨的。
“可……可馨。”安煜宁因为惊讶声音都结巴了,“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姑奶奶压根就没走!”黎可馨眼中充满了怒火,“我一进门就发现鞋柜上放着双女生穿的新百伦,你还有意挡着的视线。我琢磨着会是哪个女生在你这儿,原来是她!”
叶瑾婷解释道:“可馨……”
“你闭嘴!”黎可馨厉声道。
她重新看着安煜宁说:“瑶瑶的话我现在是明白了。不怕你不爱我,就怕你喜新不厌旧,脚踏两只船。安煜宁你TMD背着我和初恋鬼混!”黎可馨指着叶瑾婷的鼻子骂道:“还有你,你这个贱人,你当年抛弃他去了英国,干嘛还要回来!”
“可馨你注意点,我不准你侮辱婷婷!”
“婷婷”两个字让黎可馨醋意大增,她骂道:“我就知道你会护着她!上了床果然不一样了啊。你们夫妻一体了,我应该滚蛋!”
“你……你胡说什么!”安煜宁急了。
“你当我是傻子吗?”黎可馨哭了,“你留初恋对象过夜,你能没和她做过吗?”
“我没有!骗你我不得好死!”
黎可馨推开安煜宁和叶瑾婷,冲了进去。
“你进来!说,你昨晚睡在哪里?”
“我房间空调坏了,所以我一个人睡在梁京的房间,你看,我被子枕头都在这儿。”
黎可馨摸了摸安煜宁的被子和枕头,果然还留有余温,她转身离开,安煜宁跟着她出去,到了康哲卧室里。
“这个房间挺香的啊,有点5号的味道。试问一个男生的房间怎么会有香水味?”黎可馨说,“你怎么解释?”
“昨晚是叶瑾婷睡在这里,香水应该是她身上的。”
“真的是这样?”黎可馨看样子相信了一些。
“可馨,我昨晚只是来找安煜宁聊天,聊得太晚了就在他这儿住了一晚上。”叶瑾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卧室门口,她走近说:“你不用怀疑,安煜宁他只爱你一……”
她不小心碰翻了床沿的垃圾篓,蹲下去把垃圾捡起放回去,当手指将要触碰到其中一样东西时,她顿时愣住了。
与此同时,安煜宁和黎可馨的视线也捕捉到了那件东西。
是一个用过的安全套。
三个人全部呆住了。
安煜宁说:“可馨,这个不是……”
“嘭!”
伴随着一声闷响,安煜宁一米八五的魁梧身躯倒在了地板上,鼻孔鲜血直流。
素来美丽温婉,连脏话都难以启齿的黎可馨居然打了他一拳,这一拳饱含着她心中的愤怒、嫉妒、伤心。
叶瑾婷吓了一跳,忙从床头柜抽了几张面纸给安煜宁擦鼻血。
“你干嘛打他?”叶瑾婷愤怒地质问黎可馨。
黎可馨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你心疼了是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一日夫妻百日恩!到头来我是个第三者啊!我滚!我滚!”
“可馨你冷静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什么都没做。”安煜宁说,“经历了那么多,难道你还怀疑我不爱你吗?”
“够了!我不想和你说话!”明明黎可馨的内心已经激动到了极点,可说话却异常平静,也许是这一次她真的下定决心了,她流着泪挖苦道:“我祝你们白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