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段清从梦中惊醒。
梦境中，她在一片草地上嬉戏奔跑。草丛中的白鸽纷纷惊起，扑棱着翅膀，飞向天际。白鸽飞舞，白衣蹁跹，轻风拂过耳边，花香萦绕鼻尖。忽然，一只苍鹰从光晕中飞出，白鸽四散而逃。日光强烈，直到那苍鹰飞到眼前时，段清才看到。凌厉的双眼，尖钩般的利喙，锋利的鹰爪，羽翅带动劲风，直向段清扑来。她大惊失色，拔出腰间的麒麟短剑，向那苍鹰砍去。苍鹰振翅，利爪在剑锋上擦除红亮的火星。险险从她头上飞过，强劲的风把段清掀翻在地。苍鹰一个大翻身，又向段清俯冲而来。段清见状，背抵地面，用尽力气，将短剑向俯冲的苍鹰刺去。只是那苍鹰的羽毛，仿佛是铜铁铸成，刀枪不入。剑尖在苍鹰的身下划出一道明亮的火光，刺得段清睁不开眼睛。忽的手中一松，短剑被苍鹰的利爪挟持而去，丢在远处的河中，旋即又向段清飞来。苍鹰的利爪在日光下泛出刀光般寒彻的银光，带着死亡的影子，直向段清扑来。她惊恐万分，惊叫而醒。
“公主，公主怎么了？”乌珠拢了烛火来，打了帘子，点亮内室的烛火，俯在段清身旁，轻声问道。
段清惊恐的瞪着双眼，刚才的梦境，让她心有余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来，小脸煞白煞白的，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双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话，却说不清楚。冰凉的双手紧紧的握着乌珠的手，久久不曾放开。
乌珠用另一只手拿过边上的手帕，仔细的为段清擦拭额头的汗水，口中轻唤，“公主做噩梦了吧。梦里都是假的，不用当真的。您要是害怕，就说出来给我们听听，大家在一块儿，就什么都不怕了。”
余下的侍女也都闻信进来了，有端温白水的，有端热水盆的，还有剪烛芯、添香炉的，七手八脚的忙开了。
段清疲累的闭上眼睛，片刻之后，才有睁开。眼中的惧色，少了许多。“不当真的。”
“对，不当真的。”乌珠听见段清说话了，知道她已经清醒过来，心中高兴，忙接着她的话往下说。“公主，起来坐坐，喝点热水，缓缓再睡。”
段清点了点头，松开了双手，任由乌珠扶着她起来。乌珠麻利的往段清腰后添了一个软枕，让段清靠在窗边，又把左右的扶手加上，替她盖好了双腿。这才转身，从身后的侍女手里接过温白水，奉到段清面前。段清接过瓷杯，木木的小抿了一口，便又放回了她的手里。乌珠放了杯子，拿过暖手巾，坐上炕来，为段清仔细的擦着面颊、双手。
乌珠把手巾放到热水盆中，打发一众侍女退下了。转身放下内室的帘子，走到炕边，要扶段清躺下。可是段清仍旧呆呆的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乌珠看她像是魂丢了似的，轻轻的低声劝着，“公主，再睡会儿吧！天还黑着呢！现在不睡，明儿又该恹恹的了。”
段清抬眼，看着乌珠一脸忧心的样子，欣慰的笑了笑。身边还是有人真心为她好的。拍了拍身边的炕面，“睡不着了，来陪我说会儿话吧！”
“哎！”乌珠点了点头，又替段清掖了掖被子，这才坐上炕来。
段清偏头看着乌珠，眉毛浓黑，大眼明澈，鼻梁翘挺，唇瓣红润，浓密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条油亮的大辫子，若不是身在宫闱，也该是个活泼的草原姑娘吧！
“你跟着大阏氏的时间长，给我讲讲她的故事吧！”段清面上，始终是挂着似笑非笑的假面，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看着段清这副样子，乌珠心里难受，也不知该怎么排解她。大阏氏的故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秘密，令支宫中有资历的老人都知道。公主想听，说便说了，没什么大不了。
“我进来晚，有些事儿都是听老嬷嬷们说的，只知道个大概。听说当年北疆部族林立，经常起战乱。须卜部族当时被须贺、穆兰两部围攻，从北边草原一直往南逃。当时南部最强的部族就是段部，须卜族长为了请段部出兵相助，解眼下之围，便将十三岁的长女嫁给了段部族长的儿子为妻。那须卜部族的长女，就是如今的大阏氏须卜氏。后来，须贺、穆兰两部摄于段部铁骑的雄威，纷纷退兵。于是，须卜部就此依附于段部。后来两部通婚，渐渐的就融合在一起了。”
段清听着乌珠讲的故事，心中不住的感叹。原来，大阏氏那么要强的一个人，一个能顶段部半边天的女人，也是有着这样的苦衷。掩不住的哀伤，从段清的眼中流出。
“公主？”乌珠小心翼翼的问道。心中却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难道段部内乱的事情，有人漏出去了？
昨日早上，就有外出的侍女听到了这个消息。段部内乱，段磾段波自相残杀，大阏氏抑郁而亡，辽西之权，尽归段鳞。听得这个消息，一众侍女是哭的稀里哗啦，担心自己的前程命运。还好她正巧过前院，看到了这一幕，忙让她们闭了嘴。告诫她们，只要公主在一日，她们的命运就不只是和辽西系在一起，还有公主。又反复叮嘱她们，此事不可再在亭驿中提起，尤其不可让公主知晓。万一公主有个三长两短，她们才真的是要哭瞎了眼。
看公主今晚总是问大阏氏的事情，难道是有侍女私下议论，被她听到了？她是不是应该劝一劝？可万一不是呢？她贸然说出来，不是要出更大的事情。
乌珠心中正在犹豫不决，就听段清无神的问道，“后来呢，大阏氏过得好吗？”
“应该是好的。”乌珠面色如常，心里却是提心吊胆，说出去的每一个字，都要在嘴边转上三圈，“听嬷嬷说，先单于和大阏氏平日里言笑晏晏，相互尊敬，从来没红过脸。感情应该是极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