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先生从袖中拿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卷,交给高子衍,“这是周围的地形图,他们扮做贩夫走卒,花了两三个月的时间,才画下这些。里边混不进去,情形如何还不知道。不过看守的人似乎很多,院墙层层叠叠,看不见里面的屋舍。”
高子衍接过羊皮卷,正要打开看,就听见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是段清来了。他急忙把羊皮卷撇到了身后堆放卷轴木架上,又拨弄了几卷卷轴草草盖上。
段清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生人。相貌周正,鼻翼略宽,厚耳有垂珠,一看就是个有福之人。身着青布衫,还背着一个褐色的布包袱,风尘仆仆,像是远道而来。
孟信也同样打量着眼前的小孩儿。小姑娘的头发不是纯黑色,在日光的照耀下,有些微微发黄。长圆的脸型,鼻梁微挺,丹凤眼柳叶眉,一身白衣,长大以后必定出挑。想必这就是那位原阳夫人的女儿,段部的居次,高子衍口中的妹妹,段清了。
“孟先生,我们去正厅说吧!”自从第一次知道了这件事,高子衍心里就一直藏着掖着,看见段清,很是不自在,急忙拉了孟信往边上的厅堂走。经过段清身边的时候,虚心的瞟了她一眼,就加快了脚步走了。
段清不觉有他,抱着书,慢悠悠的转进了书房。
“那位小姑娘就是段部居次?”孟先生一边走,一边回着头。这个草原公主倒是安静,和他认识的那些草原姑娘,大不相同。
“是,他就是段清,原阳夫人的女儿。”高子衍敷衍道,仍是急急的拉着他快走。
高子衍把孟信一个人丢在正厅,自己去请母亲过来。孟信本就同高府熟络,与高子衍更像是忘年交,这么做倒不算失礼。自己一个人轻车熟路的在正厅倒了杯茶,又找了书来看。
只是高夫人一清早就出去了,傍晚才能回来。于是,高子衍和孟信,一长一幼,在正厅里说了有小半个时辰。
“这是个一面临水,两面傍崖的地方。唯一的一面平地,不远处还有一条大河,上边横跨了一座木索桥,木索桥两头还有士兵查验。只有周边的山民和往来的商人才会行走,人烟稀少,而且这一面的城墙只有一个出入士兵的小门。探子根据守卫的多少,把原阳夫人可能关押的几个地方标了出来。从面上看,都是最坚固的地方。城后的山崖,也有一些哨兵巡查,很难混上去。不过海岸边上,倒似乎停着一些舟船,似乎这才是他们常用的。”孟信觉得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就让高子衍拿出羊皮卷来看。
高子衍一愣,“坏了,在书房。”
二人赶紧起身,回到书房去找那羊皮卷,生怕让段清看到。
书房的门关着,里面烛光摇曳,从窗户纸上映出暖暖的黄光。孟信在后面没刹住脚,撞在了高子衍身上,直接把门撞开了。却见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笔墨纸砚都好好的放着,似乎是没人动过。一旁的书架,上边的东西还是原样放着,羊皮卷的一角露在了外面。
高子衍翻出它来,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小清没看到!要是让她知道了原阳夫人被掳的事情,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孟信也是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不知道就好。听高将军说,她是个心细又执着的孩子,真怕她会不顾一切的跑到千里之外的祁安。那个地方真算得上穷山恶水,连盗匪都不愿意光顾。”
“孟先生,我取鱼契给你,原阳夫人的事情,就全仰仗您了!”说着,高子衍就要把时刻在身上佩戴的半块鱼契取下来。
“不急。”孟先生按住了他的手,“现在还有些事情没有解决。第一个,慕容部汉人极少,尤其是祁安这样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精锐营如果贸然前去,哪怕只有几十个人,都会引起注意。第二,慕容部和段部如今剑拔弩张,陆上穿行非常不便。大队人马,很容易被哨兵察觉。如果想要去慕容部,最短的路就是渡海。以祁安的防守,没有百人,都不要想靠近城墙。所以这舟船,是必须准备的。咱们的兵士又多是北方人,晕船会在严重影响军队的战斗力。所以,去慕容部的兵士,必须要训练。”
随着孟先生的话,高子衍的表情也越来越严肃。孟先生说的每一句都切中要害,也都是高家军的不足之处。平日看来,似乎并无不妥。但是兵到用时,方才觉得严重。
他看着父亲留下的《天下全图》,静静地想了想,“那就依先生之计,先命人在幽州沿海,打造一些舟船,让三百士兵秘密训练。至于面貌的事情,我想,咱们不妨招募一些擅长易容术之人,看看有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易容大量的士兵。”
“也只能如此。”孟信随着高子衍的视线,望着那张地图。这也曾经是他的梦想。“我先回去,争取在这些日子里,多打听点消息。为大军,多做些准备。”
高子衍把羊皮卷塞到了袖子里,送孟信到高府角门,又站在门下说了好一阵的话。
只是,他们出书房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书架后面一片白色的衣角。
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段清拨开了头上堆着的卷轴,从书架后挤了出来,泪水早已洒满了她的脸颊。她一直忍着,咬着自己的嘴角,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心里痛的连嘴角破了都不知道,鲜血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淌。
她一进书房,就看见了卷轴里藏着的那卷羊皮卷。一时好奇,便偷偷取出来看。只是上边画的城池地形,她一点都不认识。但也没多想,又悄悄地原样放了回去。而后就一直在读书,读困了,就像找个地方睡一会儿。看见书架后面堆着一摞软毯,就直接躺了进去。也不知道画轴是什么时候掉落的,更不知道高子衍他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就被吵醒了,听见了这段惊人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