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军天机营中有十几名鲜卑探子,可以让他们潜入慕容部,从兵营中打探些消息出来。咱们这边再想办法施以援手。”高怀转着手中的杯盏,细细的盘算,“只是这一来一回,再加上打探消息,恐怕要费些时日。”
“将军,”赵嬷嬷满是急切,“可否再有更好的方法?夫人从小就没吃过苦,我怕夫人撑不了那么久。”
“再或者,就是幽州直接出面,派使者去调停。只是慕容部攻打段部,本就是得到王浚授意的。他又怎么会出尔反尔。”高将军满是无奈,对于王浚这位司空,他已经抱不起半点希望了。
赵嬷嬷又是吃惊,又是不解,“可是,夫人是他的女儿啊!他怎么能不为自己的孩子想一想!”
“他除了自己,为谁想过!”冷冰冰的声音从高将军口中幽幽的道出,“他的几个儿子女儿,无论嫡庶,没有一个不是被他当做了联姻的筹码。若是他心中真的有韶姝,当年就不会让她远嫁。”那时的一切,仿佛又出现在他眼中。
高夫人听得心碎,赵嬷嬷听得心痛。
“可惜我高家军,两万将士,鲜卑士兵不足百人。否则我一定率军,乔装潜行,取道段部,直逼棘城。”高将军气恼自己无用,一拳击在了几案之上。如今手握雄兵,他却还是不能护她周全。
许久,整间屋子里,寂静无声。
高夫人虽然难过,可还是强打起精神,“不如这样。明日我去司空府,把这件事悄悄地透出去,看那边是什么反应。将军这里,也还是先把探子派出去。嬷嬷,你还是要派人往段部送信,一则是看原阳夫人是否已经平安回去了,二则是打听段部对原阳夫人和小清的态度。若是段部依旧肯留下你们,救出原阳夫人后,你们就留在段部,永远不要回来,永远不要趟这里的浑水。若是段部抛弃你们,你们或者留在慕容部,或者回到幽州,隐姓埋名,再也不要提过去的事情。”
赵嬷嬷含着泪,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似乎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第二日,高夫人就带着礼去了司空府,打着的是给王老太太拜年的名义。
只是一从角门进府,就感觉这司空府气氛同往日不大一样。仆人一个个的畏首畏尾,似乎是怕得紧。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夙安郡沈府退了亲。王葭为此整日在外宅哭闹不已,再加上之前的那件事不知被谁说了出去,正中了那些说书人的下怀。各式各样的话本子,早就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王葭的名声,也坏到了极点,再也没有人敢来说亲。王浚和谢氏本为退婚的事烦心,再加上这满城的风雨,更是心中烦闷。把她接回来训诫一通,关在了佛堂,完全没有放她出去的意思。好在王月冰的亲事已经定了下来,只怕晚一步,又要受王葭的牵累。
只是烦心的事情还不止如此。
早在晋帝被掳之后,王浚从州外迎回一个六七岁的娃娃,说他是皇室后裔,还与百官一道,拥立他做太子。这些日子,却有坊间传闻,说那个小娃娃实际上只是王浚从路上捡回来的一个小叫花子,根本不是什么皇室后裔。还说,王浚这么做,只是想巩固自己的势力,等着有朝一日篡位登基。这事百姓传传倒也罢了,只是那些旧朝老臣听了,纷纷谴责王浚不知忠义、离宗背主。那些本因为旧朝太子而同幽州交好的州郡,也纷纷断绝了与幽州的往来,投奔江南那位真正的皇弟去了。
盟友一个个的离去,王浚的势力连从前的一半还不到了。一边大骂朝臣的忘恩负义,一边说州官不讲信誉,唯独忘了是自己居心叵测在先,是自己欺上瞒下在先。那些试图劝谏王浚与各州重修旧好的臣属,不是被革职查办,就是被驱逐出境,甚至有那么一两位还因此丢了性命。余下的臣属见状,全都闭紧了嘴巴,塞紧了耳朵,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司空府内外,当真是乱作一团。
高夫人站在宁寿堂外面踌躇着。临到关头,她倒是不知道该不该提起这件事。怕老太太伤心,也觉得司空府恐怕没有心力再去管这件事。直到谢氏闻讯赶来,当她犯怵,拉着她一同进去了。
“那是墨梅吧!”高夫人一进门,王老太太就认出了她。
“老太太好眼力!”高夫人笑着,眼中却还是有些忧心的神色。
“诶呦呦,你可是稀客,轻易不来我这个小地方的!”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让她在边上坐下。
“墨梅是怕扰了您的清静,没有您的吩咐,我们哪里敢来啊!”站在一边的谢氏顺势接过话,为高夫人解着围。
“今儿得了老太太的令,我便每天都来。到时候只怕您又该烦我了!”高夫人反应了过来,像小时候似的,拉着老太太的手,撒着娇。
“你呀!”老太太点了点高夫人的脑门,笑得甚为开心。“姝儿呢?姝儿怎么没来?你来了,她怎么没来?你们两个不是整日混在一起的吗?”
这话说的谢氏脸色一变,直冲高夫人使眼色。高夫人正愁没有机会提起这件事,直接忽视了谢氏的提醒,眼圈立马就红了,“唉,一提起这事我就伤心。姝姐姐去北边走了一遭,似乎,是让胡人掳走了。”高夫人一口气把这些话都说了出来,根本不给谢氏插嘴的机会。说完了还嘤嘤的抽泣起来。
王老太太听见这惊天似的消息,一口气倒不上来,晕了过去。
宁寿堂内外顿时乱作一团。
虽然早就猜到王老太太会伤心难过,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高夫人心中自责愧疚不已,戳在一边不知道该做什么。谢氏看她这样,以为她是吓傻了。不想让王浚把这事迁怒到她的身上,谢氏忙送了她出去,还叮嘱她这几日不要过来。
一品茶楼,两位公子哥正坐在临窗的雅间里品着茶。窗子对着的,就是司空府外的一条巷子。看着巷子里进出的忙忙碌碌、却又紧紧张张的下人,两人心情大好。
“二弟,大哥得好好谢你。这事要是没有你的主意,我可就真的毁了。”说话的是夙安郡守长子,沈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