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一刻,假山前头就齐整的跪了三四排人,竟是静悄悄的,只能听见送药侍女踏雪的声音。
“人都齐了?”谢氏抱着暖炉,冷冰冰的问。
王管事一听,怵了怵,偷偷的看向一边的嬷嬷。就听那嬷嬷道,“还差葭小姐房里的元喜。”
“元喜?”
“就是从城外庄子上挑来的丫头,新拨过去伺候葭小姐的,王管家的侄女。”那嬷嬷补充道。
“这种偷懒耍滑的,索性打几棒子赶回家去。”谢氏把暖炉放在腿上,取了热茶来喝。
“夫人开恩!”王管家听了,忙跪下磕头,“那丫头只管屋内屋外的洒扫,从未出过什么错处啊!今日许是到哪里办事去了。请夫人饶了她这回,老奴定好好说她。”
“入府的仆人就该细细查验,放了不经心做事的人进来,如今出了事找不着人,乞不该与你算账!”
王管家听了急忙解释,“那丫头家与我家本不亲近,只因这几年失了土地,过不下去,才将女儿送到庄子里,拿月钱换一家人的口粮。我看她可怜,就将她放到府里来,能多得些钱养家。”
“那你便去找!若是找的来,就没有你的事,若是找不来,她的罪过,都算在你的头上。也好治治这府里的歪风邪气!”谢氏即严令色,将茶碗往托盘上一墩,碗盖作响,茶水飞溅,吓得底下跪着的人皆是一哆嗦。
谢氏看众人被镇住了,也就不在这里费心,只教几个嬷嬷去审问下人。自己则带了余下的侍女往栖凤阁走了。
“小清,小清啊!”谢氏楼梯刚走了一半,就听见王夫人的哭喊,撕心裂肺,好不伤心。她感同身受,也流下泪来,忙问怎么了。
有女医来答,“公主午后惊厥数次,梦魇不断,怕是不行了。”
“啊!”谢氏双腿一软,跌靠在了侍女身上,心中只道完了。待缓过神来,又拉住那女医问,“当真没有法子了?”
“有倒是有,”那女医一脸为难,“就是前几日楼下医师开的方子,药性凶猛,公主未见得能挺过来。王夫人不叫我们试,我们也不敢用。”
“都到了这般时候,还管得什么药性凶猛。你们只管煎药送来。”谢氏推开那女医,走到了王夫人身后,语重心长的说,“姝儿,说句不好听的话。小清这样,怕是熬不过去了。吃了那药,还有几分活过来的可能。该试一试啊!你要是担心害怕,母亲在这里陪着你。你瞧,这是老太太前几日换下的玉坠子,我取了来,给小清挂上,借借老太太的寿。不但这病能好,还能保她长命百岁呢!”谢氏一边说,一边把一个翔凤样子的玉坠子挂在小清的颈上。
“母亲,我害怕!”王夫人抱着谢氏大哭,“我只有小清一个女儿,她没了,教我怎么活啊!”
“小清聪慧可爱,又机灵懂事,上天是不忍夺走她的。”谢氏轻柔的抚着王姝,“一会子喝了药,许就醒了叫娘了。”
待那药端了上来,就有侍女扶了段清起来,撬开了段清的唇齿,仰着她的头,一勺一勺的把药灌了进去。
段清喝了这药,仍旧是沉沉的睡着,不见折腾,也不见醒来。
守到半夜,谢氏和王夫人正依样给段清管着米汤,就有嬷嬷进来,趴在谢氏耳边低语。
“姝儿,我先出去一趟。”谢氏招呼个侍女替了她,自己便出去了。
栖凤阁外,“夫人,都问过了,都说不知道。今儿上午还好好的,午后就突然闹了起来。”那嬷嬷一字一句的回话,“屋子里的茶盅盖碗、摆设香炉全都打碎了,被褥什么的,也都没有问题。”
“中午谁伺候的她?谁进过屋子?”谢氏倒觉得奇怪,若是没事,怎么会好好人就疯了。
“饭食是婆子开了门放在门口的,和冰小姐、如小姐吃得是一处做的饭食。进过屋子的,只有那个失踪了的元喜。婆子说,是小姐张罗着让来侍弄花草的。”
“找!务必把这个元喜找出来!”谢氏怒道。
“夫人!”原来是老太太身边的齐嬷嬷来了,“老太太听这边吵吵嚷嚷的,打发我过来问问。”
“哦,齐嬷嬷啊。”谢氏正愁没个人商量,齐嬷嬷一来,正解了她的烦心。谢氏把这些日子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同齐嬷嬷讲了,又道,“这儿的事情,您可千万别告诉老太太!”
“这是自然!”齐嬷嬷听了这些事情,也是忧愁,“我只同老太太说,是小姐们贪玩,嬉笑过了头。”复又走了几步,回头神秘兮兮的与谢氏说,“夫人,全当我瞎说。葭小姐叫嚷的话,也并非是疯子般的前言不搭后语。口中净说些个落水、一同去了的话,又投了湖。再加上小公主失足坠湖一事,夫人合该考虑考虑是不是水鬼作祟。”
齐嬷嬷这一番话,惊醒了梦中人。谢氏恍然大悟,拉着齐嬷嬷往前走了几步,避开了身后仆人,小声的说,“可不是嘛!嬷嬷还记得十年前的那件事吗?姝儿的一个贴身侍女,可不就是觉得自己冤枉,受了主子牵连,未等赐死,就自己投湖死了。如今,这水鬼,怕就是她,来找旧主寻仇的吧!只是怎么又牵扯了葭儿进去?”
“这可说不准了。不过倒是也听说,有那怨气极深的,不论是谁,都要索了去,方才罢了!”齐嬷嬷忽又意识到自己正站在水边上,又忙在嘴里嘀咕,“冒犯了,冒犯了。我没有害过人,不要来找我!”说罢,急急的走了。
谢氏听她说的有理,背后冷嗖嗖的,忙唤来身后的嬷嬷,“你去请神婆来,在府中作法,一间屋子,一棵花草都别落下。”
那嬷嬷不知所以,却还是应了照办。
“你说什么?清公主病了?”次日学堂,高子衍就从王小少爷那里听得了这个消息,“怨不得她这两日没来。三四天了病还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