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晚自习。教室里瞬时有了很多笑声和伸懒腰的声音。有几个同学已经迫不及待的打闹着跑出了教室,看起来很高兴。她的精神也稍微轻松了一些。慢慢收拾起笔袋,和随笔本一起放进了书包。准备起身回家了。
起身走到门口,外面的天色是那么的蓝,月亮也正好在东南面的半空中认真的俯视着她和她的同学们。她看了一眼这美丽的月亮,之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貌似不是很喜欢回家的样子。
是啊,她怎么会喜欢回家呢?她的妈妈昨晚上跟父亲吵架了,吵完之后就出去了,今天晚饭的时候还没有回来。她很担心,但又觉得不应该担心,妈妈以往每次出去也会两三天不回来,而且都没有发生什么。这次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她觉得。
学校到家里的路程并不是很远,在这样的夜晚走起来好像很远,但她还是加快了回家的步伐。她真希望回家后爸爸和妈妈正在电视机前笑眯眯的等着自己回来。
她回到家了,都没有注意到路上那些匆匆超越自己回到家里的同学们。
家里的灯是暗的。
可能爸爸已经睡了,她这么想着。拿出钥匙轻轻的打开了门,又轻轻的将门反锁了。爸爸不在家里,爸爸只在饭桌上放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句话:“小妮,爸爸今晚不回来,妈妈可能也不回来,饭在冰箱里,自己拿出来用微波炉热热吃吧!还有,这两天家里很可能只有你一个人……”看到最后这几个字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已经充满的泪水开始肆意的流淌下来了。
这个家很久都没有她记忆力的那种其乐融融的情景了。她没有去打开电冰箱,也没有去洗漱,也没有去写原本已经构思好的随笔。她径直走到了床上,衣服都没有脱就睡了。眼泪一直在流,直到枕头湿了大半,直到他已经睡着并且梦见了自己能够感受的一个其乐融融的家!
还没有到起床时间她就已经醒来了。醒来之后摸了一把湿湿的枕头,没有追究枕头是被泪水洒湿的还是被汗水浸湿的。
她起床了,慢慢的起来,大概用了二三十分钟。她不想起床,她想就这么在这还昏暗的天热里躺在床上看外面的流光奔走。一会儿有鸟儿开始鸣叫了,很欢快很急促的边飞边叫,有时还会结群来她的窗前,朝里面张望一下之后又飞走,好像要证明自己已经引起了她的注意,也好想要确定她已经起床了。
她终于不再在床上翻来覆去,她终于下床了。洗漱的时候照了一眼镜子,自己的眼圈是红肿的。她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直直走到桌子前面拿了书包就出门了。
她这会儿感觉有点饿了,但却不想去吃东西。她懒懒的走着,用红肿的眼睛看着慢慢升起来的太阳,几乎是没有意识的往学校的移动。
偶尔她也会回过神来,但很快又被她眼睛的酸涩和颤抖的气息打的粉碎,而且她还可以在这些碎片上清晰的看见爸爸和妈妈的笑容以及他们前天吵架的声音。她开始觉得这个家已经不是自己喜欢的家了。她甚至觉得自己要是没有出生在这个家该多好!可是她已经出生了,而且已经长这么大了,还有机会改变吗?
她进了学校,到了教室门口,班主任已经在哪里等着了。班主任老师站在晨光里,很灿烂很有朝气。班主任微笑着看了看她红肿的眼睛,发现了她神情疲乏至极,就问她,怎么才来?眼睛不舒服?生病了?她苦笑一下,说了句,对不起老师,下次不迟到了。班主任老师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示意她快些进班坐下开始晨读。她有点感激的说声谢谢老师后就快步走到了自己的桌子跟前。
其实她没有心思晨读。她心里什么都不想做,只是想静静地发呆,幻想自己已经去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地方。那里没有迟到,没有爸爸妈妈,没有吵架的声音,甚至没有吃饭这回事。但是这一切怎么会实现呢?
她坐在座位上什么都没有做就已经中午了。这个早晨她除了拿书放书再拿书放书,就是发呆。她发呆偶尔还会幻想妈妈已经回来了,已经做好了热喷喷的中午饭。
中午了,回家了,同学们都唧唧喳喳的很快的去骑着车子或者结伴回家了。她都没有勇气回家了,但她还是觉得,家里或许有午饭,或者至少有人。但是,她想错了,家里跟早晨她出门时候没有区别,还是那么孤寂冷清,甚至空气还是早晨她起床时候的味道。她的心情差极了。
她取出了昨天爸爸存放在冰箱里面的吃的,放进了微波炉,解冻加热后吃了几口,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里还是乱的,她无心整理;空气还是污浊的,也无心开窗户通风;枕头还是潮湿的,她无心换一个新的。她现在想的只是让自己哪怕是暂时的脱离这个无聊而悲伤的世界。
她睡着了。她在睡觉前还给班主任老师打了个电话,说家里没人,自己吃错了东西,肚子不舒服,想请一下午假。她很奇怪,自己明明很讨厌这个家,但是,进来后却不愿意出去了。
她并不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家。她很喜欢这个家,她也很希望这个家能够合合满满的,每顿饭都美味,每句话都贴心,美一觉都舒心,每一口空气都清新。
她一觉睡到了晚上,要是没有爸爸的那个让她伤心欲绝心灰意冷的电话,她或许会睡到明天或者到永远。电话第一次打进来时她都没有及时醒来接听。是父亲的电话,她没有接到,心里很忐忑。她不知道这个电话要说什么。她起来边洗漱边等电话。
第二次电话打进来了。她拿起电话想接,但又怕这个电话会告诉她什么不好的消息。在她的犹豫中,电话被挂断了。她使劲的往脸上浇冷水。冰凉的水浇在刚睡起来还有点热的脸上,感觉很舒服,甚至她都想泡个冷水澡的想法。她想借助这冷水降降自己的温度,身体的温度还有心理的温度。
第三个电话打进来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虽然接的很勉强很不果断。这不能怪她,看起来她已经亭亭玉立,将近一米六而且身体略显丰满,但是她只有十六岁,心里有太多对这个家的她自己都无法承受的期望。
电话是父亲打来的。父亲说:“小妮,爸爸想给你说个事啊……”
她听见了爸爸的声音后,心里的积压了两天的情绪似乎都要爆发出来了,但当她听爸爸说有事跟她说的时候,她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应声。
“爸爸。”她说,“你说吧!”说完之后,她又补充了一句,“其实,爸爸,你可以回家再说啊!”
她说完后,爸爸没有立马回答他,先支支吾吾的“呃……”了几下才说:“小妮,有件事情必须先告诉你,你做好听的准备了吗?”
她感觉到了父亲要说的事情应该是很严重的一件事情。于是,小声的答应先听这个消息,说“嗯,你说吧,爸爸。”
父亲说:“小妮,呃,是这样,你看我跟你妈妈之间有很深的误会,而且已经特别深特别深,已经没有继续一起生活的可能了,这几年我们坚持在一起是因为……”
她听到这里时明白了,爸爸要和妈妈离婚。她也明白了,这几年他们虽然在一起却也只是给自己一个一家人的样子。她很早就发现的不对劲和疑惑今天都得到了揭示。她没有继续听电话,电话已经在地上了。她往出走,碰到了凳子桌子还有很多家具,她觉得这个家怎么这么乱,怎么有这么多多余的东西,怎么这么让人觉得讨厌。她打开门往外面跑去。
外面已经是深夜,看样子已经快十点的样子,马上下自习了。她不知为什么,走在了去上学的路上,她反应过来后又急急得随便转了一个方向,继续往深夜里走。她几乎快要嚎啕大哭了,她的眼泪稀里哗啦的流着,就像将要下的雷雨一样。有一个人在喊她的名字,她稍微镇定了一下,往后面一看,是她的班长,她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班长问她这么晚了怎么在这里?为什么哭了?为什么没有来上学?而且边问边往自己这边靠。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转身快速的跑开了。但她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
已经有雷声了。夏天就是这样,早晨好好的,中午好好的,甚至下午都没有什么征兆,晚上就会有大雨来临,而且还会有雷鸣闪电。
雨已经开始下了,她也有点累了,抬头看了看,这是县城最靠近黄河的那个街道。有很多人深夜时候在这里喝酒吃烧烤,也有很多人在江边乘凉吹凉风喝茶放风筝。今天下雨了,又有闪电和雷鸣,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几个店铺还亮着灯,里头也偶尔会有猜拳行令的声音闯出来,在这雷雨里,随着闪电瞬间就被黑夜吞噬。
她还在往前面走。漆黑无比,但是这会儿她喜欢着黑,她希望自己能够一直在这黑色的夜里走下去,被这黑夜的雨浇灌下下去,感受着这夏季雨水的凉快,永不回头。所以,她决定在往下走,转过街角去看滔滔江水。
拐过街角,她撞到了一个什么东西,那个东西别吓得跟她一样大叫一声,感觉都比时候的一声雷还要大。但是,这叫声不会从这密密麻麻的雨网里穿出去太远。她被吓了一大跳之后,突然感觉很刺激,于是大笑起来。她的笑声就如同是闪电的前奏,她笑声不停闪电不止。她笑完了,才想起刚才撞自己的东西。定眼一看,她是撞到了两个人。这两个人被这雨水还有她的笑声吓住了,浑身的酒气已经随着刚才的冷汗散去了大部分。这是两个青年,个子比她稍微高些,也很强壮,在闪电里可以猜到,他们的头发是红色的。
她笑完了,雨也更大了,她继续往河堤走的决心也似乎更坚决了。
她走到了黄河岸堤的台阶上,看着西来东去的河水在闪电里的雄姿,心里积压的情绪就像这黄河水一样涛涛不绝的开始向前喷涌。她大叫,她大喊,她狂跳,她狂甩胳膊,她旋转着想同这壮美的自然融合。
突然有人抱住了她。她开始一惊,抱她的那个人的酒气使她立马反应过来了。这就是刚才的那两个人。她停止了嚎叫,她只是使劲的挣扎,挣脱了又被抓住,双手也被束缚在了后面,已经有一张肮脏的满是酒味的脸靠近自己的脸庞。
这张肮脏的脸会呼吸,满是酒渍的恶臭迫使她必须再最后一搏。她的膝盖乱顶,被拉住的脚也睁开了,终于又一次睁开了,她哭着叫着往街道那边跑,但又被拉住了。其中一个男的还使劲的给了她两个耳光。她感觉很疼,有点眩晕,但她还是没有放弃。她挣扎着要和这两个歹徒一起扑进这滔滔江流里面,她使劲的往黄河一使劲,两个恶人差点就被她推翻了,可他们是两个男人,她还是个小姑娘。
她的上衣已经随着她的叫声进入了黑夜,不见了踪影,她的裤子也已经被这两个歹徒撕得粉碎。他们已经把她按在河堤的台阶上,分开了她的双腿。她已经无力哭泣,无力挣扎。她的下身一阵痛,她的心,在这一瞬间,这一瞬间,死了!!!死了!!!
她无力再反抗,也听不见雨声雷声,更听不见这两个歹徒对她的肌肤的形容!她甚至都不知道是班主任的电灯将这两个歹徒吓跑,更不知道她的爸爸妈妈自责的几乎死掉了。她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她不觉得自己还是个纯洁可爱的女孩子,她不觉得自己还有青春,她不觉得她会再像小学时候那样热爱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她现在只是一具会动的被糟蹋过的尸体,她已经做好了任何时刻都可以来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