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岁差方子推倒架车,打散草垛,洋洋洒洒,漫天枯黄草梗,一把无刃长刀,尤其明显。
随着一片枯黄自天而降,看的方子眼里放光辉。
这可是一把货真价实的刀啊!
方子转头看着王三岁,眼里光彩流转。
王三岁微笑点头。
方子大笑一声,跑两步,跃起握住刀柄,拿起刀来仔细端详,说不出的喜欢。
看的一旁的王三岁脸上浮笑,轻声自语,“方子,还真像你啊。”
此刀粗略一瞧,倒也没什么特殊,拿到手上,可就发现端倪,这刀居然未开锋,刀刃刀背无甚区别,别说破甲,即使****上身劈砍上去也刮不破一层表皮。
也就着这么一把平淡无奇,甚至伤不了人的黑甲士基础上稍一改动的制式长刀却让方子爱不释手。
围住方子王三岁的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这爷俩的乐趣,一把没开锋的破刀,都能稀罕成这样?
要拿一把南阳刀剑总录上的好刀,又会如何?
会如何,这群人也想不出。
可这刀的好坏可不是瞧出来的!
可是这小儿先前铁丸子玩耍的那么凌厉,这刀应该不会差到哪去吧?围住的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敢轻举妄动。
王三岁扎根靖西十数年,黑甲士早已融入靖西,草木皆兵,抢劫商队的这些上不了明面的勾当也没少做。
可根扎的更深的是王三岁脑海中的执念,是南阳大朝先对不起自己,对不起魏家,既然如此,那何须循规蹈矩听你号令。
有人听起这般言论便觉得不合逻辑,但王三岁跟质疑的人何处谈逻辑?没缘由替你赵家戍边关,你却还想夺我等性命?
一股热血无处抛洒,干了这见不得人的勾当。
折了魏家忠骨的勾当。
这些年子丘那面派来的人也不乏,却难以发现魏家黑甲士的踪迹,源何?
或许在不穿那身黑甲截取商队时,黑甲士们能暂且忘记那个南阳大朝辉煌不过的魏家黑甲士罢。
方子熟练的将铁丸子解下,将细绳一端连在刀柄,一连相得益彰。围住的众人严阵以待,看方子这阵仗,怕是有万夫不可抵挡之勇武。
方子握着长刀,王三岁提点句,江湖侠客的佩刀可都有个响亮文雅的名字,那方子你这刀又叫啥啊?
方子认真状低头思量半刻。
最后一脸不好意思,抬起头望着王三岁。
那这被人围着要夺这爷俩性命,这爷俩还有空这般闲聊?自然是不能,这不方子话音刚落,一刀就贴着脸劈了下来。
二人在众人中,左避右避,聊天打趣,也倒有几分大侠风范。
可光有风范只有屁用,那叫李婴愚的书生倒是风度翩翩,还不是让人一脚踹到,嘴里只会念叨之乎者也,手底下半点混江湖的手段都没有。
没几把刷子,学人闯江湖,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不一脚踹来,正好揣在方子屁股上,可踹方子的人也没啥好果子吃,方子随手赏了一记铁丸子还礼。
赏了一记又来几人前来讨要,方子一手一把刀,一手铁丸子,僧多肉少,赏不过来,这可就没少挨拳头。
万幸还未见血。
方子拿起王三岁刚给自己提点了个好名字的无锋,无锋已与手中铜环相连,一把甩出。可这无锋的重量与铁球所差良多,手头的力未把握好,且不说这一刀有没有力道,光是准头便差了十万八千里。
无锋如断线风筝在方子眼前坠落。
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有一鬼头刀挥来,所幸方子反应机敏,忙抬手以手腕铜环抵挡,铜环与鬼头刀相击发出一声尖鸣。
正是这声尖鸣,惹得方子愣愣出神,看看铜环,望望鬼头刀好似想起来什么。
想起了方子挥之不去的靖西愁,想起了那个为救自己一命的浓汤。
方子端刀仔细回想,头脑依稀记得浓汤离手剑起手,也不知为何,一把刀扣上铜环,就闪现出浓汤一剑掠去,在匪人身上的绽开血花的场景。
围住的校尉手下,看到方子这般起手,心里一震,想起了那位在靖西被他们宰了的少年,临死前高歌的少年。
方子闭上眼睛,看着这一柄柄鬼头刀,隐约又好似听见浓汤坐在马车上哼唱,转头叫自己,对着自己爽朗一笑。
方子怀念那个仅仅认识不久就天人永隔的浓汤。
猛一睁开眼睛,寒芒乍现。少见的严肃在方子脸上,方子环视众人,高呼一声。
浓汤借我势!
脚尖在地上一扭,将长刀别在胯下,仰着头,望着天,积蓄势能。
匪人莫敢向前。持着刀后退。
刀未出,势能却已让人惊惧。
这一刻,方子好似看见浓汤飘然而立,在天边。腕上套着同样一个铜环,手握长剑,保持着起手式。
扭头看见方子,对方子报以微笑,而后又转过头去,表情严肃,不苟言笑。
天边的浓汤嘴开一开一合,好似说了什么。
方子望着歹人随着浓汤轻轻吐出,出鞘。
这一瞬,天地好似只此一刀。
虽还未曾进大道,可借以体内浩瀚如海的内力,将这近你一年在畈圭城所见,在打铁老师傅手下所学,融会贯通。化此一刀。
应着出鞘二字,长刀被方子甩出,从最贴近方子的众人身上掠过。
血溅五步。
肃穆。
剩下的众人见到方子远比当时浓汤那一剑惊惧的多,无人再敢向前,皆作鸟兽散。
王三岁站在身后不言语,随着方子向堂内走去。
走过校尉手下众人。
走过徐渭。
校尉正准备上马远遁,看见方子突破众人,离近了自己,忙催马。被方子一铁丸打出,惊了马,将校尉摔倒在地。
校尉畏畏缩缩,坐在地上,缓缓后移,方子步步逼近。
一切,方子在扣上铜环那一刻全部明晓,一柄柄鬼头刀,难怪这般眼熟,浓汤正是死于此人手下。
校尉不见一丝血性,本就是小人,强撑气势。危及到生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校尉向前扑地,跪倒在地,向方子求饶。
王三岁不言不语不曾劝阻。方子年纪不小了,不能让自己左右,早晚要独立有自己的想法,王三岁默站身后。
声泪俱下,说不出的惨淡。
“浓汤,方子还你舍不得吃的那块肉”
举起无锋,在空中犹豫良久,使刀背击校尉面,却未取其性命。
做完这一切,再也不看校尉一眼,转身离去。
要方子杀人,还真是做不到啊。
校尉受此一击,趴到在地猛咳,吐出夹杂着血丝的唾液。看着方子背朝自己,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嘴中嚼动,有一颗枣核钉被舌翻出,猛啐,向方子激射而去。
方子耳朵微动,脚往地面一跺,一颗石子弹起,方子背对校尉,以脚跟轻点石子,恰好将枣核钉从空中击落。
校尉跪倒在地呆呆的望着方子的背影,良久说不出话来。
自始至终,方子再也未曾转头看校尉。
仰头望天,天空一片清澈,还以微笑。
赶着天还未黑,和王三岁又上了架车,爷孙俩人一路吵闹,也无人提起来采货一事,心中自然明了。
爷孙俩离开不久,如浪涌般的黑甲士涌入寨中。
第二日靖西路边有人传来,数不清的黑甲士押解一众人马,找了个最嘈杂的地方一并斩了。
好一个下马威!
第三日,便有不少好事的侠客武夫匆匆赶离靖西,再也不敢前来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