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老尸妖感受到小尸妖元灵镇压的气息,发出阵阵哀鸣,它深深凹陷的眸子里划出一抹幽暗的朱红,皮包骨的肌肤上开始渗出数百个细小的黑色空洞,空洞之中探出一条条蠕动的尸蛆。
月光下,老尸妖就像一个细长的蜂巢,尸蛆就像是蜂巢里的幼卵不停地蠕动。
看着这极度恶心的画面,杨不武被瘆的脸色苍白,即使是朱八和张氏兄弟也是看得直打哆嗦,不停吞咽着口水。
“我的娘亲啊,第一次见下坟地就遇上这种高级货啊!”朱八嘴里唠叨着,之前烈酒算是白喝了,全变成冷汗从毛孔里顺了出来。
“朱八哥,咋办啊!”杨不武焦急问道。
“还能咋办,跑路呗!”朱八说着,一道烟遁符已飘飞而出,周遭顿时被一团青雾笼罩。
张小发拉着杨不武的手,紧跟在狂奔的朱八身后。
张大顺殿后,手中结出手印,一个青色的光盾萦绕在四人周围。
“呜!”
一声刺耳的鬼鸣后,数百条黑色尸蛆一一从老尸妖的身体里爬出,噼噼啪啪地掉在地面,然后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四人蠕爬过去。
四人境界低微,都没修行过轻身功法,只能在青雾的掩护下逃遁,但这种由尸妖身上寄生出的尸蛆显然是靠感知气息来辨认方向,根本就无视青雾的存在。
“砰砰砰…”
黑色尸蛆的速度太快,接近光盾后便是自杀式地掠起撞击,阵阵爆响过后,青色灵光慢慢黯淡下来,原本圆滑的盾面开始不规则地颤动,就像一个肥皂泡随时都会被风吹破一般。
转眼间,尸蛆就将四人团团围在当中,光盾的防御威能在尸蛆的撞击下变得越发孱弱,而远处的老尸妖也就要挣脱脚下的藤蔓。
这种低阶的光盾灵术根本无法长时间抵御尸蛆的撞击,而且两次施展的间隔时间也很长。
为围在当中的四人一筹莫展。
杨不武脸色煞白,脊背上已是汗如浆出。
朱八掏出酒葫芦,咕噜噜又是几口下肚,心想做鬼也要做个酒鬼。
张氏兄弟紧张地看着远处的老尸妖,想着自己死得如此不甘心,怨念这么深,将来是不是也会异变成一个尸妖。
“四个臭小子,胆大也忒大了。”
就在此时,一句尖细的老者声音从四人头顶上方传来。
四人惊疑地往上一看,只见一棵大树上,一位身穿青裳之人安逸地端坐在一根梢尖之上。
那梢尖极是细长,看起来最多只能承受住小鸟的重量,这人能安稳坐在上面,必有不俗的轻身功法。
忽地,梢尖红光一闪,直刺地四人眼前红晃晃一片,难以睁目,只听得耳边响起一阵整齐划一的清脆声音。
等他们再睁开双眼,周围已是流淌了一地的腥臭浓液,那数百条尸蛆尽成了一团糊状。
四人俱是目瞪口呆,这人几乎是在一息之间就灭了所有的尸蛆。
“噗!”
又是一道黄光从树梢之上激射而出,正中远处老尸妖的元灵处,老尸妖枯槁的皮肉霎时剧烈颤栗起来,深凹的眼眶撑得很大,圆凸的眼球无神地盯着前方,数息后便僵直着一动不动。
夜风穿林,梢尖微动,青裳人晃晃悠悠地飘飞而下,就似一片落叶。
四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位穿着青色道袍的鹤发老者。
他身形微胖,右手拿一只鸡腿,腰上别着一个色泽如火的红色酒葫芦,道袍上不知有多少天没洗,沾满了油痕污垢,还透着一股怪怪的酒肉菜香,嬉皮笑脸的面容再搭上数根稀疏的银须,十足一副为老不尊的样貌。
四人努力平复下情绪,齐齐上前向着老道躬身行礼。
“多谢前辈相救!”
老道没等他们说完,就摆了摆手,用力咬了一口手上的鸡腿,嬉笑道:“打住,不用谢我,我也不是为了救你们才出手,只是见了这尸蛆实在是恶心的很,再不出手,我刚吃的酒食就要全吐出来了。”
四人愕然,面面相觑。
杨不武笑着说道:“救命之恩,怎能不谢,谢恩在我们,受不受却是前辈的权利。”
老道眯着眼睛看着他,“咦,你这小娃娃倒是嘴巴甜。”
接着他又用嘲讽的目光扫了扫朱八三人的脸,“你们半夜跑到这鬼地方来干什么?这乱葬岗时有尸妖出没,难不成来这里收集尸妖元灵。”
他盯着朱八说道:“看你愣头愣脑的样子,却已修至大灵士境界,这两位马脸小子都是灵士境界,难道你们只知兽妖有十二阶之分,就不知尸妖也分三六九等?这老尸妖是蛆尸之妖,可不是你们这般小孩子对付得了的。”
接着他又向着杨不武说道:“还有你啊,一境灵者都不是,小屁孩一个,还来这里瞎混。”
老道劈头盖脸,半讥半讽,就似一位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在教训四个不成器的儿子。
朱八窘地张大了嘴巴,从来都是听人说自己高大威猛,这老头竟然说自己愣头愣脑。
张氏兄弟脸色十分难看,虽然自知脸长,但被说成是马脸,这不能忍啊。
杨不武哑然失笑,只觉得这老道说话有趣。
瞬息间灭了尸蛆就救了他们四人,又镇压了老尸妖,这手段在杨不武看来着实是十分惊人,现在又说出了他们的境界,这老道绝不会在六境大玄灵师之下,因为只有修至大玄灵师,才能心意通幽,洞悉周天,才可以运用神识洞悉比自己境界更低的灵修者的境界。
见朱八三人还未从窘态中走出,杨不武上前一步,指了指一处凹壁,恭敬地说道:“前辈,我等都是渔阳镇的散修,只因烹制灵食缺了一味食材,来此采鸭蹼菇。”
“原来你们也是来寻鸭蹼菇。”
“难道是双菇羹?”老道一怔,眼瞳里浮出孩童般的雀跃喜色,大声问道:“你们谁会烹制灵食?”
杨不武点头说道:“晚辈会一些灵烹术。”
“好,好,好!”
老道听闻后,拍掌大笑起来,连说了三个好字。
“你们要烹制双菇羹,一定有鸡冠菇咯,快拿出了给我,这鸭蹼菇也别采了,都留给我,就算是报答我对你们的救命之恩。”
四人皆是无语,心想刚才还说不是为了救人,转眼又要起了报答。
杨不武看着朱八,“朱八哥,将鸡冠菇给前辈吧。”
朱八只稍微迟疑了一些,老道便瞪了他一眼,眼白一翻,没好气地说道:“看你一脸的小气样,双菇羹不过是地阶下品的灵食,我拿几个更好的给你。”
他随即把手上鸡腿上的最后一点肉吃完,又嘬了一下鸡骨,抿了抿嘴,然后伸手在怀中掏出一个小食盒扔给朱八,说道,“这个给你。”
朱八接过满是油腻的食盒,一股怪怪地菜味扑鼻而来,心想这里面的东西如何下得了嘴,但也只得皱着眉头打开。
食盒一开,一股淡淡的灵气飘逸而出,里面摆放着四块黄色的酥饼,自然是灵食无疑。
“朱八哥,这是天下一合酥,地阶上品灵食。”杨不武只看了一眼,便向着朱八说道。
“天下一合”四字,每一字都是一味灵谷,加上不错的地火、灵器和灵烹术,才能烹制出。
老道用油腻手拍了怕杨不武的后脑壳,有些惊奇地说道:“咦,你这小娃娃倒是识货!”
朱八一听,皱成一条毛虫的一字浓眉立刻舒展开来,小心地将食盒盖好,再安逸地放入怀中,已然无视那些油腻和怪味,接着又取出一个小农符袋,交给了老道。
老道打开农符袋,看见里面露出了如鸡冠状一样的红色蘑菇,哈哈大笑起来,十分认真地说道:“这鸡冠菇与鸭蹼菇好吃之处不在烹制双菇羹,而在于清炒。”
众人愕然。
“不放调料,只取那天生的甘甜之味,啧啧啧,菇香扑鼻,不行不行了,我要受不了了。”老道边说边边舔了舔嘴巴,说到最后竟激动地跺起了脚来。
“不就是炒蘑菇,有这么好吃么。”朱八的喉咙动了动。
杨不武哑然失笑,心想这老道用天下一合酥换来鸡冠菇,却只是为了清炒来吃,不禁有些暴残天物之感。
不过他马上又有所感悟,这老道看起来疯疯癫癫,实是率性而为,方才能有这般快活。
“耽误了不少时间,得走了。”
老道说话间,已振衣而起,树叶随风簌簌落下,人影已在十丈之外。
“前辈相救,还未请教大名?”看着远去的身影,杨不武高声问道。
“若有缘再见,再告诉你。”数息后,嬉笑声从风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