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四年春节后,黄(坑)麻(沙)溪两岸的景色比往年更加美丽。富垄村边上的田地里有人在锄田、犁田,私塾里传来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
杨时又来到了富垄村。游酢见了欣喜若狂,忙接入家中。
两人坐下互相询问别后的事情,交谈一会读书的情况。游酢问道:“打算进京赶考吗?”
杨时答道:“听说朝廷有了新的规定:‘八品以下官员子弟及庶人之俊秀者’皆可入太学。我们何不先去投考太学,再从太学考进士。”
游酢说:“我也有此意。”
杨时回答:“好啊,到时一起去。”
游酢说道:“我有个好友,姓林,名志宁,建安人,此人极热心肠,见识多,交游又广,颇懂得玩,善对弈,诗亦可,下次约他一块来。”
杨时立刻应道:“那可一定得见识、见识。”
两人交谈了些禅家所学的心得。正谈得投机,忽然有人大声问:“定夫,来客啦!”
游酢一听声音,对杨时说:“是我大哥。”
一个头裹一条青巾、身材魁梧高大的青年进了屋,游酢说道:“哥,不是别人,是杨秀才。”
杨时站起身,与游醇互相施礼问候罢,各坐下又攀谈了起来。
杨时说:“适才与令弟正商量明年进京应试之事呢。凭你兄弟的才学,科甲题名是早晚的事。”
游醇说:“杨秀才可别夸,我家兄弟至今还未登科甲,只不过徒有虚名而已。嗨!自古来读书成名,虽然说得自身努力,还得家里风水好才能顺利。”
杨时说:“老兄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游酢却说道:“行可兄,别听他的,我哥向来信那些东西。”
杨时讲:“咱们都是乡村人,风水之事虽然不可尽信,但是命运却是有的。人生各有不同,岂非命运?拿禅家而言,此乃缘也。”
游醇问:“杨秀才愿哪一种呢?”’
杨时答:“随缘吧。”
游酢说:“哥有所不知,杨秀才的话里带有禅意。”
杨时反问道:“定夫兄休见笑,你对禅不是也有点兴趣?”
“哈、哈、哈”游酢和杨时两人都笑了起来。
游醇起身说:“杨秀才,你先坐,我有一点事情出去走一趟。”
杨时说:“不好意思,在下使老兄没趣,失礼,失礼。”
游醇应道:“没事,你俩谈得投机,可以为知己。朋友易得,知己难求啊。我告辞了。”杨时起身相送道:“老兄慢走。”
游酢说:“坐吧,我哥生性直率,心肠却好,量亦大,别介意。”
晚饭后两人聊天,游酢提议:“我带你去归宗岩走走。”杨时说道:“何不顺便去我家看看玉华洞?”游酢应道:“好!”
第二天清早起来,两人吃过饭便赶路。
他们一路上边走边交谈。
杨时问道:“你对变法有什么见解?”
游酢答道:“变法好啊,三四年来农田、水利、均输、青苗等给天下的老百姓带来不少的实惠。可惜,朝廷的政策到地方就变味。比如,朝廷规定农民可以五户联保向地方县、州贷款。但是,地方上官府怕穷人还不起钱,不让贷款,只有地方上有钱有势的或者富裕户才能贷到。另外,百分之二十的利息也太高了,真正贫穷的人真的担心还不起,也不敢贷。”
杨时说:“是啊。我家乡也有像你所说的情况。这样,富的人更富,穷的更穷。有的人还责怪变法,说不是变法还不会这么苦。”
游酢讲:“变法本身没有错,错的是地方官员、土豪等作祟。因为,变法触犯了官僚地主们的利益,所以从朝廷到地方反对者也不少。听说,司马光等大臣因反对变法被贬到地方上去。看来,这是一场很复杂、尖锐的斗争。”
杨时说:“变法不好搞,历史上的商鞅变法就是一个例子。宰相王安石是要学商鞅,他确实很有勇气和胆略。”
游酢又讲道:“要变革肯定会有斗争。可是,我朝积贫积弱已久,民不聊生,边界又战事频频,不进行变法,江山何以保持下去?现在,像王安石宰相这样能够为百姓生存、天下存亡着想的为官者少啊。”
杨时又说:“听说朝廷中有些平时人称很稳重的大臣,如富弼等都反对王安石,不被当今的皇上重用而放到一边了,苏轼等也被贬。”
游酢说:“变法要搞,不过正确的意见也要采纳。但是,对于不同看法,有好建议的人却不可打击报复,打击面太大,自己也站不住脚。”
杨时听了,笑道:“你的思想成熟比较早,看问题比较有远见,将来如果能够出仕,可以有一番作为。”
游酢谦虚地回答:“哪里。我们现在是纸上谈兵啊。有为天下忧之心,而手无寸铁。当然,如果我真的有那一天,理当尽自己绵薄之力而为之。”
一路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闲谈着,不知劳累。到了莒口镇的街上,杨时问:“去熊敦常的家吗?”游酢回答:“去看看。他经常出去不一定在家。再说,我们还得赶路。”到了熊敦常的家,一问果然不在,他们便又上路返回街上。
经过一家茶馆门口,游酢才说:“好渴,找口茶喝。”杨时说:“还找茶。饭馆里有,顺便吃饭。”两人进了一家饭馆。
午饭后,他们休息一会儿,又继续赶路。
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了建阳城。
城内有内外两条大街,还有四五条小巷。主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两边店铺林立,酒旗飘飘。不时有牛车和单轮的手推小车经过。这里物品丰富,有农家的瓜菜,竹木用品,也有一堆堆的茶叶、笋干等土特产,还有铁器的农具;酒家飘出酒香和各种佳肴的混合味儿,摊点上果条、芋包、磨浆果、煎饼等应有尽有。
当晚,他们在城里一家最便宜的客栈过夜。
一觉醒来,他们知道已经是辰时,吃个早点上路。
步行了十几里山路,他们终于来到归宗岩前。
归宗岩在建安城西北约十来里的徐墩乡溪口村,自古有“小武夷”美称。山中林木繁茂,有听泉阁、石心泉、一线天、凌虚台、香炉峰、蝙蝠洞等景,其中五代时建的“崇仁禅寺”闻名天下。
杨时初来乍到,抬头看时,前面只是一片巨大的岩石,不见去处。
游酢见杨时疑惑,说:“行可兄,这处风景特殊之处就在洞口,进了洞可以说便有无穷的境界。”
那石门说来也奇,像一扇石屏裂开,洞小得仅容一人通过,长五米,高约两米。
果然,出了洞,豁然开朗,一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放眼古木参天,怪石嶙峋,满是绿树繁花,藤蔓生光,一群群的鸟儿在飞着、鸣叫着。
他们沿着崎岖的小路,往前走。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来到一个石厝。这石厝不大,但形如客厅,内宽约四米,深约五米,可容数十人。游酢问道:“行可兄,歇一口气怎么样?”杨时点点头,两人不约而同地走进去歇息。
出了石厝,又走了一段崎岖的羊肠小道,但见前方一座巨岩高耸,有一道水珠自上飘落下来,游酢介绍说:“这是瀑珠崖,你看怎么样?”
杨时称赞道:“妙!妙!”
接着,他们向上继续攀爬。
杨时抬头隐隐地望见了一座寺庙,便问:“前面那一座什么寺庙?”
游酢答道:“叫崇仁禅寺。这寺庙建于五代梁开平二年,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寺里的香火可旺呢。我来过两回,与这里的方丈见过面。现在几年不知道寺里情况怎么样。”
他们登上寺前,已经汗流满面,气喘吁吁,往寺里一看人影绰绰,还有几个和尚在走动。
“进去看看。”杨时说。
两人进到寺里,向和尚买了些香、纸、烛,给菩萨焚香、磕头、烧了纸,沿着“回”字形楼廊转一圈,就出来了。
话说这崇仁禅寺坐东朝西,面积有十多亩大,左侧是凌虚台,一座突兀拔尖的小石山,山上有一个亭叫“白鹤亭”;右侧有一座高六十米左右如石狮的山,山峰险峻,在离地十米多高出溢出一挂清泉,当地人称为“石心泉”。
游酢提议说:“到凌虚台走走。”
走几十步,凌虚台就到了。那亭是用山间的杉木造的,离地面半米高,三面有坐凳。他们在“白鹤亭”坐下来休憩。游酢凭栏远眺,云淡天阔,千山叠翠,万木葱茏,近睹则建溪如带,轻烟袅袅,田园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