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天,乡村的人也听到了消息,更加紧张,几十里赶来挑盐。汉阳人口虽然不是太多,但是突然上千人抢购盐,有的老板不知内情卖光了,有的老板以为今后会缺盐,积压下来将来可以卖高价,把盐藏了不卖。抢盐的风潮反而更猛,连大的盐铺支撑到傍晚也所剩无几了。
傍晚时,事情传到郡府,游酢听了,立刻招来盐政和司法两人,问道:“市民抢盐的风潮,你们听说了吗?”盐政和司法答道:“听说了。”游酢对盐政说:“你要去宣传一下,我们府中食盐的储备情况,而且要运一大批盐到市场,让老百姓看看,风波自然会平息下去。”又对司法说:“好好地查清谣言的源头,汉阳城中谁最先传播这个谣言的,抓到了一是叫他自己去向群众当面澄清事实的真相,二对那些哄抬价格情节严重者给予应有的处罚。”
第三天,市场到处张贴了汉阳府和汉阳县的告示。告示中申明府、县中有十年的盐储备,保证能够长期供应广大市民日常的生活用盐,不要轻信谣言;对于乘机抬高盐价的不法商人,将予以严厉的打击,态度好的将多卖的金钱三天之内如数退还顾客,延期不退者,一旦查处出来或有人举报,多卖的金额将以一罚十。另外,盐政、市监等人亲自将大批的食盐运往各处大小盐铺,市民们见果然有很多盐都放心了,没有人再抢购。看了告示,老百姓前往找那些想侥幸捞一把的盐商和老板退款,有的盐商和老板怕惹官司,纷纷主动联系记得清姓名者来退钱,有的虽然不甘心,对上门到店铺要求退钱的,也只好退给来人。这场风波终于平息了。
汉阳城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但是,城西姓庄的老板跑出店铺痛心地大哭:“要死了!我亏了大本。”他的哭声惊动街坊的人们,有跟他熟悉的人问道:“你怎么一回事?”他说:“我进了三四千斤盐,有一半都是高价买进来的,我该怎么办呀!”有人劝道:“庄老板,就当破财消灾吧。”家里人见他哭声惊动满街太丢人,硬把他拉回房间休息,他不进屋。这时,他岳父来了,劝道:“回屋休息。”他依然哭个不停,岳父恼火了,走上前左右开弓“啪”、“啪”掴了他两个耳光,骂道:“谁叫你贪,还有脸跑到外面哭。再不回屋我揍死你!”他听了只好捂着脸回屋去。
第五天,司法派人来将城西姓庄的老板抓去关进了牢房。
城中听到这件事情的人们,有的说:“他太贪了,活该!”有的说:“做人一定要本分,贪总没有好果子吃的。”那些本分的盐铺老板心安理得,个别高价出售盐又退款给顾客的老板,对伙计说:“这一回是教训,今后遇到这样的事情千万要冷静才对。”有的暗自想到:自己原以为可以发财,没有想到白高兴了一场,真倒霉!
八月的一天,潭州开福报慈禅寺新住持寄来了一封信,游酢才知道道宁禅师已经圆寂了,叹息不已。
九月,游酢想到自己到汉阳任期即将满三年,上书朝廷提出,为了更好照顾家中亲人,请求能够调到离家乡更近些的职务。他考虑到外甥黄中的学业大有进步,而且即将二十岁,可以去考场一搏,所以游酢对黄中讲道:“自古没有不离师的徒弟,也没有场外的举子,你可以先回家去看望父母,并且准备明年上京参加大考了。我三年即将期满,下一任不知去何方。这里有一封信带给你母亲。”黄中听了,接过信。
第二日,黄中依依不舍地辞别了游酢和表兄,踏上了回乡的路程。
这个月,社会上传闻赵佶又召道士王老志赴京,封为“洞微先生”,寓居赵佶所赐蔡京之第“南园”,士大夫拜谒者不绝。赵佶多次召见王老志,又亲自手书“观妙明真”之号赐之。
这时,游酢心里完全清楚,赵佶向来信佛、信道,可是把道士王老志请到宫廷中去住下,这是千古未闻的天大荒唐。皇帝昏庸到这种地步,作为辅佐皇帝的宰相蔡京不但没有劝阻而且助纣为虐,朝廷的腐败确实没药可救了。他知道自己将期满要转他处任职,在最后的几个月里必须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
十月了,天气开始寒冷下来。夏日里砖窑般的汉阳城此时已经变成霜天雪地,候鸟们也销声匿迹了,城中来往的人们渐渐稀少。布行、鞋行、帽行等商店的生意一天天好起来。
一日,游酢刚刚到衙里上班,听同僚们窃窃私议什么。他问道:“你们议论啥事情?”其中一个同僚回答说:“听说前天有一外地人带十几个儿童来汉阳卖,全被一家矿山老板买去做苦力。”他听了,愤然骂道:“有这等事情,简直丧尽天理!”走到提辖司,见了李提辖把事情说了一遍,交代道:“这件事情你一定得查个水落石出,问明儿童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和父母,全部送他们回家。人贩子抓到了,交司法严肃办理。那矿山老板按照律条从重处罚。”李提辖应道:“是!”
他回到办公处所,想起了自己以前听说儿童被迫做苦役的情形,联想到这汉阳是否还有地方也暗地里存在着这种现象,于是马上起草了一份《禁止买卖儿童与招用童工令》,叫道:“来人!”一名差役立刻奔来。他交代说:“你把这份文稿送往司法那里,叫他立即在城乡各要害处张贴出去,有违令者从严处置。”
一个傍晚,游酢到街上散步,无意间听到路过的两个妇女边走边议论,个子较高的说:“这些天来菜价涨幅很大,其中肉价涨得凶猛,原来五文一斤,现在涨到十文一斤。”身材肥胖的说:“这样下去,咱们老百姓怎么生活。这里的官是怎么当的,他们吃闲饭啊!”游酢听着心里像被马蜂蜇了似的难受,他想到:这是自己失职,没有管理好。他正想叫住那两个妇女把事情问个清楚,转眼间她们就消失在人潮中了。
第二天,他一到府衙上班,便召集张汝明和司户、司法、市监等,把听到的事情讲了一遍,说道:“菜和肉是老百姓日常生活所需,现在涨得如此猛,大家商议一下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司户说:“大致的情况我也听到了,一是进入冬季菜蔬确实少了些。可是,猪肉恐怕是有屠夫们乘机串通哄抬价格之嫌。”司法说:“我去查一下,如果是串通哄抬价格,严肃查办。”市监也表态:“在下一定把事情搞清楚。”游酢说:“调查清楚很有必要。当然也有客观问题存在的可能。打压不是办法,我的想法如果是当地菜和肉的来源确实紧缺,可以从外面调一批甚至几批进来缓解,具体做法你们去操作。”
汉阳知县赶来汇报市场物价上涨问题,游酢将府中的意见传达给他听,并且交代:“这个事情,你应该唱主角,一定要配合本府在短期内解决,让老百姓生活稳定,钱袋子不至于一下子变空。”
几天后,市监和古老三来汇报,市场的物价有了较大的回落。这天晚上,游酢沉重的心终于变得轻松起来,美美地睡了一觉。
不到一个月连续发生几件事情,游酢忙得够戗。吕氏对游酢说:“老爷,你瘦多了。”游酢回答道:“拿朝廷的俸禄,这点忙和累应该受的。还好风波都平息了。”
月底的一天,黄金贵和云仙生了一个儿子,游酢受邀请去贺喜。
十一月,杨时举家由余杭县移居常州。游酢获知这个消息,携吕氏前往看望杨时和自己的女儿。
常州是长江边上的一座城市。它上通京口,下行姑苏,河川纵横,湖泊密布,北环长江,南抱滆湖,东南占太湖一角,有“三湖襟带之邦,百越舟车之会”之称。这里“漕运”非常发达,宋朝以来朝廷在这里专门设立了江浙、荆湖、广西、福建几路转运使司来承办漕运。因此,城中街衢纵横,店铺林立,商贾如云,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在那里待了两天,游酢想到自己即将离任了,要把公文、案牍整理一番,事情理清楚好与下任移交,便赶回汉阳。
年底,朝廷下旨:考核后,游酢名义上升为“朝奉大夫”,实际给他的是提点成都府“长生观”没有实权的职务。张汝明也调离汉阳到岳州去任知州了。分别前夕,两人又叙谈到三更才各自去休息。
圣旨已下,游酢只得领命。还好那是个闲差,宫观之是个虚设职务,去与不去则是自由的。
游酢想到:巴蜀之行路程遥远而且艰难,唐代诗人李白的《蜀道难》中也写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从史书上了解过,那里古老的历史和文化充满诱惑力,蚕丛、鱼凫开辟的蜀国毕竟是中华灿烂历史的一部分,还有“三过家门而不入”治水的大禹也是那里人,这一切是读书人日常所神往的,有这样的机会怎么能够放弃呢。没有一定的勇敢精神何称男子汉?至于生死,那是命中注定的,尽管自己年纪已经老了,这点精神还是有的。于是,决定前去走一趟。
到了腊月二十,官府的人员封印回家过年,游酢决定乘舟回太平州。因为此去是离任,明年不再来,所以临行前两天游酢只跟自己的下属和朋友林大节透个风。
没有想到离开那一天,不但郡、县大小官员,还有林大节、黄金贵夫妇和当地的乡绅、古氏兄弟、余老板等前来送行,而且听到这个消息的老百姓也都赶来送行。
游酢看见这么多人相送,感动地说:“大家都回去吧,欢迎大家有空到太平州做客,我有机会一定会回来看望大家的。”可是,人群中没有人想走的意思,他们只看着游酢和家人所乘坐的船只远去,才不舍地散去。
回到了太平州,游酢与妻子、儿子提起去成都府长生观的事情。吕氏劝道:“老爷,你年纪大了。”游酢说:“我这还不是挺好吗?”吕氏又劝道:“老爷,去四川路途太远,且水路又有风险,还是别去。”
游酢到底去不去四川,去了有哪些经历?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