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宁三年春节,和州各县和乡村从大年初一到元宵节,游年灯、演年戏、迎菩萨,舞狮子,和州百姓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佳节。
游拟正当年轻,心里想着争取功名。过完大年初三,他就进京去投考。
建阳的禾坪是个小山乡,春节只是游灯、赶庙会,比较清冷。游酢想到自己这次回家除了看望母亲,更重要的是关于建房的事情。家中的长辈只有三叔父游勋了,他的儿子也出外为官,但是堂兄弟很多。大家听说游酢回家,都来看望。游酢招呼大家坐下,拉一些家常,然后说道:“三叔、兄弟们,我这次回来想再添两植房屋,买材料和给师傅的工钱我都准备好了,怎么做就麻烦大家了。”游勋回答:“没有事,你放心去吧,有我们呢。”兄弟们也都表示:“这一点小事好办。你放心。”
游酢考虑到事务繁忙,初七便起程赶回和州。
他回到和州还刚刚农历二十,休息了两天开始上班工作。
话说福建永泰人张动携子元干去河北赴任,中旬路经和州,前来拜见。游酢听说是福建来的连忙出门热情迎接、招待。这张动,名几道,父亲与三位兄长均供职于朝,他是赐进士出身,曾经在邺县(河北临漳)任官。他说:“不才素闻游大人的大名,仰慕已久,今天携贱子到京城走走,特来拜谒。”游酢答道:“张大人免礼,请屋里坐。”此时张元干年方十五岁左右,他父亲这一回带他去京城礼部考太学。张元干也上前道:“晚生拜见游大人。”游酢答道:“贤侄别客气,你就叫我伯伯吧。我有个儿子年龄与你相仿,正好有伴。掞儿,来了一个老乡,一起玩去吧。”游掞闻声便进来。两个少年互相问个好,游掞牵着张元干出去玩了。这一夜,游酢和夫人热情地招待张动父子俩。
第二天,张动父子俩继续赶路。
新年伊始,各项工作堆积在一起,游酢常常开夜车。初春天气寒冷,夜里秉烛工作,吕氏不时地为他的火笼添碳、拨火,换上热茶,添加衣服。
第一件事情,还是府学的问题。他去察看一下含山县学,已经修葺一新。回来后,他考虑到今年的春耕和考试问题,召集下属和各县知县开会,询问和了解情况后,做了部署。
朝廷颁布了铸当大钱的法令。拟定大多的省份都要铸造“崇宁”钱币,独浙江、江西、福建三四个省免造。朝廷众臣纷纷私下议论,认为蔡京自私,为了照顾其家乡福建才拉几个省遮饰。但是,蔡京身居宰相之位,别人没有他奈何,只是说说而已。这是一种铁铸的钱币,聪明的蔡京先请赵佶亲自用“瘦金体”字题写的“崇宁”的年号。这种钱币铸造得精致,造型美观。赵佶知道蔡京书法好,也让蔡京题写一种字体,因此“崇宁”钱币也有一种蔡京题写的版本,那“崇”字山中那一竖与宗相连,而“寧”(宁)字中间去了心字,因此有人讽刺蔡京:“有意破宋,无心治国。”
朝廷派米芾出知无为军(今安徽巢湖无为县,宋代为郡)。米芾生来最喜爱石头,有“石癖”之号,来到无为州治看见有一块巨石,形状奇丑,大喜说:‘此(石)足以当我拜!’因此穿戴好官服和帽,对着石头拜,说道:“石兄,受米某一拜。”
和州与无为军相邻。游酢听说米芾调到无为,想去拜访却一时走不开,过了几日才前去祝贺。游酢来到无为郡境,米芾热情迎接,说道:“游大人,劳你屈驾,米某受不起啊!”游酢应道:“米大人非同凡俗,既曾与圣上并坐品评书画,又能拜石为兄,我游某拜一拜米兄更在情理之中。”游酢是知州,米芾是郡府,两人官阶同等,所谓的拜,也不过行个平行礼而已。米芾笑呵呵说道:“游大人不愧为学问中人,能说会道,佩服!佩服!里面请——”
米芾不仅是闻名天下的大书法家、画家,而且对词学也有造诣。走进书画室,但见壁上有一首诗:“云间铁瓮近青天,缥缈飞楼百尺连。三峡江声流笔底,六朝帆影落樽前。几番画角催红日,无事沧洲起白烟。忽忆赏心何处是?春风秋月两茫然。”
米芾说道:“游大人,请坐。”游酢坐下,两人互相寒暄一阵,接着交谈两人一些听闻。过了一会,米芾说道:“游大人,别来多年,书法有大进吧。今天既驾临,来一手如何?”游酢说道:“米大人,晚辈今天是特来登门拜师。”米芾答道:“游大人,米某不敢当啊。你可是从孙过庭、怀素两大名家名帖里滚练过来的。我岂可比怀素?”游酢应道:“哪里哪里,米大人过抬举游某了。那好,恭敬不如从命,姑且班门弄斧一下。”说着站起来,走到案前拿起笔,书写一首李白的诗《望天门山》。米芾走到在一旁观看,说道:“你也知道米某的脾气,何曾轻易夸奖一人?”游酢很快写完放下笔,举起双手说道:“献丑了!”米芾说道:“哪里,说实在话,如今天下能够像你这样的书法家寥若星辰。好,咱们喝茶吧。”
两人回到桌边继续品茶闲聊。游酢说道:“当今世上,米大人书法第一啊。”米芾答道:“第一不敢受。说实话,当朝的艺海中,老夫能够看上的实在不多。如果谈到造诣,圣上、东坡、山谷、蔡襄、你都各有千秋。至于蔡元长,字虽然不错,可是名声却不好。”游酢讲道:“如果单以书法论之,他确实算得上一家。”米芾说道:“看来写字与人品是难分的。”游酢又说道:“书法之造诣,因素甚多,天赋、功底、性格、涵养、见识,此五种需结合得到家,还有书写时的意境、心境都血肉相连。”米芾听了频频点首,说道:“此论说得在行入理,想不到游大人有如此高论,老夫当刮目相看了。”游酢说道:“哪里话,我不过信口开河而已。哪有米大人《书史》、《海岳名言》之论的精到、透彻……”攀谈了大半天,游酢起身告辞。
米芾说道:“游大人也是公务中人,米某就不多留了。人生如萍,相见时难别亦难。等一等。”说着走到案边取过一副书法条幅,拿起笔,题了款、按了印章,卷起,回头来递给游酢,说道:“权做个留念吧。”游酢双手接过,说道:“谢米大人了!”
回到和州,游酢急忙打开一看,那条幅上面写的是一首词《满庭芳.咏茶》:“雅燕飞觞,清谈挥麈,使君高会群贤。密云双凤,初破缕金团。外炉烟自动,开瓶试、一品香泉。轻涛起,香生玉乳,雪溅紫瓯圆。娇鬟,宜美盼,双擎翠袖,稳步红莲。座中客翻愁,酒醒歌阑。点上纱笼画烛,花骢弄、月影当轩。频相顾,馀欢未尽,欲去且留连。”
游酢正看得兴浓,忽然看门的差役来报:“杭州供奉局童大人来访。”游酢一听,知道是童贯,忙出门相迎。童贯是何人?原来,他是一名太监,即人们所称的宦官。可是,赵佶上台后,看上他,派他到杭州负责供奉局,专门采办奇花异石、古董宝物等,经常来往于京城、杭州之间,与皇帝很亲近。游酢早闻此人之名,在京城时也偶尔见过一二面。那童贯身材高大魁伟,面色黢黑,颧骨突出好像一层铁皮,双目炯炯有神,颐下生着三根坚硬的须毛,一眼望去,有一股神勇英武之气,一点也不像是阉割后的宦官。
游酢一出门即拱手说道:“欢迎、欢迎,童大人,今天什么风把你刮到这里来?”童贯回答道:“游大人,今日路过这里闲着没有事情,过来看看你。”游酢说道:“谢谢童大人的垂爱,里面请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