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映照着湖面,凡做在轮椅上,望着堤岸下平静的湖水发呆。
凡本来是一个非常帅气的小伙子,大学才毕业,绚丽的人生刚刚展开,一场灾祸却使他下身瘫痪,失去了生活的勇气。几天来,他一直徘徊在湖岸,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可又留恋亲人和这个美好的世界,他还没恋爱过,他多想有一个美丽的恋人,有一场刻骨铭心的爱。然而,一看到瘫痪的下身,便意识到一切都不可能了,世界再美好对他已失去了意义,他还是决定结束这一切。
当他闭上眼睛,再一次准备冲下湖岸时,一双手从背后死死拽住了轮椅。
他转过身,看到一位姑娘,愤怒的朝她喊:“你管什么闲事!放开手!”
那姑娘松开手,站到他前面道:“你这是为啥?”
“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两眼通红。
姑娘看了看他的双腿说:“你也比我要强多了。”说完,竟捂住脸“呜呜”哭起来。
他一惊,“你你……”竟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哭了好一会儿,才起身道:“我的眼睛就要失明了,再看不见这个美好的世界了!”
“不可以治疗吗?”
姑娘摇摇头:“医生说我的眼睛是治不好的。”
他望着姑娘的眼睛,就像清澈的湖水,怎么就会失明呢?姑娘转身望着遥远的湖面,她穿一身洁白的衣裙,一根红丝带扎起了柔发,微风显露出她窈窕的身姿,那么美,楚楚动人。
姑娘转身对他说“你比我强多了,我都不放弃,你还是个男子汉。”
她的话把逗他笑了。他没想到一个就要双目失明的女孩子还会那么乐观。他们聊起来,他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她说她叫杨扬,两个人合起来刚好叫扬帆,他们一直聊到很晚,夜幕降临,她推他走下湖岸。
以后,他们经常在湖岸见面。她喜欢唱歌,唱给他听,他说还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歌,说她应该做一个大歌星。他每天都想见到她,见到她就无比快乐,忘记了痛苦,他就有了一个想法。
这天,他来到湖岸,看到她正在望着远方出神。他悄悄停在她身后,听她深情道:“……群山起伏,湖光潋滟,白云悠悠,鱼帆点点,啊!这世界多美好,我要把你永远记在心间……”
她的声音充满了忧伤,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无比眷恋,他不由一阵难过,真想用自己的生命换回她的光明。他冲动地在后面说:“杨杨……我们永远在一起吧,我就是你的眼。”
姑娘转过身,朝他勉强一笑:“这不行……”
“为啥?”
姑娘看着他,眼圈有点红:“这不可能……”说罢,竟扭头跑了。
他无法猜透她的心。从此,湖岸上再也没见到她。
一天,他从湖岸回来,母亲告诉他一位不认识的姑娘送来几张剧票。他立刻想到了她,破灭的希望重又点燃。
晚上,他同父母来到剧院。海报上介绍,这是省歌剧院新排的歌剧《你是我的眼》。剧场里人到得很多,他左顾右盼,却不见她的身影。
帷幕拉开了,背景出现湖水、远山,碧波荡漾,鱼帆点点,在令人心颤的乐曲中,女主角出现在舞台布置得湖岸上。
他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还是那身打扮,洁白的衣裙,红丝带扎起柔发,微风轻轻吹拂着她。她朝他这边微微一笑,放开优美动听的歌喉。
剧情讲述的是一个美丽的将要双目失明的姑娘,终于又鼓起了生活的风帆,并得到了催人泪下的爱情。她演得那么好,那么真实可信,感人至深。他看到许多人边看边擦摸泪水,包括他的父母。剧终,全场为之动情,报以经久不息的掌声。
尽管他也流了泪,但他没有鼓掌。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她根本不是什么双目失明,而是在演戏,是在拿他来做生活体验。那天,她在湖边说的那段令他潸然泪下的话,竟然是在背台词。他认为她亵渎了自己的感情,亵渎了自己那份最圣洁的爱!此刻,他真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痛哭一场。然而,现在的他,在经历了那一场虚幻的人生戏剧之后,毕竟变得坚强起来;同时,剧中的姑娘也深深地打动了他,他把自己的梦中情人,用她替换了剧中人。
他不再去湖岸,不打算再见到她。他开始学习文学创作,开始扬起新的生活的风帆。
半年以后,突然,一位自称是省歌剧院的人给他送来一封信,他看着信封上那娟秀的笔迹,心中一阵狂跳,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用颤抖的手打开信,信中写道:
“凡,你好!也许你还在生我的气。是的,我是欺骗了你,但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我到湖岸边体验生活,刚好碰到了你,为了打消你的念头,我便借机发挥了一下。然而,有一点我没骗你,我确实是得了绝症,只不过那不是眼症,而是要夺走我生命的不治之症……”
一阵天旋地转,一种从没经历过的难受,仅仅扼住了他,那不是肉体上的痛苦,那是一种灵魂出壳却又无所归依的痛苦。
他坚持着往下看,“那天,当你说要永远和我在一起,你是我的眼时,我几乎想抱着你痛哭一场,我宁愿双目失明,也不想离开这个世界……可是,命运却不给我这份福气。”
“凡,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但我不再有遗憾,因为我得到了爱,在我短暂的生命里,我毕竟也爱过了。”
“我瞒着剧院的领导,坚持演完了这个角色。我希望你能像我所演的剧中人一样,热爱生命,热爱生活,热爱这个美好的世界,得到自己的幸福……”
泪水湿透了信纸,最终他泣不成声。
从此,湖岸上每天都会出现一个坐轮椅的青年,他正在写一部作品,名字也叫《你是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