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月刊》上有一篇《过去和现在》的文章,讲的是过去和现在各种事物名称的变化,写得幽默,但实在。比如:“过去叫阿福剃头店,现在叫夜来香发廊”;“过去是群众饮食店,现在叫皇帝酒家”;“过去叫华丽照相馆,现在叫人体摄影艺术沙龙”。还有诸如把书店改称“书城”,研讨会改叫“论坛”,把服务员改唤“小姐”等等。这种情形在我们这里也经常在发生。我有时觉得这种快速变化,好像玩“脑筋急转弯”游戏似的,使人脑子来不及转过弯来。
由此及彼,我忽然发现,现时人们相互的称呼,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原本,我们本地人习惯称父亲为“阿爸”或“阿爹”,称母亲为“阿姆”或“姆妈”,很自然亲切。现在叫“爸爸”“妈妈”的多了起来,虽然与当地俗称有点“异”了,但这样称呼历来就有,所以听起来还不觉得怎么陌生。比如以我来说,在家里,老伴称我“老头”或“老头梆”,儿女叫我爸爸,孙辈叫我爷爷或外公,那是世代传承下来的习惯,这应该是不会变的。
平时,一走出家门,人们有熟悉的,也有不相识的,对我的称呼花样就多了。有唤我“老徐”的,也有把“老徐”两个字换个位子来叫的;有称我为“老师”的,也有叫我“老师傅”的;有喊我“老阿伯”的,也有叫我“老阿公”的。这些称呼无疑是对我的尊重,常常令我感动。偶尔也碰到过年轻男子或女子叫我“老头”或“老头梆”的,虽然令我有点尴尬,不过这也没什么,我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嘛,因此我总是欢快地应答。听起来觉得最别扭的是人家叫我“老板”,特别是在小菜场买一角钞票小葱或在马路边地摊上花一元钱买两样小商品时,听到摊主称我“老板”,那种感觉就好像冷不丁被针扎了一下似的,有说不出的不舒服。可现在社会上“先生”“老板”这种称呼是那样流行,那么随便,似乎谁都可以被这样叫,且谁也拒挡不了。我感叹“先生”“老板”泛滥了、贬值了,由此我更不愿人家如此称呼我。
我最愿意接受的称呼是人家直呼我的姓和名,尤其留恋“同志”的称呼。过去,相识或不相识的只要是打招呼,相互称“同志”,既自然又平等,而且有一种亲昵感。可现在“同志”的称呼“淡”了,淡得几乎对在一起工作的“同志”也弃而不呼,乐于互称职务而代之。甚至连已经离退休没了职级的人,仍照过去的称呼叫,并且叫者和被叫者都不觉得有异。
我思忖:有些称呼意味着社会发展和时代进步,有些则是化珍贵为鄙陋,甚至自我贬值。所以,我觉得《过去和现在》这篇文章读后回味无穷。
2003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