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娥,我们真的不能这样对清灵,我不明白之前我怎么就昏头了会信你,昨天看到清灵就那样好好站在我面前,我觉得愧对泉下的阿姐啊!”昏暗的灯光下,男子满面忧伤祈求的看向对面的中年妇女。
妇人轻嗑着瓜子,一幅鄙夷模样看着对面的男人:“我说姚正生啊姚正生,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你那衰样,你凭什么认为你有能力照顾那么大一丫头?你们姚家早非以前,现在家徒四壁缺米开锅,新后册封前两天官兵都来缴粮了,再这样下去咱俩都得饿死,现下你不做恶人,那只有我做恶人了!”
没错,房中男女正是白天在姚清灵房中相认的舅母舅父二人。话说这云娥昨天看着姚清灵从水中捞出一幅死相,当场就失望之极,想着自己已经确认好的大计就要泡汤了,不免一阵悲来,正悻悻骂咧着这姚家衰运连天专捡死人时,没想到那丫头就那样没有征兆的醒了过来,现在想来她就要乐上天了,都不知道是自己的福报好还是那丫头命硬,既然活了,计划就要照旧,看着眼前这没用的男人,她更加坚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
吐了一口唾沫扔下手中的瓜子,云娥转换态度,走至姚正生侧面颇有苦口婆心之意:“我说正生啊,不是我心狠,也不是你心慈,这是命,命啊!你懂吗?你看看咱家,要啥没啥跟着你这么多年苦我都熬过来了,你看你一身恶疾,哪天不要三五壶药煎着,我这都是为谁着想,还不是为你着想!”
姚正生点头轻抚云娥的手,面色愧疚似有动容:“我知道,知道夫人你都是为了我好,为了这个家好,可是桥头那边的李家什么样的人家我们并不了解,他们会对清灵好吗?清灵年纪尚幼,父母双亡,她母亲尸骨未寒,我们怎么可以就这样让她马上就嫁人呢?”
“所以说你呀,就是眼界子窄小,这姑娘娃子大了总归是要嫁人了,您看咱村哪家闺女不是十三四就出嫁做了娘亲,清灵十六有余不小了,再这样耽搁下去可是让别人家笑话了!”云娥扯大嗓门嚷道:“李家你就别担心,我托王婆子相的媒不会错,说不上是大富大贵之家,但在市集上卖点小玩意也勉强能维持生计,总不是好吃懒做无耻之徒,再说了,人家都不嫌弃咱们清灵年纪大正在服丧期间,我们还有什么偏辞好说的呢?”
听着这云娥振振有词,似是有那么三分道理,看看自己又无一技傍身,莫说拖累想来照顾清灵那丫头是更不可能的,他泄气的挥了挥手,妥协道:“算了,你既设想到如此周全,就全听你安排好了,千万别让我们家清灵受苦啊!”
云娥听罢,一阵欢欣雀舞,那浑圆的******一蹦一跳扭着跑出了房门。
姚清灵坐在屋门口的青石板上,这已经是她穿越到良国的第七天了,这七天,除了舅母给她送来饭菜热情得不像话以外,舅父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说是正在守丧期间不宜多处走动,这样也好,看着这漫天雪景,世界静好,这样的氛围还有悠闲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是万万享受不到的。
一阵冷风吹来,树上的冰晶块跟着一起摇曳,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裹了一裹自己一身白色轻薄孝衣,看来要想办法为自己添置一些冬衣,看这姚家清贫得紧,现下赚钱才是大计,有人的地方才会有财,可是放眼望去,四处绵延不断的山陵,在白雾中依稀可见那么几户人家,人烟稀少得可怜,这得到底是在多偏僻的山沟啊?
正思咐着什么,突然一声尖叫声响起,一个浑圆的身体朝姚清灵这边滚来:“我的姑奶奶,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这外面风大冷得要紧,你可要担心着凉啊!”
姚清灵痛苦的揉了揉眉心,难得的寂静又被这个好心舅母给打断了,还没等她回腔,自己已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给掳到屋内了,刚进到屋内,一股暖气迎面袭来瞬时赶走一室冰冷,姚清灵瞪大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屋内不知何时新添的暖炉。
云娥看姚清灵一脸惊讶,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丫头,惊喜吧?这可是你舅母大早去集市上给买回来的,在我们良国暖炉可是贵得紧难求得很啊,你看你这一身孱弱也不注意身体还坐在屋外,小心被风雪给啃了去,多水灵一姑娘就给浪费了!”说完,还好心的抚了抚姚清灵披肩的黑发。
不着痕迹避开云娥那双肥胖的手,姚清灵只感一阵肉麻,怎么就感觉自己像锅里肉立马将食一样,这个舅母总是对她异常热情还有关心,每每看到她狡黠的笑容就觉得一阵发毛,完全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看着姚清灵冷漠的避开她,云娥一阵嫌恶,但是很快又给堆起的假笑给掩了下去,这丫头片子,以前可是柔弱得要紧,见到她这个舅母哪次不是像小白兔一样唯诺是从,怎么这大病一场性子似是也跟着变了不少,瞧她那眉间的清冷劲,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等着谁来伺候了,看来要早些把她处理掉了,免得节外生枝,莫让到手的银两都给飞了去。
姚清灵绕过暖炉,突然瞥到床上放着整齐的大红喜服,联想起老妇天天对自己嘘寒问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原来真不是无故好心而是另有所图!她装做惊讶状,捂嘴小心翼翼问道:“舅母,清灵没看错吧?这可是嫁衣啊!舅母怎么会拿这么漂亮的嫁衣到清灵房内来啊?”
收起幸灾乐祸的心情,云娥立马跟上,拾起床上的喜服笑得很是真诚:“可不是嘛!你这丫头从小就眼力劲好,一眼就看出这是喜服,你看这绣功!”说着拉着清姚灵挨坐边上让她抚摸喜服上的鹊鸟:“摸得出来吧?这可是上等刺绣哦,这李家对你可是上心了,居然送这么好的喜服来,你这丫头小时候我就看不是平凡命,可不这马上就要飞上好枝丫了。”
姚清灵暗自好笑,看来真要被这老妇给卖了,她装做害羞不舍状,紧紧握住云娥的手,略带呜咽之声:“舅母,这是要清灵嫁人吗?清灵无父无母尚在服丧期怎么可以嫁人呢?清灵舍不得舅父舅母,清灵以后一定好好孝敬照顾二老,舅母,你就不要为清灵操心婚嫁之事了!”
云娥立马反手握住姚清灵,也作抹泪状,场面甚是感人:“清灵啊,你不知道啊,别说你不想嫁,你舅母我要看你出嫁也是心疼得很啊,但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咱们女人啊,活一辈子不就是为了找一个好夫家吗?难得这桥头李家不嫌弃咱家穷,你看这喜服就知道人家是真真的好人家啊!”说完,就拥住姚清灵,自个呼声大哭起来。
舅甥二人就这样各怀鬼胎各自痛哭着,房内暖炉叭啦做响热气不断回升着。
待到云娥欢天喜地蹦蹦跳跳出了屋,姚清灵才得以认真打量起那套红得耀眼的喜服,头先舅母笑眯眯说上等刺绣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人睁眼说瞎话功力已经超出一般,看着上面歪斜不正的绣着像鸟不像鸟的生物她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再摸上这布料实在是粗糙至及,看来舅母嘴中的好人家也不过如此,想来这具躯体在世时所受待遇也是极差的,就算是废尽心思想把她嫁出去都懒得去寻一户好人家,姚清灵啊姚清灵啊,你的命和现代的李贝文还真是一样的苦啊!
姚正生在门口来回踱步已经好多个回合了,青石上满满是他脚踩过的鞋印,旁边的白雪也跟着怒也似的融了不少。他不知道怎么进去和里面的外甥女话别,他不知道以何种方式与外甥女沟通,他知道是自己无能无用才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一家唯一的命根离他远去,他不是不明白自家女人的性格,那种钻钱眼极度自私的人又怎能真与清灵说了一户好人家呢?
换好了嫁衣,姚清灵看着镜中的自己,这是她第一次在古代穿上正儿八经的古服,过程很复杂,丝丝带带一大堆,但是好在新鲜她也觉得挺有意思,看着镜中那张倾城的脸蛋,她自己都有些微微闪神了,即使嫁衣再怎么粗糙乱制,但是穿在她身上却没有丝豪不妥,刚刚好甚至莫名还多了一份女儿家家的娇羞感。只是这样倾城难得一见的美在古代居然只是这样的命运?她不禁默默为自己感到不值。
窗棂上满是雾气,那个人影已经在外面晃了很多圈了,听到他一声一声的叹息又一步一步的来回踱步,姚清灵也跟着一并叹着气,她能感受到这个舅父是真心对她好的,错就错在家有老虎不敢出声,本以为是男权专制的古代想不来也有这样的妻管严。
轻轻开了门,一双美目就那样看着门口的姚正生,几日不见,他似乎苍老了很多,鬓边的白发越来越浓密,其实,又岂能怪他,他也只不过是个快到风烛残年的老人了,轻声唤道:“舅父,你可好?找清灵有事吗?”
她就那样一身红妆立在门口,那俏生生的模样像极了阿姐年轻时,一想到阿姐,姚正生就再也忍不住流下了热泪,他哭坐在雪地里,满是愧疚之意:“清灵,舅父无能,舅父照顾不了你,舅父对不起你死去的爹娘,舅父有罪舅父有罪啊!”
冷淡惯了,从不曾有人对自己如此在意,哪怕是满怀愧疚,但好在是真情实意,再铁石心肠的人看到此情此景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姚清灵走近扶起姚正生,轻声安慰道:“舅父,你心里愿意挂记着我清灵就好,清灵一定好好照顾自己,你就放心吧!清灵不孝不能常伴左右,您身体每况愈下,要好好照顾自己。”
姚正生连连点头,然后缓缓从兜里掏出一块玉佩递与姚清灵:“丫头,你收好!这是你娘生前唯一最值钱的东西,舅父是背着你舅母私藏下来了,你且好好留着当是留个念想,将来万一急用拿来当掉也不失为生存下去的方法。”
缓缓接过玉佩,是一块椭圆形的碧玉,玉中青丝环绕流光溢彩,看得出是上等货色,小心将此玉护在胸前,姚清灵欲开口打听自己的母亲,看着姚正生一脸愁苦的模样,硬生生还是将话咽了回去,想了想,她朝着姚正生雪地三叩,也算是报尽这唯一亲人最后的恩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