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缓缓降临，再回到房间时，只见寒瑜坐在书桌前，正埋头处理手头上的医术资料。不忍打搅，他站在一旁驻足观望。
快到八点多，见她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唐烈终于出声：“夫人，你打算何时才开始陪你的丈夫用餐？”
一直以来，他都很在意她的健康，可她时常忙着忙着就忘记了。所以叮嘱她按时吃饭也成了他的家常便饭。
听到他的话，手上的工作却没有停下来，她唇边浅笑，声音平静，“再等一会，整理完一些就可以了。”
这一次，唐烈没有听从她的话，反而直接从后面抱住她，嗅着她发间淡淡梨花香，嗓音低沉：“夫人，你似乎对这些古典医学书籍远远好过你的丈夫。这样并不利于夫妻间的和谐。”
话语中透出浅浅的抱怨和醋意，寒瑜却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在吃醋，更多的是关心她的健康。
和唐烈生活的日子越久，她也开始认识到，人前，他冷情绝爱，令人望而生畏。人后，他时常挑逗她，说的话也越发露骨的话语，令她作舌。和平日的冷情绝爱的司令完全不同。初时，她有些不适，却也不反感。如今，她渐渐适应，甚至体会出他的深情。
鼻尖传来他身上熟悉的烟草味，她心中为之温暖起来。无论何时，眼前的这个男人，总是可以进驻她的心。他的靠近，使得她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整理笔记，只好停下手中的笔，侧身抬眸望着他，妥协道：“好吧，一起用餐。”
闻言，他倏尔笑了，扳正她的肩膀，微带凉意的鼻尖碰触到她暖暖的鼻尖，轻声诉说：“作为你的丈夫，对于夫人的决定很满意。”
房间的白色纱窗被各自系在两侧，随风欢歌而起，她低低地含着笑意，环抱着他的腰，心里流过一股暖流。她想起书中看过的一句话，生活的最高状态就是把日子过成了诗，在琴棋书画修成爱。
她轻轻昂起头，目光温和如熙，眉眼间皆是笑意：“唐烈，等我渐渐老了，你还会对我这般好吗？”
“傻瓜，我也会和你一同老去，而且白首不相离。”话音刚落，他俯身覆上她的唇，做出内心最真实的承诺。而她勾住他的脖子，热情地回应着他。
彼此唇齿纠缠，素来对她，他都是毫无任何的定力可言。她一次热情的回应令他难以自拔，沉浸其中，连神智都渐渐迷失。
墙上悬挂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转着，时针指着九点钟方向的时候，发出一声沉闷而短促的声音。一声钟响，他顿时醒悟过来。
良久，他努力平复着心里的躁动，找回平日的理智。眼见她唇瓣的颜色变深，心有责备，适才他自己的确是冲动了。
“夫人，你不该诱惑你的丈夫。”他抱着她。
面对他略微不甘的心情，寒瑜同样脸色红润，呼吸急促，心里暗忖自己刚才果然不该对他表现任何热情的。
“我以为你会适可而止。”
很快，她恢复理性，轻声反驳，将所有的责任推给他，声音听来却带着一丝不自信。毕竟，她也间接促使这场失控的发生，而且满心欢喜的沉浸其中。
“夫人，有些事不能等，你不知道吗？”说话的时候，他已然拉着她的手，朝客厅走去，唇边依旧是不减的笑意。
这个男人，哪里是司令？根本就是一个情场高手，她脸色绯红，却无法摆脱他的手。
客厅里，下人们早已备好了丰富的晚餐，本该是下人所做的事，他皆由自己代劳。连拉座位这般小事，他也自己动手。彼此各自落座。他微微示意，所有的下人离开客厅。而这一点，也是为了她喜爱安静考虑。
一直以来，寒瑜都习惯吃素。饭桌上，她安静地吃着清淡的菜肴，很少或者压根不碰任何荤菜。
这一点，唐烈也是知晓不久。刚开始，他以为是习惯，不曾在意。后来，听到照常给她检查的医生建议：司令，夫人体质较弱，足量摄取肉质营养，很有必要。他才下决定逐渐开始试图改变她的习惯。
想到医生的叮嘱，替她夹了几块牛肉，只见她微微皱眉，并不多言，却也不打算动筷吃碗里的牛肉。置若罔闻，她一贯的做法。
“多吃青菜很好，适当摄取肉质也很有必要。”他放下餐具，双手交叉，作好了长谈的准备，不打算和她糊弄过这个问题。
她优雅地放下手中的碗筷，轻轻地擦拭唇瓣，姿态堪称端庄典雅中的典范。连一旁的他，也看得一时怔神。
而她也不想改变这个习惯，敲定了主意。抬眸，对上他深邃迷人的眼眸，她启唇而谈：“习惯使然。”
一句习惯，他竟被深深堵住，半句反驳也说不出。她性子执拗，妄想改变她的习惯，只怕道阻且长。眼见他吃瘪的样子，她唇角止不住的露出笑意，一副得意模样。
见她放肆笑意，倒激起他决心改变她这个习惯，敛起笑意，眸光幽深，一本正经说教：“习惯也分好坏，在我看来，这就不是什么好习惯。”
旁人若是看到唐烈脸色严肃，必定不敢多说一句，可她不是旁人，依然杳然反驳：“大戴礼记云：‘食肉勇敢而悍，食谷智慧而巧。’这是素食可提高智慧之说，见于我国最早之古代典籍。”
每日见她看古书典籍，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今日，才觉得女人书读的多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偏偏她论述有据，他也无力可反驳。
开弓没有回头箭。唐烈已然决定改了她的习惯，断不可半途而废。况且他素来行事原则都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狂妄如他，怎会因困止步？
与其费心思和她交谈，不如智取。沉思片刻，他缓缓开口：“你我各执一词，再辩下去也是枉然，倒不如比试一番。若是夫人赢了，这习惯便不改。反之，夫人可留不得这习惯。”
“比什么？”她问。
“夫人做主。”他答。
站起身，她走到他身边，声音平静：“作为军人，司令自然深谙射击之道。那就比枪法射击吧！你我每人十颗子弹，十颗都可以打中靶心者为胜。”
听到比赛枪法，他眸色微变，心中暗自问起自己，她的身子可以进行枪法射击吗？盯着她看了一会，只见她脸色镇静，才点头应允。
一声令下，院子里所有的障碍物很快被清除，留出一块足够进行枪法射击比赛的空地。彼此站在起点，枪靶子则摆放在远处。
看了一眼枪靶子的位置，他眸光深邃，脸色冷峻，专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些担忧。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
而她面色平静，简单看了看远处的位置，重新握上许久没有摸过的手枪，一时觉得陌生。好一会儿，她才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清晰地勾勒出枪支的机械构造图纸。
一抹熟悉的感觉涌上心间。昔日，她枪法独绝，却不喜用枪，更爱以银针杀人。枪，她总觉得太过暴力。如今，她再度握枪，竟有些不舍。她再睁眼时，眼眸复杂，凝视着握枪的右手，微微用力，手臂上便有一阵微痛传来。
目前的身子，的确很差。而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为她调理，可依旧没有什么大的进步。她熟读医术，自然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体，不过她依旧想要尝试一次，握枪的感受。也许，她真的可以再度握枪。
每一次目光触及到她的伤痛，他都会觉得心中满满愧疚。她提出枪法射击比赛那刻，他就明白，她并不是真的不在乎失去所有，而是偷偷地在人前掩饰了自己多年的伤痛。
她怕提及过往的种种伤痛，伤了自己，也伤了他。但殊不知，她选择隐忍不说，独自承受会更加刺痛他的心。其实，过去她因他而受过的那些伤痕，全都留在他的心间，从未消失。
不少将领都站在一旁，看起了这场比赛。众人记忆里，迄今为止，司令还不曾在人前射击过靶子。因此，也多了一份期待。
“你说，夫人为何会想起和司令比什么枪法？”
“听说是为了什么习惯。”
“什么习惯？”
众人摇头，目光时刻关注着比赛的局面。
哨令一响起，彼此目光专注盯着远处的靶子，几乎同时开枪，耳边子弹穿过的声音，她甚至可以听见。
“砰砰砰……”连续九枪之后，前方报分平局，彼此都没有立即开枪，反而互看了对付一眼。
没有丝毫的犹豫，再次扣动扳机，朝远处的靶子开枪，只是她打中的是他的枪靶子，而他也打中了她的枪靶子。最后一枪，彼此重视的不是输赢，而是对方。
众人无声的看着眼前戏剧化的一幕，体会到何为情比金坚。眼眶徒然觉得一涨，感动落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