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各自站在窗前，眺望着远处，神情各自安逸。再度相见，彼此仍旧似上次相见那般沉寂，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眼见窗外渐渐开始下起雨，寒瑜微微不悦，一贯的疏离语气，神色如常，“吴妈说你想见我，是为何事？”
没想到寒瑜突然开口，顾晓音有些诧异，但很快镇定下来。等到自己再说话时，话语温和如故：“寒小~姐，我冒昧前来打扰的确失礼……”
不等顾晓音说完，寒瑜淡淡揽过话，目光依旧落在窗外，“三姨太，我想你应该不是前来和我叙旧的吧！”
眼前的寒瑜和印象中的霍舒婉明明是同一个人，可骨子里的性子却大不一样。霍舒婉身上更多的是温婉柔和，不管是否讨厌旁人，对人也总是保留几分温情。而寒瑜却完全不同，即使她什么都没做，可她身上隐隐间令人觉得一股深深的冷漠冷情袭来。
纵使感受到来自寒瑜的淡漠，顾晓音依旧想要说服她，殊不知开口的那瞬间，顾晓音到底有多紧张。尽管担忧，不断地按捺着心里的畏惧，顾晓音说话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不决，听起来反而显得镇定自若。
顾晓音望着她，言语尽量平和无波：“我希望寒小~姐能和司令重新在一起。遇见司令之前，我曾一度以为这辈子自己都不会爱上任何人。没想到还是动了心，动了情。而司令身上最让我感动的便是这五年多的****夜夜里，他竟然没有一刻对你始终曾忘情。”
本以为埋在自己心里的伤，过了这么久，再提及也不会再痛，说到这里时，顾晓音还是会觉得难过和痛心。
固然一直都凝视着窗外，她却注意到顾晓音说第一句时，唇瓣微微颤抖，说到最后一句时，眼里冒出的氤氲。无可质疑，来之前顾晓音并没有想到撕开自己的过去伤口，还会疼得令人忍不住抽气。
一时间，她有些好奇，这般善良的顾晓音到底是如何在司令府生存下来的。再仔细一想，私底下，或许唐烈不止一次地帮过顾晓音。
唐烈的暗中相助，仅仅是因为顾晓音有一双和她相似的眸子？寒瑜，没有继续往深里再去想，她猜想，也许过去的某一刻，唐烈也曾为顾晓音动过心。
转身，她和顾晓音的眸子正好对上，乍一看，彼此的那双眸子的确很像。可惜，再仔细看时，顾晓音的眸子是藏不住的美人娇弱，而她的眸子下镌刻着摄人心魄的淡然。
只见她唇角微微挑起，携带着一抹无谓的语气，“这些话你对唐烈说，比跟我说更有说服力。站在任何一个角度，我都不认为你和唐烈之间的事，和我有什么牵连。”
顾晓音真的很羡慕寒瑜，自己和寒瑜之间的区别，连最简单的称呼都显而易见。不管何时何地，寒瑜总可以随心所欲地直呼司令的名字，而她却只能默默在心里叫着一遍遍不知私下里写了多少次的两个字——唐烈。
寒瑜什么都不用做，就彻底赢了司令的心，而且是赢得彻彻底底。而她们这些人费尽心思，始终讨不来司令的半点怜惜。
顾晓音倏尔想起一句古话：我若在你心上，情敌三千又何妨？你若在我身旁，负了天下又怎样？心里默默泛起层层的苦水，这话用在司令和寒瑜身上倒真是恰当。
起先，不知司令生命中深爱着叫寒瑜的女人，原以为司令本性冷情淡漠。谁知，无意间得知世间有一女子，尚得司令百般疼爱。那刻，恍然大悟，司令冷情无心，只因所有的温暖都给了深爱的女人。
良久，顾晓音忍着被撕开伤口的痛，缓缓地陈述：“今生，我只恨相逢晚，若是司令一早遇见的人不是你寒瑜，而是一个叫顾晓音的女人，故事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你还是继续做着在连城傲视一切的寒家大当家寒瑜，他依旧是江北的司令，而我才是一直不离不弃陪在司令身边的那个女人。我和司令之间，没有家族仇恨与恩怨情仇，没有白白错过的五年，而是彼此执手，共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也许，几年后，我们会有个可爱的孩子，会相爱到老……”
不知不觉中，顾晓音眼里渐渐露出温暖幸福的笑意，整个人身上都带着微微的光。她有些晃眼，依旧没有说话，保持着一贯的沉默，等待顾晓音继续说。
站在她身边，顾晓音笑着笑着，却忍不住落泪，哽咽道：“可惜，这不过是不可能的假设。你非但的的确确存在，而且更被司令记在心里，他深爱着的人也从来只有你一人。你知道吗？所有的深爱都不是秘密。司令娶我们这些姨太太都或多或少的带着目的，可唯独对你，他总是毫无算计，毫无隐瞒地去爱。莫非真的是因为你得到的幸福太容易了，所以也不懂得好好珍惜眼前人这个道理？”
“……”
顾晓音的话，似滚烫的烙铁，句句都不差分毫的灼伤在她心上。本来似一池春水无漾，怎奈一番话教她乱了镇定？她的心变得空空的，强忍悲恫，故作眸色无波，语气恢复平和：“三姨太，似乎来错了地方。”
一向没什么脾气的顾晓音，不满她的敷衍态度，甚至以为如今的寒瑜远远不如自己爱着司令了。没了素日的安宁，顾晓音说出的话，也一次比一次犀利狠辣。
“寒瑜，你很高傲。你的骄傲固然重要，那么司令难道还比不过你所谓的骄傲？司令，这辈子最不该爱上你这般无心无情的女人。”
面对顾晓音的悉数指责，终于，她有了微微怒意，凌厉的眼神瞥向顾晓音，“我和唐烈之间的事，容不得外人插手。况且，我也没有必要向你解释什么。”
对于寒瑜而言，不允许任何外人参与她和唐烈的感情世界，是一条亘古不变的底线。哪怕自己对顾晓音，多多少少觉得为其可怜，但不代表有例外。
何况，她和唐烈之间的感情，牵扯太多，也非顾晓音一个外人能够了解。而她也不愿意多去解释什么。了解她的人，无谓解释什么，而不了解她的人，再怎么解释也是枉然。
没人知道寒瑜承受了多少来自唐烈的伤害，没人知道寒瑜曾几度为唐烈放弃自己最为看重的寒家，没人知道寒瑜受了伤之后，是如何走过布满风雨坎坷的路。不曾经历过暗淡无光的日子，不曾体会过绝望无助的谷底，不曾遭遇过满目疮痍的伤痛，她怎么会轻言无力再爱？
当初，有多勇敢去爱着唐烈，如今，她便有多害怕再去爱人。所有的人都在为唐烈叫屈，而她的痛苦呢，有谁曾读懂？
爱情往往都能让人变得盲目。本意想要说服寒瑜，可顾晓音说出的话却令人诧异：“任何伤害司令的事，我都要管，就算你是司令一直最爱的女人，我也不会因此让步。如果你不能给予司令快乐，倒不如彻底地离开司令身边，一辈子都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话刚刚说出去，顾晓音就即刻懊悔不已，暗暗责骂自己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一时冲动说出那些伤人的话？若是寒瑜将一切全部告知司，他定是要恼怒自己的。
听到这里，寒瑜忍不住冷笑，看来顾晓音和其他的女人一样，自以为可以在她的感情里指手画脚。原来顾晓音也是口是心非的。以后，自己也没必要再对外人心存善念。
她睫毛颤动，淡漠的目光越过顾晓音，眼底不屑，微勾红唇：“关于我的去留问题，你大可去跟唐烈商量，他若同意，我自然没什么意见。”她说得那般随意，完全不在乎顾晓音的威胁。
那一抹不屑，真正刺激了顾晓音。随即顾晓音脸色有些难看，可心里也很清楚，寒瑜之于司令甚于世间所有的一切。自己就算是说了，司令也不会听进去半分的。
这一次不待顾晓音开口，寒瑜背过身子率先说起，“你今日来找我，也抱了一定的决心。有什么事你大可直言，无须与我再绕什么弯子。三姨太，可能并不熟知我的脾气，比起耐心，我远远不如唐烈。”
见面以来，寒瑜第一次和外人说了这么多话，可每一句都如针扎着顾晓音那颗早已伤痕累累的心。顾晓音那时才知，寒瑜果然是话中高手，寥寥几句都能戳到你的泪点，伤得你体无完肤。
看了她一眼，顾晓音眼睛无辜中更添委屈，声音中透出怯懦：“寒瑜，请你相信，我无意与你为敌。可不知怎么，我会对你说出那些伤你的话……”慢慢地，传来一阵低声的抽泣。
顾晓音真是一个矛盾的女人。不过，这一切与她无关。
她当着顾晓音的面，拿出一块初见时候顾晓音送自己的玉佩，意味深长：“不早了，三姨太，还是早些回去吧！今天的事，我当不曾发生，迟了，我可能就会改变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