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渊迈出的步子一顿，沉默的看着出声制止的颖离。
“泠儿，你来了……我一直在等你。”他的嗓音，如同平湖秋水一样，干净的让人叹息。
被点到名字的希泠，眉头微凝，疑惑的看了氏渊一眼，而后迈步轻声说：“是我，有事吗？”
颖离浅浅的眨了眨眼，嘴角弧度澄澈：“泠儿，和我一起坐着阿素去进雪山谷吧。”
阿素？
希泠料想大概是这只苍鹰的名字，只是它明明一身乌黑，怎的叫了素这个名儿？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氏渊便淡淡的启唇，话语中却是冷嘲：“你凭什么让她和你一起？她不是当年的希泠，而本尊，亦不是当年的氏渊！”
他话里的嘲讽，让希泠不解，却成功的颖离才恢复一些血色的脸，又变得煞白。
“凭，我是她师父这一点，行吗？凭，当年是我亲自把她带到君上的面前。”他开口，尽是卑微到极点。
希泠看着他，视线一动不动，忽的伸手扯了扯一旁沉默的氏渊，才望向她，眼神带着些请求，似是不忍心看他这么为难颖离。
“好。”他看着她，沉声应允。
希泠惊愕，蓦地出声：“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氏渊开口解释道，“我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看在他提出的条件上答应了他，但到底去不去，全看你。”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说话时前所未有的耐心与温文。
见她神色犹疑，还带着些疑惑，又开口说：“他的确是你的师父，希泠，听从你自己的想法。莫非，在你眼里，我是一个连让你与你师父独处机会都不肯给的人吗？”
他眸底笑意清浅，带着些戏谑：“若是如此，我这个夫君大概有些不太称职。”
希泠听他这样说，又转头望向颖离，他脸上的表情，明明看不出悲喜，一头奇异的紫发在凛冽的风中，似乎染上了冰雪的清冽。但却让她绝对不对劲，仿佛他不该是这样的，不该这样被尘世红尘所左右。
“我在那边等你。”她终于下定决心般的，重重的握了握他的手。
“好。”淡而有力的嗓音，从他口中吐出。
希泠缓缓走到颖离面前，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那只名叫“阿素”的鹰，看它湛亮的大大的眼睛中自己的小小缩影，才起身。
忽的，冷冷的看着颖离道：“别笑了！”
颖离似是有些不解的歪了歪头，他的一双紫眸像是正午阳光下的琉璃那样美的要灼伤人眼一样，却没有任何生命力。
希泠蓦地觉得眼睛一酸，坐上了阿素的宽阔的背脊，低低的在他身后说道：“不想笑就别笑，我不喜欢你的笑容，太……”
太……她不知道怎么形容，怎么会有人的笑容，比眼泪还让人动容？
“君上。”风无痕走上前来，低低喊了一声。
氏渊神色如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这番旗所代表的仪式，是不是……”
他话音未尽，风无痕却明白了他要说的话。
“番旗一出，代表了天命家族族人的最后一卦，他送来的锦书上，句句属实。”说到这里，他向来潋滟不可方物的桃花眼，生出了鲜见的黯然，“颖离，是没打算再活下去了。”
氏渊见他越说，声音压得越低：“无后？”
风无痕错愕的抬眼，才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无后。”
天命家族是魅生最古老的家族之首，代代鬼才辈出，其中颖离又是佼佼者，竟然讽刺的……在这一代断了族人的香火？
一缕沉重，掠过了氏渊的浅色瞳眸中。
到底是怎样的一卦，会让颖离豁出性命……
他觑了一眼不远处，坐在乌黑的鹰背上，那鲜妍赤色的身影，眸底隐忧终于泛滥……
“走吧。”
风无痕见氏渊不欲多说，便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走到了悬桥边上。
已是悬崖百丈冰，悬桥下是万丈深渊，料峭逼人。
“你的伤好了吗？”氏渊忽的问起，在未央崖上风无痕袭向自己而受的伤。
风无痕远远的看了对岸一眼，才沉声道：“这个距离，无碍。”
他话音刚落，眼前那一抹淡青色的身影，便如竹叶般不疾不徐的跃向距离不算近的对岸，足尖连悬桥上的半点绳索都没碰到，举重若轻，如入无人之境。
风无痕摇头，伸手揉了揉隐约有些痛的腹部，也随之一跃而起，足尖却是不是在绳索上借力。
一声嘹亮的鸣叫，那乌黑的苍鹰展翅跃起，朝着对岸飞去。
风无痕只在它离地的一瞬间抬眼望了一下，却觉得那苍鹰似乎飞的有些太高了吧？
但他也没多想，微微低着头，一张古灵精怪的女子的容颜蓦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小小，你现在还好吗？
氏渊在苍鹰飞到最高点时，恰好到了对面，他飒然回身，淡淡的扫了一眼，忽的眸色一冷！
衣袖蓦地一扬，冰冷的眼神落在了那飞的高的有些过分的苍鹰身上，他背后的山体逐渐颤抖起来，落雪竟然奇迹般的纷纷扬起，无数的白色在瞬间围住了他一袭青衫，如离弦之箭般的逼向空中！
“风！”森冷的嗓音。
风无痕蓦地抬头，从回忆中回过神，却发现一枚冷箭朝着自己直直的射来！
他心中一凛，迅速的闪身一躲，那一枚冷箭堪堪擦过了他的脸侧，削断了他一缕乌发！
还没来得及落下惊悸，突如其来的痛感从他腹部蔓延。
不是吧……他无奈心下叹道。
月白色身影在悬桥正中央，眼看就要掉下去，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飞雪蓦地冻结成块抵在了他的背后，飞快的将他从空中送到了氏渊所在的对面。
风无痕刚站定，就发现了眼前的状况。
扬起的雪轰然落回了地面，溅起了碎雪。
到这里，风无痕哪里还会不明白？若他没有分神，这纷纷扬扬的雪，此刻便该袭向了那只苍鹰。
“颖离！”氏渊冰冷的目光，望着已经缩成一个小黑点的苍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