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莺啼山谷,春满峨眉,原千惠独坐花株旁看蝴蝶翩翩,清风徐来,好不惬意。正当俏脸上的笑意像涟漪般荡开之时,闻听身后脚步声响,有人沉声怨道:“才好些了,便坐在这风口里。”另一人朗声笑道:“原姑娘果然好雅兴,躲在这儿独倚春花,满怀春意。”不用回头,原千惠也知道是原千岗与朱墨羽。
原千惠随口敷衍了几句,原本想一个人静坐遐思的氛围被两位不速之客扰乱,便欲转身告辞。原千岗突然注意到她腰际垂着一方精美的玉佩,道:“愚兄一直没曾注意,妹妹身上竟有这般美玉,不知是何处购得,还是他人相赠?”原千惠侧转过身,把玉佩解下藏在衣袖里,嘴上却硬气得很,不服气地道:“是购得还是另赠,与兄长什么相干?只是平常饰物,兄长又何必大惊小怪?也不怕外人笑话!”说着,偷眼望了一下朱墨羽,却见他笑道:“在下一个外行之人,虽不懂辨玉,却也识得这枚玉佩绝非升斗小民所能赏玩佩戴的。若说是朋友相赠,这人确是位慷慨大方的君子,在下倒想识上一识。”
原千惠说“外人”,他却自释为“外行之人”,并且这四个字说得一字一顿铿锵有力。而又见他说起龙凤玉佩一副与己无关高高挂起的样子,心想这人可真会装。却见朱墨羽继续道:“你们兄妹说话,我去看看掌门师太的伤势。”
眼望朱墨羽走远,原千岗脸沉下来,眼中射出两道逼人心魄的寒光,原千惠忍不住浑身一颤,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
这一日晚饭比平日晚了半个多时辰,原来农家汉因事迟到,上山已是落日时分。在农家汉来之前,从杭州而来的杨济士与李袖嫣夫妇两人来访。原千惠见杨济士与朱墨羽正闲话别后种种,李袖嫣与黄飞扬及俞蕾嬉聊闺房私话。李袖嫣见到原千惠,喜不自禁,挽了手坐于一起,听黄飞扬与静贞讲述峨眉与青城的交恶始末,二人一番唏嘘感叹。
李袖嫣与原千惠夜话良久,李袖嫣一路奔波,倦意阵阵袭来,不一时便沉沉睡去。正香梦沉酣时,突然听到一阵刺耳的刀剑撞击之声,醒来犹疑是梦中。尚迟疑间,见原千惠从外面推门而入。李袖嫣起身摸索着点亮半截蜡烛,还未开口,便见原千惠叹道:“这可如何是好?自己人倒打起来了。”李袖嫣茫然问道:“谁与谁打?”原千惠摇头叹道:“还能有谁?峨眉派的黄飞扬黄姑娘,与自己的弟弟。”李袖嫣笑道:“他们姐弟这是为什么?三更半夜不好好睡觉,搅得别人也睡不好。”原千惠挽起李袖嫣的手,道:“我们也过去看看,劝他们莫动刀剑。”
李袖嫣不好推却,只能加了件衣服,二人并肩向前厅快步而去。厅里已有不少人围观劝解,黄飞扬腮留泪痕,黄云扬怒气填胸,此时二人虽然已经罢手,目光却相望厮杀敌视。原千慧与李袖嫣刚从空儿枫儿及别人口中了解一些其中原因,便见慧逸师太脸色苍白、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静贤于一侧搀扶,也是脸无血色,眉头紧锁,腮带泪痕。
慧逸师太刚坐下,便咳嗽起来,声音虚脱无力地道:“你们姐弟真是胡闹,做姐姐的如何不相信自己的胞弟?这其中必然另有文章。”说着,顿了一顿,待喘匀了气,又低声道:“云扬虽非我峨眉弟子,但贫尼深信他的人品,万不会行此不义之事。”杨济士急行两步,抱拳道:“听师太呼吸断续,声音嘶哑无力,定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晚辈不才,虽只学得家父半成功夫,愿为前辈略尽微薄之力。”慧逸师太眼望众人,微笑道:“杨贤侄不必过谦,贫尼虽身有不适,却也能降妖除魔。”静贤高声道:“诸位,我峨眉不幸,近来频遭奸人扰乱,恩师也……”慧逸师太艰难地摇了摇头,惨笑道:“贫尼无妨。”静贤继续道:“黄师妹,我们定是冤枉云扬兄弟了。”
黄飞扬哼了一声,道:“怎么会冤枉了他?明明看到他从房里出来,游逛了半晌,便溜进藏经阁,定是偷盗武功秘笈!”黄云扬怒发冲冠,跳起来道:“你就是冤枉好人!我睡不着觉,起来转转……”话未说完,黄飞扬道:“什么睡不着觉?分明便是骗人!平日里倒头便睡,死猪一样叫都叫不醒!”黄云扬一时语塞,瞟了李袖嫣一眼,恨恨地道:“就是睡不着!反正我没去偷东西。”
静贤正色道:“云扬兄弟,我是相信你的,你告诉我,后来你又去了哪?”俞蕾突然道:“我也相信黄公子!因为我们丢失的根本就不是武功秘笈。”黄云扬感激地看了俞蕾一眼,俞蕾回以真诚地一笑。静贤道:“蕾儿妹妹所言不错!如此看来,恩师重伤未愈又添新伤,也和此事有关。”
慧逸师太长长地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慧逸不才,愧对先人。”一向慈祥的脸上倏地笼罩着浓浓的悲凄之色,双目中泪花闪动,已本无血色的嘴唇颤抖着,落魄失魂,令人潸然,仿佛这一叹息间苍老了许多。峨眉众弟子见掌门人这般沮丧,人人义愤填膺,群情激愤。黄飞扬也垂下泪来,道:“师父息怒,都怪弟子行事鲁莽,让师父操心分神。”黄云扬也道:“师太您放心,所丢之物虽非晚辈所为,自当全力追回。”慧逸师太赞许地看了黄氏姐弟一眼,欣慰地点了点头。
李袖嫣道:“黄公子所言极是。既然贵派之物遭奸人盗窃,我们这些人岂能逃脱干系置身事外?更不会袖手旁观!所有在场之人搜上一搜,总会水落石出的。怕只怕迟则生变夜长梦多。”黄云扬听李袖嫣一番话,不仅与自己所见相同,还为自己沉冤得雪指明道路,字字句句正合心意,方才的怒气也消了十之八九。
正得意畅怀间,忽听不远处的杨济士笑道:“嫣妹莫非糊涂了不成?他人既已得手,怎会随身携带让咱们轻易搜得?”原千惠也向李袖嫣笑道:“还是你二哥高明!贼人若这般笨头笨脑,也不会这般轻易得手了。”杨济士摇头笑道:“原姑娘说笑了。”原千岗朗声道:“我们客居峨眉,不想竟出这等诡异之事。方才李姑娘说得对,我等虽不才,焉能袖手旁观?若不查清,咱们人人皆有嫌疑。不知掌门师太,可曾发现什么蛛丝马迹?”静贤冷笑道:“既然原施主相问,请问咱们在场之人少了谁?”静贤此话一出,众人皆环顾他人,一脸茫然。原千岗惊叫一声:“朱墨羽朱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