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
由于四盏灯中坏了两盏,今夜的镇医院二楼走廊里显得格外昏暗。在这片昏暗中,似乎还隐藏着一份邪恶、一份血腥、一份让人胆战心寒的东西。
凶手仍在医院里!谋杀还会发生吗?没人知道。
突然,一个黑色轮廓出现在了走廊里。那黑影迅速在周围病房门前听了听,当他确定大家都已熟睡的时候,黑影得意地笑了,脸上那件反光的东西似乎正是一个金属面具。
黑影快步来到走廊北端,先是向右边的医护人员休息室望了一眼,里面没人——急于抓到凶手的猛克医生此刻一定正埋伏在废弃病房的走廊里;而自从昨晚的袭击事件后,朱迪小姐就不大敢一个人待在休息室里了,估计这会儿正在三楼和其他护士做伴呢吧。想到这儿,黑影又一次笑了。他转向左边那些空病房,用万能钥匙打开其中一间,闪了进去。
不用说,这黑影正是神奇警长——龙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走廊里静得出奇,甚至可以隐约听到216病房里霍德那均匀的鼾声。
已经凌晨两点了,警长等待的“客人”还没出现。难道凶手今晚不再来了吗?
龙克正想揉一揉困倦的眼睛,突然他那灵敏的耳朵捕捉到一阵轻微而缓慢的声音——正是前天晚上听到的那种脚步声!那声音正是来自普通病区!
警长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来到走廊拐角了!
尽管四周暗得几乎什么也看不见,龙克还是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突然,脚步声消失了。
狡猾的家伙,他一定是在拐角处观察动静呢。
果然,没过多一会儿,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拐向了走廊右侧,接着便消失在楼梯旁边的秘密通道里。
哈哈,看你还怎么逃!
龙克正准备瓮中捉鳖,脚步声又从秘密通道里退了出来。难道他发现了埋伏在那里的猛克?如果是这样,脚步声为什么又转向了药品仓库?黑暗中为什么还传来了用万能钥匙轻轻打开门锁的“咔哒”声?
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可思议了!
龙克悄悄跟了进去。库房里漆黑一团,在无数排巨人一样高大的药柜后面,似乎有手电光在闪动。
警长摸向墙上的电灯开关——只要看清凶手的真面目,他还能逃上天?可就在这时候,龙克的脚踩在了一个玻璃瓶子上,身体顿时重重摔在了地上。
浑蛋!龙克在跌倒的一瞬间狠狠骂了一句。那药瓶正是凶手放在那里的“报警器”!
在警长倒地的同时,一个黑影已经兔子般跳过龙克,向门外飞奔。借着他没来得及关闭的手电光,映在龙克眼睛里的又是一身玄色的黑衣!
又一个黑衣人!
龙克迅速将旁边药柜上的一瓶酒精向他泼去!
哗!一股浓重的酒精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手电光熄灭了,黑暗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迅速淹没了龙克的视野。走廊里,黑衣人的跑步声越来越远。
追!
龙克一跃而起。然而他才冲到门口,一阵凌厉的风声却向他急速袭来!
“又是你!”当龙克连续封住猛克排山倒海的三拳后,医生终于在手电光的帮助下认出了警长,这简直让他气炸了肺,“半夜三更跑到药品仓库,你究竟想干什么?!”
“闭嘴!”龙克低吼了一声,“快跟我去追偷药贼!”
警长带着半信半疑的猛克冲进普通病区,然而此刻哪里还有黑衣人的踪影?
龙克冷哼一声,径直走向朗贝的房间。如果他不在病房,说明他正是潜入药品仓库的黑衣人;如果他在病房,嘿嘿,倒要看看这位业余牧师如何伪装自己!
才走近病房,里面已经传来了朗贝低低的笑声:“嘻嘻,生病的人果然心理脆弱,这下我就不用为竞选经费发愁了……”
门被推开了,里面竟然是这样一幕:在一盏极昏暗的小灯下,牧师正笑逐颜开地撅着屁股趴在床上,而摆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一摞摞面额不等的花花绿绿的钞票!
这下龙克全明白了:原来朗贝溜上三楼是为了去游说其他病人向他的慈善基金会募捐,而他却要把这笔钱用在自己参加镇长大选的竞选活动上!好个满口仁义的朗贝牧师啊!
看到突然闯进来的警长,朗贝的笑容立刻冻住了,但他马上更卖力地笑了起来:“你知道吗,警长先生,我最痛恨钱了!钱是造成一切仇恨、不公、残暴和人间悲剧的根源,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应该看清楚自己有多少钱,我们绝不能做钱的奴隶,绝不能为了钱迷失自己……”
龙克差点儿吐了出来,他只好退出朗贝的病房。
可是,如果黑衣人不是朗贝,又会是谁呢?
警长将216室霍德的房门轻轻推开一条缝:里面鼾声均匀平静,刚狂奔完五十米的人是不会发出这样的鼾声的,况且房间里并没有酒精味。
他又转向218室。
还没走近房间,龙克就被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惊呆了!那声音像是某种动物在扇动翅膀,又像是某个人在做垂死的挣扎。
警长迅速冲了进去!
天哪,病床上究竟是怎样一个怪物啊!两只巨大的翠绿色羽毛翅膀,一身火红色的毛发,三条怪异的死蛇一样的尾巴,头上两只乌黑的巨角!然而,这怪物却有一张和潘森先生一模一样的脸!
“啊、啊,猛、猛克医生,我、我不是不相信您的医术,可是芭拉太太——就、就是咱们镇的那个女巫,她说,我要是不在每天半夜化装成魔鬼卡隆特,不向着阿古大神——就是月亮——祈祷,我就得没命。其实我真没想触犯法律,我要是知道这、这么干犯法,我死也不干……”一身“盛装”的潘森望着突然闯进来的医生和警长,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还以为他们是来抓他的呢。
显然潘森也不是黑衣人,他的房间里同样没有酒精味。警长沮丧地走了出来。难道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
“龙克,你说的偷药贼到底在哪儿?”猛克医生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愚弄了,脸涨得通红。
警长没有回答,他径直走到走廊南端。在那里,就在201房病的南侧,一扇和墙壁漆成同样颜色的门被打开了。在这扇极为隐蔽的门后面,一条狭窄幽黑的紧急通道出现在警长面前。
龙克几乎吼了起来:“这里怎么会有紧急通道?”
“这是防火通道,以前就有啊。”
龙克懊恼地猛挥一下拳头!黑衣人正是从这里潜入普通病区,也是从这里逃走的。
无意间,他透过窗户向楼下一瞥:在幽暗的路灯下,一个黑衣人飞奔过医院大院,翻过锁紧的铁栅栏门,逃了出去。他的背后背了一个包,手中一样东西闪动着亮亮的金属光泽。
猛克医生终于相信有小偷了——仓库里丢的药品还真不少呢,他很快列出了一份失窃清单。
“其实药品库房才是黑衣人的真正目标!”龙克接过清单说,“麦克的病情那么严重,是不会指认出凶手的。黑衣人故意把他放出来并谋害他,为的不过是调虎离山。一方面让你疲于奔命,另一方面把你引到废弃病房那里,这样药品仓库就无人防范了,他就可以从容下手了。我想,咱们只要看看他偷了什么药,就可以判断出他偷药的真实目的。”
医生头一次用一种敬佩的目光看着龙克,他不得不承认,警长分析得很有道理。
然而,龙克并没能从清单中分析出什么,他一见那一长串又长又复杂的药名就头疼了:“我说,这家伙难道想开一个药店?”
猛克也有同感。丢失的药品太多了:内科、外科、妇科、儿科、五官科、神经科……可以说是见药就拿,而每样又只拿一小点儿。
警长将清单还给猛克,一个人在药品库房里转了起来。
“这里原先放着什么药?”龙克指着药柜上一个空空的格子说。
“是普尔菲,一种很昂贵的特效药,专门治疗普尔菲斯血液综合征,可以有效降低血液中的S抗体。可惜副作用很明显,过量服用会导致心脏衰竭,所以药房里根本买不到。我们对它的使用也很慎重,只给霍德用过两个疗程。库房里应该还有十瓶,都被那个该死的贼偷走了!”
“嘿嘿,这就怪了,”龙克若有所思地说,“窃贼对别的药只拿一点,为什么对普尔菲情有独钟?这说明什么呢?猛克医生,请你用红色标签在所有丢失药品的药柜上贴上标记,让我们看看那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标签贴好了,那些红色标签连成一条蛇形曲线,线段的一端正是放普尔菲的药柜,另一端的地面上则撒落了几个药瓶。显然,盗贼正是从放普尔菲的药柜偷起的,之后他按一种蛇形路线在药柜中穿梭,并拿走了其他药品。
“这能说明什么?”猛克看不出这有什么用。
龙克的眼睛却闪着兴奋的光:“嘿嘿,这很说明问题!这说明盗贼的目的就是偷普尔菲,拿走其他药只是故意布下的疑阵!”
“你说的话或许有些道理,普尔菲差不多是药房里最贵的药……”
“不!盗贼偷药绝不是因为它贵,他这么大费周折,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猛克医生,你能把普尔菲的药理特征和临床反应给我写一下吗?”
就在医生写药理特征的时候,龙克将那个使自己滑倒的药瓶捡了起来:“这是咱们医院的药吗?”
“不是。这是藤宁片,是一种被淘汰的药,我们医院早就不用了。”
“有趣有趣。”龙克转动着药瓶,“能告诉我为什么被淘汰吗?”
“好像是有什么副作用,具体情况我得回去查查资料。”
“顺便问一句,”即将离开药品仓库的时候,龙克说,“你刚才说曾经给霍德服用过普尔菲是什么意思?”
“哦,是这样。我们给霍德连续用了一个月的普尔菲,来降低他血液中的S抗体。不过,鉴于这药有明显的副作用,一周前我们把药停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霍德脸色那么差呢,他真够可怜的。”说完,龙克陷入了沉思,他觉得案子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