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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从一开始就精心布局

傅明栋倾身向前,书房内橘色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显得那对充满野心的眸子深沉锋锐。“只要你用我刚才说的那个方法,我有十成把握可以将夏名遐一举拉下马。”

季小清出院是在半个月后,九月的阳光依旧炽热,秋风也随之扫来。

她右脚仍走路不便,坐在轮椅上由傅景曦帮忙推出医院。他的林肯车停在路边,路旁的梧桐树叶正由绿转黄,偶尔有一片两片飘落下来,正好落到他车顶。

他轻手轻脚把季小清抱进车里,再把推车放进行李箱,然后随手摘去车顶的黄色树叶以及……一张夹在雨刮器上的彩色纸条。

目光触及那张纸条后立马脸色一变,然后转向季小清。季小清突然觉得后背发寒。她大概猜到那是什么东西了。

傅景曦坐入驾驶座后把罚单往她腿上一扔,边开车边说,“你得报销。”

“为什么是我报销?你不停在停车区域,捡方便的地方停,不罚你罚谁?”季小清说辞已经想好了。乱停车的人又不是她,对不对?

“我这是为了谁才来医院的啊?为了谁那不方便的腿,把车停在医院正门口的啊?”

说到人情,季小清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转念一想,何必对傅景曦心存感激,这家伙不正努力把200块罚金推给她么?

“唉,傅景曦,你可不可以别这样。开着那么一辆豪华的林肯啊!”她高声感叹,又话锋一转,“却为了200块钱斤斤计较。小家子气,一点男人的大度与潇洒都没有!”

“你有女人的温柔与体贴吗?”他驾车之余,白了她一眼。

季小清顿时脸上一红,“我怎么没了?”

“从来没觉得。”

于是,话题打上死结。林肯车内陷入短时间的寂静。

季小清的目光看着窗外的景色,觉得晃得她有些心乱,终是道:“切,不就200块钱么。我付了就是,看着你活在水深火热里为区区200块罚金煎熬,我怜香惜玉。”

“嗤……那谢谢你解救我于水深火热了,”他又想起一件事来,“这个月月底是我爸四十五岁寿辰,在巴黎春天包了层楼,你也来吧。你好像也见过他吧。”

“哦……”

正巧是红灯。傅景曦停下车来,翻出皮夹子,抽了两张票子扔她腿上,“帮我爸随便挑份礼物就可以了。”

她看着那两张粉红色的钞票,皱了皱眉,“为什么你给我钱?”

“我们算一起。我就可以省一份礼物钱了。”绿灯起,他继续开车,目不斜视。

“傅景曦……”她想起第一次见面他坑了她一张银行卡,后来去商场又把钱花在她身上。今天坑了她一张罚单,又补给她买礼物的钱,“你这个人……还挺可爱的。”

正开车的那个男人显然很不习惯“可爱”这个词,脸上不自然地感到热度。“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嗤……”笑着笑着,季小清突然想,两个人礼物算一起?哪有这种算法?好像还是被占便宜了啊……

林肯车刚离开医院不久,另一辆灰色的丰田车驶入医院后门。

这灰色,像是粘附了许久的灰尘洗也洗不尽般。丰田车开进来时连门卫都没怎么注意。

车中走下的男子,倒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乍一看像是画报里走出的绅士名模。

他来到医院12楼主治医生办公室。坐下不久后,护士为他递上一杯清茶,不久后主治医生拿了一个牛皮套走了进来。

护士离开后,整个办公室顿时静得有些悚然。

“这三张是DSA、CT、MRI的片子,”老医生灰色的眼透过厚厚的玻璃镜片凝视着片子,“依我看,夏先生你说的头疼,可能是右侧椎动脉供血偶有不足。建议你多多躺下休息,给自己放个小假。你给你开少量的西比灵服用。你不用太挂心,年轻人,身体还是挺好的。”老医生对他呵呵微笑。

夏名遐也淡淡地笑了笑,接过了医生手上的片子。

又是没问题吗?跟夏洛医院的主治医生说的一样。可是为什么一旦疼起来,大脑像要裂开了般。

“谢谢。也许是我太累了,”夏名遐余光瞥见室内的洗脸台,“我去洗个脸再去拿药,你忙你的吧。”

他走到洗脸台前,引冷水洗脸。耳边听到“哐当”合门的声音,内心爆发出一种燥乱。就只是脑供血偶有不足,他竟会那么疼?

他这是怎么了。整颗心都不得安宁。

夏名遐关了水龙头,看向镜中额发、衬口也湿尽的自己。

是因为那个女人走了吗?

他烦躁地拿起一旁的一次性毛巾用力地擦干脸颊和头发。

飘移的目光滑到镜中时却停了下来。手指松开,毛巾落到洗脸台里。他的两只手一起移向头顶茂密的黑发,慢慢地拨开,逐渐露出一条白色的横向头路。他脑袋往镜前伸了伸,仔细地观察那条古怪的头路,却见到针逢的痕迹。夏名遐沿着头顶的针缝路径拨开头发,发现它直延伸到两侧的耳朵。

那一瞬,好像有股凉意从脚底冒起。

水龙头一直没有关。有湿冷的水声敲打瓷砖洗手台,溅起的点点水珠落到他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上。指关节撑着洗脸台微微泛青。他突然拿起浸泡在水中的毛巾,然后狠狠抽进水里!“哗”得一声,水花洒落到地上。

见鬼,他不是从小在非洲长大的夏名遐么,这针是谁逢的!……太可笑了,如果他不是夏名遐,他去为“父母”报什么仇?这张到底是不是他的脸?谁动过他的大脑!又是谁……布了这么好的局,借他的手除去了夏堇深?

忽然间,眼中炽热的火花却平寂下来,绽放出清冷的笑意。

哼。管那个人是谁,他一定会后悔自己选错了人。

季小清终于拆了绷带,换上一双平底鞋和出席宴会的晚装。手里是自己网购来的工艺品,装在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送出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寒酸,可是送傅常委重礼恐怕也不妥。

傅景曦开车送她去巴黎春天。右脚的旧伤使得她走路比一般人慢一点,为防止她摔倒,傅景曦一路都搀着她的手来到六楼。

两人签到后进入正厅里,一桌桌红台布的宴席桌围绕着前台摆放。他们来得稍稍有些晚,客人已经开始进餐了。傅常委正跟一个年轻人欢快地交谈着。

两人走上前去,傅景曦喊了声“爸爸”,那个年轻人缓缓地转过身看向来人。琥珀色的眼桀骜自信,目光流转间光华叵测,最后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夏启亮轻轻一笑,“小清,景曦,倒是很久不见了。”

季小清怎么都没想到夏启亮会突然出现在眼前。瞧他的眼神,似乎误会了她跟傅景曦的关系。不过又如何了。与他无关。

“说起来倒也有缘,当初季小清也是傅常委介绍给我的,他对你的学识赞誉有佳。”夏启亮对傅明栋笑了笑,傅明栋接过话道,“没错啊,今天见到小清我也挺吃惊了。”他的目光略向傅景曦,携着一份威仪,“怎么也不告诉我要带季小姐来?你倒是瞒着我偷偷发展……”

“爸,你别瞎想,”傅景曦将礼物塞给他,“好了,我们入座用餐吧。六点多了还没吃饭呢。”

“你这孩子,没个正经样……”傅明栋一面对傅景曦,眉头便下意识皱起。

季小清和傅景曦刚要走向一边的宴会桌,突然身侧的夏启亮扣了一个响指,一如过去的张扬高调,他高兴地看着从正门里走入的修长身影,“HI,名遐,这里!”

名遐。

几乎是听到这个词的一瞬间,她的思绪便轰塌了。手指微微颤抖,一旁的傅景曦握得更紧了,轻声问了句,“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脚步却顿在原地。

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说:“傅伯伯,堵车,来晚了。送你的礼物。”

“没事没事,”另一个声音回答他,“你们跟景曦、小清坐一桌吧。”

她感到有道视线看来,她缓缓转过身去,下意识放开傅景曦的手,正对着夏名遐的眼。

他穿着修长笔挺,英气逼人。那张脸就像是第一次在美容院见到般,黛黑色的眼波澜不惊,却已勾魂夺魄。

她一直不敢去想。不敢去回忆。对自己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像在他一年前回夏家后,她搬去郊区过安静的日子。给自己一个喘息吧,然后继续相亲大业。

可还是有些事情,真实地发生在生命里。不然为什么会有眼泪涨酸了眼眶。

“好久不见。”他说的也是这句话,同夏启亮一样。就仿佛是,只比陌生人更熟悉的距离。

季小清扯了扯嘴角,回他道:“好久……不见。”

夏名遐对他点头一笑,然后跟夏启亮一起坐到最前排右边的圆桌上。季小清的目光下意识随他望去,直到傅景曦在她耳边轻咳了声:“喂,别发呆了。特傻。”

她跟他坐在第二排左边的桌子上,满桌子都是熟人,小六子朝她呵呵地笑。傅景曦就坐在她旁边,不久大伙便聊成一片,惟独她心神不宁的样子。

一个妇人突然走到傅景曦和季小清的座位之间,满桌的人都亲切地喊道:“谢阿姨!”

“嗯,今晚你们玩得开心,”谢湄笑了笑,转而对傅景曦低声道,“你爸让你坐主桌去。”

“没兴趣。”傅景曦摇摇头。

谢湄皱了皱眉,也不说什么,却突然察觉到一声不吭的季小清,目光微闪,“好像没见过这位小姐……”

“这个是大……”小六子刚要开口,却因季小清突然站起,话又噎下去。

“阿姨你好,我叫季小清。”她双目平和地看向谢湄几分锐利的眼。

“嗯,”谢湄颇欣赏地打量她一眼,“那你们玩得愉快吧。”她在傅景曦左肩上轻拍两下,随即转身离开,穿着高跟鞋的修长双腿,让季小清想到顾妍琦的背影,别样的优雅。

她又坐下来。

一桌子人,菜还没吃却已经开始谈论等会散桌后去哪玩了。几个说去打桥牌,几个说去打斯诺克,还有几个说些不正经的话立即被呵斥……

“也不看看,大嫂还在这儿呢。”小六子义正言辞地说。令季小清颇为无语。

酒席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后,傅明栋和谢湄开始起身逐个给宾客敬酒寒暄。跟着许多人站起来互相敬酒,大堂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傅景曦把玩着手里的林肯车钥匙,托着左腮。等着再过一小时散席。

大堂右上角的桌子上,有道修长的身影站起身,往安全门走去。波澜不惊,却像一块石头撞入她心湖中。她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砰然心跳的声音。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见到他,可以说清楚,至少告诉她从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

她几乎是反射性地要站起来,身旁却有个低醇的声音说:“坐下来。”

傅景曦并没有看她,仍在把玩手里的车钥匙,漫不经心,那声音却肃穆得不容人忤逆。

她微微发愣,随即起身离开,连头都不回地追去安全门。

如果错过这次机会……

她不想错过……

身后的那张桌子一下子陷入静默中。而他忽然握紧钥匙,钥匙上的齿纹深陷入手心里。

安全门外的走廊上,一扇窗户打开,从这里望下去便是这座城市夜晚时喧嚣璀璨至极致的夜景。好像有魔力般每年吸引大批人来寻梦,又每年有大批人惨淡地离开,只有少部分人能爬着刺蔓而上,也正是这爬上青云的人再次吸引大批人匍匐而进。

夏名遐靠在窗边,夜风吹拂他额前碎发,黛黑色的眼几分薄凉地往下俯视。

“我有话想跟你说。”她来到他身侧。走廊上格外安宁,她几乎可以听到声音转过走道后的回声。

夏名遐目光调转而来,等她说下去。

“确实,当初我漠视你被送回夏家,可这并不是背叛。我以为你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会过得更好。”她觉得有沉沉的重量压在心头上,要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来是多么艰难。

“需要为你的自作聪明解释吗?”夏名遐嘴角微微扬起笑意,那双眼睛折射了月光的清冷,刺得她眼眶生疼。

自作聪明……

她沉下一口气,初秋的夜风夹杂着寒意,冲淡她发昏的念头。她站在这里确实是个笑话啊……华山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透她的心思,他是明知前后发生的一切,然后选择在那个夏日的雷雨夜里将她放任在冰冷的公路上……

“那看来……我们之间不存在什么误会了。”她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甩了甩头转身要走。

突然安全门“哐”得一声打开,傅景曦一行人从内走出,身上盛满大堂内暖色的灯光。远远望去,明晃晃的一片,像是一道清澈温暖的阳光照入她的视域。

傅景曦领头走来,经过她身边时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继续往前走,与夏名遐擦肩而过的瞬间,他锐利的眸子瞥了眼夏名遐俊秀的侧面,鼻腔里发出冷哼,转眼就带着季小清走到电梯边。

电梯门“叮”得一声打开,两人率先走入,傅景曦对门外的哥们儿说:“你们等下一班。”随即按了关门键。

她突然狐疑地看向他,像在看待狡猾的兽,“你刚才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他皱眉看她,几分不耐烦的样子。

“你刚才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抓住我的手腕就走……”她边说,边用左手握住右腕示范。

“嗤……”他笑开了,电梯内冰冻的气氛也仿佛一下子回暖。

“笑什么?”为什么今晚连续两个人都把她当笑话?

“我为了不让你继续丢人显眼啊。”

“谁丢人显眼了!”她的音量不自觉拔高了几分,在逼仄的电梯里显得尖细刺人。

“不知道是谁,刚才脸色惨白的,就跟被人甩了要去投湖差不多,”他俊眉微扬,毒舌翻动起来,“食色动物,看到人家长一副小白脸样,就丢了魂魄。”

季小清不怒反笑起来,眼神暧昧地看向傅景曦,“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你还真挺帅,啧啧。”

“那很正常。”

“后来我遇到华山,我就发现,其实你也不是那么帅了。”这才是重点!

“你!”某人咬牙切齿,随即冷笑道,“哼,我不跟刚刚失恋的女人计较!”

……

他们一行人又来到上次那家俱乐部,还是606房。

季小清发觉根本就没人去前台签字,甚至连招呼都不用打,直接进606,估计这间房被他们常年包下了。服务员过会送来各色各样的洋酒。桌子已经摆好,洋酒已经排开,就等开局打牌。

“又是桥牌……”她嘟囔一声。

“大嫂不喜欢桥牌吗?那我们玩其他的,今天听大嫂的。”一群人应着小六子的话,纷纷点头。

不能怪她,她实在没玩桥牌的天赋,十把九输,谁还有什么兴趣玩下去?

她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那我们一起玩个简单有趣的纸牌游戏吧?”

这一群男人都没接触过UNO,不过她讲了一遍规则后,全都上手很快。

事实看来,她今晚运气格外好。已经连赢五把,甚至连刚才面对夏名遐时刺心的感觉也淡去了。

“UNO。”她丢了一张蓝7,紧紧握住手里最后一张红4.

转了大半圈,还是蓝色,看来她这张牌走不掉了。

这时傅景曦甩了张加4牌给小六子,“换红字。”

小六子叹了口气抓牌,他没有逆向牌。不过就算他有,估计傅景曦也准备了一张红色逆向等他了。

小六子摸完牌,季小清忍不住笑了出来,甩手红4,这一局又是她赢了。

“哇……大嫂好厉害……”周围的人作势鼓掌,逗得她更加喜上眉头。

某人看到她笑得灿烂的样子,忍不住“嗤”了声。

“你嗤什么?”她不满地看向傅景曦,“玩纸牌是需要用这里的。”她指指自己的大脑。

“我跟你打牌用的是这里。”傅景曦双手食指拇指圈成一个爱心。

“嗤……”一群男人全都笑趴了,“大哥你太伤人了。”“大哥你不可以把事实说出来啊!”

季小清的眸子冷冷地在他们脸上扫视了一圈,终于众人止住笑意。

不过,她随即也笑了。刚才她确实够厚脸皮的,呵。

这晚他们玩到深夜,她喝了两杯洋酒下肚,醉得不省人世。

黑夜里似乎有人拍拍她的脸问道:“喂,你不准备回家了?”

“嗯,回家啊……”她迷迷糊糊地回答,“我的车夫呢……”

“嗤……”

又是那个熟悉又令人讨厌的声音。

不过,她睡得格外安心。好像梦到非常开心的事情呢……

女人决定去剪头发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十一国庆长假,季小清在市中心商业步行街购物,逛了两栋大厦居然一件衣服也没有看中,身上却因为拥挤的人群出了一身汗,不禁有些气恼。转眼间,恰巧看到一家拐角的美发沙龙海报,海报上女郎的中长发超过肩膀,微微往内卷,阳光青春朝气甜美……许多赞叹的词突然间涌向她大脑。

她看到透明玻璃上显现出自己的影像,这长头发不卷不直,好没形状,于是当下就走入沙龙内入座,“帮我烫成门口那张海报的发型。”

大约三个小时后,她的头发完成了,却同时对着镜子彻底震惊了。

为什么,自耳朵下到肩膀上的这一段头发呈现泡面式的狂卷状态?原来的长发虽然没形状,但也自然,甚至有几分气质。现在就跟四五十岁想通过烫发抓住青春尾巴的妇女差不多……问题是,她才二十六啊!

“为什么这么卷?”她愣愣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不能回神的样子。

“刚烫出来的头发总归比较卷的咯,洗洗就不卷了。”美发师游刃有余地说,还一边揉了把她的卷发。

“你自己去看看门口那张海报!这哪是差别一点点,你烫不出来挂门口干什么!”

“喂,小姐,你这话搞笑了,”有点娘气的美发师插腰道,“一分价钱一分货,你花500块烫出来的发型可以跟1000块的比吗?”

“500块不是钱啊?”她光火了,嗖得站起来,对着理发师厉声道。惊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有些顾客也面露担心的样子。

不一会经理请她和理发师一起去办公室谈一谈。经理说话还比较客气,问她是否接受免费软化?搞笑了,她都把头发卷了剪了,软化了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啊!

这时理发师突然冒出来一句,“小姐你也最好见好就收,息事宁人,我们店开在市中心,也不是什么路边小店。”

她进黑店了!她这才意识到她进黑店了!

十平方的办公室内突然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她实在气不过,好好的一个假日却变得一团糟,留了三年的头发被人整成泡面,对方还威逼她妥协!

这时季小清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看也不看就接起,“喂,哪位?我现在很忙!”

“是我,你在忙什么呐?”傅景曦吊儿郎当的口吻在另一端响起。

“我在吵架!你要不要来帮忙!”

半个小时后,傅景曦云淡风轻地进入美发沙龙经理办公室内,他环视了圈办公室装潢,觉着到底是搞艺术造型的人,装修得还不错。

“这位是……?”一直处于焦头烂额状态的经理坐在沙发上,抬起头问道。

“嗯,西露美发沙龙,给我看一下你们的账本好吗?我来核查一下上个月的账目。”傅景曦波澜不惊地开口,却惊得经理立马从座位上站起。

季小清这才依稀想起傅景曦在傅明栋的安排下,在区政府里谋了份职位,之前倒台的夏堇深是前纪委书记,傅夏交好,那么傅景曦在纪委处工作也不奇怪了。

事情在十五分钟内完全解决了。季小清受到经理和理发师的隆重道歉,还获得一张西露美发金色贵宾卡。

虽然她这辈子再也不会来这家沙龙,心里也确实舒坦点了。

不过也真感叹,为什么这个世道都要向钱或者权靠拢?要是今天傅景曦没来救场,事情又要怎么解决?

她突然感觉一阵冷风擦过脖子。以前有长发围着,还不觉得秋天到了。现在脖颈连着肩膀一块都露在外面,冷得她一阵哆嗦。

好在两人很快就上了车。

“你直说好了,我不介意的,”她自顾自说了起来,“很难看是吧,忍着笑很难受的。”

“你说什么?”他反问。

“头发啊,不觉得很丑吗?”

他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开车,“没啊,我觉得挺精神。”

“……你的审美跟常人有异啊?”她的心里很纠结。傅景曦说丑她会郁闷,傅景曦无动于衷她便觉得他是在心里说她丑,于是更郁闷!

“你才跟常人有异,”他反唇回敬道,“我是觉得偶尔换个发型挺好。现在可能刚做出来不好看,但是卷发养长一些就会好看了。”

季小清没了声音,静静地看着他专注开车的侧面一眼。

那是非常好看的一幅画面。俊美丰润的男子专心驾车,一身黑色的衬衫显得精瘦又神俊,黑色的名贵腕表和林肯车内车厢背景为他渡上几分华贵之气。

“不错啊……今天学会说人话了……”

也不知是傅景曦的话起了作用还是怎的,她还真不太把新发型往心里去。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闻道一股化学药剂味,差点吐了出来。她去浴室洗头发,因为往常的习惯挤了许多洗发剂出来,后来才发觉浪费了一半。

洗完吹干后,一时间睡不着,手里捧着一杯热牛奶走到客厅落地窗边的地毯上。

不知道是睹物思人还是怎的,她突然回忆起往日里跟华山一起坐在落地窗边的情景。午后,他会枕在她的腿上,安静地睡去。那个样子就像睡美人,哦不对,是睡美男。她一动不动地坐着,可能会织一会围巾又或者看一会书,然后等着黄昏的时候,他浓长的睫毛微颤,悠悠转醒。美好得宛如童话……

至少,在这间屋子里,她和华山所有的回忆都是美好的。

是什么时候变质的呢?

在夏家吧……在夏家,一切都变了。或许华山说的是对的,她太自作聪明。夏家不是一般人家,他突然回到家族里怎么可能收到除了夏董瑞老爷外其他人的欢迎呢?逐渐的一切都变了味,他们渐行渐远……

其实以前,她真的坚信,不管发生什么,她和华山之间的感情都不会改变的……

心头涌上一阵悲恸,果然一个人不能闲着,闲着就容易东想西想无事感伤。她揉了揉头发,回到房子闷头睡去。

第二天,却有位意想不到的访客敲响她家房门。

季小清见到夏启亮的时候还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而他见到她的新发型,也愣了愣,随即笑道:“短发也很适合你。”

“你有什么事情吗?”她开门见山地问。

“想找你叙一下旧,季小姐可以赏脸吗?”他笑,像以前那般自信从容。

“我好像今天日程挺满的。”今天是十月五日,国定假日,地球人都知道她是在搪塞。

“看来你好像还是挺排斥我,”夏启亮举起双手,状似无辜,“你看,没有我那天令人带走夏名遐,你也不会发觉自己原来那么喜欢他对不对?你就不好奇他现在如何吗?整个宗亲家族里恐怕想拉他下马的人恐怕海了去了……”他笑得明眸皓齿,眼底森寒。

于是季小清换了套衣服同他一起去喝下午茶。

桌上的红茶散发袅袅清香,合着轻音乐声使得这个午后有了几分安静美好的意味。店里客人稀少,不过外头人流不息。

这又是一家面向高端客户的茶餐厅,为了迎合部分人浮世中独享清宁的心境。

不过她也不批判,反正今儿花的也不是她的钱。

“其实我倒挺好奇,你为什么离开他了呢?我以为你们会结婚的。”夏启亮聊开话题。

“我们崩了。”

“崩了?”他诧异道。

“崩了就是崩了,不大可能复合了。”她坦然道。

“这样……”他嘴角带笑,目光却沉了沉,“这样断了还真有点可惜。呵呵。”

季小清话题一转,“其实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一个人在南非呆一年?我以为你会跟名遐一起回夏家。”毕竟当初是说要私奔所以去南非,她都甩手了,他独自去南非这事还真令她一直没想通过。

“不是很好吗?随心所欲的自在草原生活,我在南非狩猎本事大有进步啊,哈哈。”眼前这个男子笑起来星目熠熠,就跟她初次见到时那样,风华逼人,似乎天生就是天之骄子。

“那你为什么又回来呢?”她追问。

“有些麻烦……不得不面对。”他说完垂下眼帘,细细品味红茶的醇味。再次放下茶杯的时候对她颇有风度的一笑,“虽然不是情侣,但是我们可以当很好的朋友。如果你有麻烦或者踌躇,欢迎找我。”他说完伸出右手,她也随之递出相握,算是和平共处了。否则别人以为她旧情未了,或者气量狭小。

季小清回家坐在软沙发上,一手支颊,冷静地回想今天夏启亮的每个肢体动作和表情细节。她能捕风捉影到一丝危险气息,却又说不出哪里反常。或许夏家的孩子从小便深谐交际之道且长袖善舞滴水不漏。不过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朋友”,她还要打上一个问号。

十月八日夏洛集团例行月初会议上,夏名遐端坐在椭圆长桌的正前端,余下各股东及高层经理分列两旁。

夏明香已经跟小儿子一起回美国了。夏明珠对夏名遐避而不见似乎不愿承认他现在的身份,因此她的座位暂由宋琦玉代为出席。

而宋琦玉对面端坐着夏启亮。与夏名遐疏离的气质相比,他风度翩翩俊朗善谈的形象似乎更受其他高层在私下的待见,也或许是因为他也曾多年担任副总有关。现在夏名遐任职董事长,夏启亮只在后勤部任职中级员工,因握有股份所以同宋琦玉一起出席例会。

“那么开始吧,先谈明年年初的游乐园开发案。”随着夏名遐话音落下,会议室内响起阅读资料的“唰唰”声。

夏启亮手里翻阅资料,却抬眼看了宋琦玉一眼。宋琦玉接到信号,忽而朗声道:“等一下,还有一个人还未到场。”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谁?”夏名遐眼角带笑,倒是看看她要玩什么花样。

宋琦玉起身走出会议室,回来的时候手上推着轮椅,椅子上坐着一个头顶花白半秃的老人,整张会议室内发出轻微的议论声和询问声。许多人都不知道这个老人是谁,但是夏名遐知道,他眸眼微微眯起,浅浅含笑。他们倒是把夏董瑞的胞弟,也就是夏二爷,现在夏家最资历的长者请出来了。知道法律途径上行不通,所有改走宗亲辈分策略了?

只可惜,夏董卓并不太了解公司运作,他天生腿疾无法行路,完全被从小聪慧过人的夏董瑞掩去光华,桌子上认识他的人还真不多。

宋琦玉将老人推到夏名遐座边,夏名遐对他微微一笑,“爷爷好。”

随着他这声问好,桌上的人脸上瞬间起了各式各样的神色。

“呵呵,堇玥的孩子,长得真像啊……”老人感叹了一声,继而问道,“你们刚才在谈论什么呢?”一副兴致高昂的样子。

“明年年初西区游乐园开发案,器材已经和国外设计师及国内制造商谈妥……”夏名遐刚起了头,夏董卓打断道,“西区城郊那里?离夏家主宅那么近不好吧……”

整张桌子上的人静默,彼此交换眼神。

夏启亮细呷了一口咖啡,掩饰唇角的笑意。请动夏董卓,说服夏董卓,他可费了不小的劲儿。虽然夏董卓几乎完全没有资格对夏洛公司运行指手画脚,却碍着辈分,使得夏名遐也不得不顾及。这戏真好看。

夏名遐嘴角浮起笑意,合上资料,恭敬道:“爷爷说的很正确。我会让人重拟一份设计案。今天几个案子也谈得差不多了,爷爷难得来一回,不如让我带您参观一下公司吧。”他起身,推着夏董卓往外走,一场会议便草草收尾。

宋琦玉噗嗤笑了出来,看向对面的夏启亮,用眼神示意他到外面讲话。

“你这招真不错,夏名遐势头正盛,是该提醒他一下在夏家的辈分。”宋琦玉声音曼妙,蕴含极大的喜悦。

夏启亮但笑不语,这才刚开始,他不能笑得太用力。

“可是你也看到了,他完全在搪塞二爷爷,爷爷也不可能每天出席会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宋琦玉抬眸看向夏启亮,剔透晶莹的黑色眸子,却散发幽深的光华。现在她只想一心绊倒夏名遐,因此十分欢迎有人联手。

“我们还需要更有力的合作伙伴……”

外头阳光正盛,洒落在半黄半绿的枝叶上,洒落在前后紧随的车顶上,洒落在匆忙前行的路人上,繁忙的大都市,瞬息已万变。

秋日的天气愈发寒冷,空气干燥,街边的树叶已经完全泛黄,风过之处满地落叶。

晚上九点夜色正浓,浮云拢月。昏黄路灯下,一辆林肯车在公路上驶过,车后落叶飞舞,莎莎作响。 林肯车驶入住宅区后放低速度,最后停在自家院里的停车场上。

傅景曦从车中走出,却见到另一辆未曾见过的车子。灰蒙蒙的颜色,普通的型号,是谁开这样的车子来访问?

他到家后见到母亲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逗猫,那只波斯猫愈发肥胖,眨着碧蓝的眸子向他看来。谢湄也见到儿子,笑道:“回来了。”

“妈,家里来客人了?”

“嗯,你爸在书房里跟客人说话呢……”

书房里,傅明栋坐在书桌后头,双手落在腹部十指交叉,气定神闲。桌上的清茶已经冷却,却仍散发着清雅的香气。

夏启亮坐在他对面的长沙发上,左腿优雅地覆于右腿上,嘴角笑起,眼中却仍保有警惕,“傅老刚才说的话……让我真的很意外。”他微挑眉,指尖在沙发真皮表面上轻弹打了下。

“你没有必要对我防备,你一直都是我非常欣赏的后辈。我和堇深相识多年,他的案子我帮不上忙,但我曾到牢里探望过他一次,”傅明栋的眼里浮现倦意,交握的手指却下意识收紧了,“我知道你才是他最中意的夏洛集团接班人,我自然会帮你到底。”

傅明栋倾身向前,书房内橘色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显得那对充满野心的眸子深沉锋锐。“只要你用我刚才说的那个方法,我有十成把握可以将夏名遐一举拉下马。”他的指尖随即重敲桌板,在宁静的书房内扣出“啪”得一声响。

夏启亮眼眸微动。转瞬过后,他不置可否道:“我自然会充分考虑这项合作。今天有些晚了,太晚回去免得人疑心。傅老,”他走过去跟傅明栋握手,傅明栋立即站起身与他相握,“下次我再找你深谈此事。合作愉快。”

“哈哈,欢迎你下次来。”傅明栋送他下楼。

夏启亮盘算着刚才的那番话。如此看来,要将夏名遐拉下马并不难,可是傅明栋图的又是什么?没有更大的利益怎么能趋使他如此坚定立场与自己一个战线?再者,夏名遐可以倒台,但绝不能是现在,他必须先确立他是夏洛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地位后再将夏名遐一举铲除……

从二楼下来,两人与傅景曦母子正巧打了个照面。

傅景曦怔了怔,完全没有想到会是夏启亮出现在这里。但他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跟母亲一起送他离开。随后跟父亲来到书房里,关上房门,坐在刚才夏启亮坐过的沙发上,面向傅明栋说道:“爸,我真的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了……”

傅明栋轻轻一笑,给自己点燃一只雪茄,“再猜猜看。”那语气,像在逗弄孩子。

“你在引火自焚。”

“哈哈……”傅明栋朗笑起来,“他会知道真相吗?夏堇深怎么死的只有我和夏名遐知道,夏名遐会去告诉他?”

“夏叔叔的死是意外,却是你们联手策划的风波……夏叔叔当年害了两条人命,现在赔回来了。事情到这里该结束了,可你为什么又让它继续下去?”傅景曦越发心寒,他知道夏堇深不是善类,却觉得自己父亲也在走上夏堇深过去的路。

“你不知道我的把柄落在夏名遐手上了吗?”

“……你还在使用那个账号?”

傅明栋敛下笑意,“那个账号的事原本只有夏堇深知道,他负责家族里夏洛银行那块,后来夏名遐接手后竟然从几十万账号中查出端倪来……”

傅景曦已经失去言语。他有时会感到无能为力。他眼睁睁看着父亲所作的一切:跟夏名遐联手绊倒夏堇深,一来以为从此埋藏特殊账号的秘密,二来职位又大进一步,更方便安插自己的势力。而他眼看着这一切,不能阻止不能告发,只能让自己和季小清都远离这些。

然而现在事情更加升级,傅明栋意欲联合夏启亮绊倒夏名遐,在两兄弟的龙争虎斗中成为两方最大的依靠,均衡两旁势力做大自己威望……

“爸,你真的有信心,一切都能如你预料吗?”傅景曦喉间干涸,说话少了份力道。

“不能又如何,已经没有退路了。你是不是忘了你当初为什么和顾妍琦分手?”傅明栋知道自己的儿子足够聪明,却不够心狠,便抛出一句重磅炸弹。

傅景曦瞳孔皱缩,十指下意识曲起紧抓沙发真皮表面。当年的事,剩下更多的是苦涩和屈辱,好像一个结盖的伤疤,却挑开盖子,露出血肉。

“我知道你当时有多不甘心。我那时说过,等我十年,待我脚跟站稳,就是将夏家这棵大树连根拔除的时候了……”

傅景曦侧过脸去,避开过去的回忆,“我现在已经不爱顾妍琦了,并不是装出来的。夏家倒不倒我一点兴趣也没有。”他突然站起来,走前两步,定定地看向傅明栋,“我不干预你做的事情,只是,请不要太狠心手辣,我不保证我不会走到你的对立面去……”他说完提步走向书房正门。

傅明栋右手握的那只雪茄落下一簇烟灰烫到他手背,这才使他从方才傅景曦说的话中惊醒过来。

“你给我回来!”傅明栋暴怒地吼道,“在你享受我提供给你的优越物质时你有资格向我这么说话吗?那辆林肯车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美国商学院是谁给你联系的?”

傅景曦顿下脚步,回过身来,橘色的灯光照得他的脸颊格外柔和忧伤,“是啊,你是我父亲,我是你儿子,正因此我只能漠视旁观这一切,正因此我天天找朋友喝酒玩乐麻痹烦恼和担忧,你带给我,似乎不止是物质上的享受……”

随着傅景曦的离开,书房内陷入一片寂静。傅明栋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那根雪茄早就落到檀木桌上,垂下烟灰。

夏启亮下车后发现二楼书房的灯还亮着,这个家除了他也就夏名遐住着。宋家的人都搬回去住了。他走入主宅,管家和仆人向他问好,他点头微笑。然后径直走向二楼书房,果然看到夏名遐拿着油画板认真画画的样子。

他轻扣房门,随后走到夏名遐身旁,抱着双臂笑道:“这么多天还在画这张图?”

画纸上有片绿色的草地,一群狮子独自漫步其上。

“嗯,快画完了……”夏名遐支应了一声,用心勾画狮子的眼神。

“很怀念在草原上的日子吧?无忧无虑快快活活的,”夏启亮张开双臂,转了半圈,坐到沙发上去,继续笑道,“又或者更喜欢呆在季家的日子?”

见他没有回应,夏启亮继续说道:“我前几天见到季小清了,她把头发剪得很短。听说女人失恋就去剪头发,看来她心情应该挺低落。”

“是吗。”夏名遐不温不火地吐了两个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不过她身旁有个傅景曦,应该不久就会走出低潮了。”夏启亮说完站了起来,走到夏名遐身边,左手搂住他肩头,迎着夏名遐莫名的目光说,“女人到底是女人,谁给她温暖她就跟谁走了。哈哈。”他在夏名遐肩膀上轻拍两下,“晚安。兄弟。”

夏启亮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出去,走回卧室的路上哼着自己最喜欢的意大利文版《卡门》片段。

待夏启亮离开后,他撕下这张草原图,露出底下一张画纸。

无星的深夜里,墨绿无垠的草地上,厚重的雨水压垮一根根嫩叶,整个天地间潮湿粘稠。远远驶来一辆越野车,车前两盏车灯散发刺目的光线,锐利得每次都将他从梦中刺醒。

这时他几日来反反复复这场噩梦,并且那么真实。他几乎可以感觉到雨水打在脸上冰凉的感觉,可以听到闪电划破草原时的轰鸣,亲眼看到那辆越野车像一个怪兽一样侵入宁静的草原……

他不敢忘记,他要画下来,反复地回想。他可以肯定这一定是他大脑被人动过之前的记忆……

可惜,却再也没有突破,他想不起更多的事情。他将画遮掩好,又盖上画布,最后回到自己的卧室歇息。或许那场噩梦又在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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