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被一层并不厚重的乌云笼罩着。
太阳羞答答的不愿见人躲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一朵朵雪花飘飘洒洒的落在这黑岩大陆最为寒冷的山顶之上。
在这昏昏沉沉的阴云下面一个身穿青衫面容俊朗的中年人,正环抱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女孩站立在半空之上。
小女孩两眼闭合面容安静正悠然自得的睡着。而中年人眉头紧锁,犹豫之情难舒其外,双眼死死盯着脚下被万年积雪覆盖的山峰,又看了一眼怀中安睡的宝贝孩儿。
就这样任由天上那夹杂着雪花的寒冷狂风从身边吹过,毫无反应、毫无惧色。令人惊奇的是那毫无人情味的狂风竟连其衣角都未曾撼动分毫。
天空之中除了烈烈的狂风之声再也没有任何的声响,中年人站立许久犹豫的面容最终露出决绝之色。一道白色的流光由手指喷吐而出射向下方。
不多时,一名身穿鲜红色道袍袍身绣百朵梅花的中年人向空中飞来,同样的凭空飞行令人惊叹。
“师弟,你终于回来了。”语气中难掩红袍道人喜悦之情。“为何还不入山,快随我下去吧。”
中年人始终未开口讲一句话,在看到红袍道人转身之后也便紧随其后飘身而下。
在雪影山大殿的偏殿之中,两名中年模样的人正相互对望着。
红袍道人带着满脸的喜悦之情端坐在偏殿正中的大椅之上,身子微微前探双目之中有一种唯我独尊的气势。
中年人则将小女孩横抱于怀中站在偏殿正中,好让女孩睡觉的更舒服一点。
“师弟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整个边州都没有你的消息。当日师尊离世雪影宗群龙无首,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在没有办法之下我只好违背师尊的遗训坐上这宗主的位置。不过现在好了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可以完成师尊当年的遗愿。”
红袍道人一副心愿得了的神情看了看中年人怀中的小女孩。
“这个女孩是谁?”
中年人并没有接他的话茬。
“我不是来抢回这宗主之位的,当年之事还是不要再提了。”
“这个位置本就是师尊留给你的,我这些年也只是代管而已。”
中年人似乎不愿将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岔开话道:“这是我的女儿梅映雪。”注视女孩的眼神中充满慈祥与怜爱。
原来那名红袍道人便是当年的梅胜,而中年人则是梅映雪之父——梅广。
“师兄我到此是有事相求。”
“什么事?”
梅胜的面容忽然变得有些严肃,他真真切切的明白从此人口中说出求人的话比登天还难,同样也明白所求之事也定不简单。
“你我师兄弟如此多年,我却从未在你梅广的口中听到一个‘求’字,既然如此我定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粉身碎骨倒不至于,这件事也只有师兄有这个能力,并且毫不费力。只是肯与不肯的问题,我想要一枚‘续魄丹’”
“什么?”
梅胜听到此话怒气冲冲直接从端坐的大椅上站立起来。可能是声调的突然升高将怀中的小女孩吓了一个激灵。
梅胜看到小女孩被吓的一阵哆嗦,面容也露出一丝歉疚之意语气缓和的质问道:“这续魄丹您应该比我更明白它的用途和价值,我梅胜现在还是雪影宗的宗主,只要我在一天就绝无可能。”
两人似乎都无法平静的来讲此事,便命人将梅映雪抱出偏殿休息。殿中的气氛也随着梅映雪的抱走而变得紧张起来。
“梅广,你虽然是师尊钦定的雪影宗传人,但你为了一个凡人女子背弃师门导致宗内群龙无首。现在你又突然回来还索要一枚续魄丹,你置雪影宗为何地?”
梅胜意犹未尽越说越气。
“以前的事,师尊已不再追究但这续魄丹乃宗内至宝。只有在宗主之位后继无人,用来给现任宗主续命之用,以来避免宗内混乱和外宗入侵的事情发生。这丹药在我雪影宗已传承多年一直未曾舍得使用过,所有这些你不是不知道。”
梅胜最后面露决绝之色。
“你如果回宗我马上让出宗主之位绝无二话,但要这续魄丹绝无可能。”
“师兄所言我都清楚,我是做救命之用,还望师兄成全。只要能给我一枚丹药我立刻将这枚宗主令交回宗内。”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枚精致的令牌。
“如果师兄还是不肯,我可以将我的女儿梅映雪留在雪影宗,她可是地级上品灵根的拥有者。”
“梅广!”
梅胜怒不可遏的大声呵斥,虽然那地级上品灵根让他心中一颤,但仍然压不住心中的愤怒。
“你疯了吗?为了一枚丹药师尊钦赐的宗主令牌和自己的亲生女儿你都能拿出来交换?”
梅胜的喝斥让站立殿中的梅广一阵颤抖,他心中也明白自己的不忠不孝和抛弃女儿的禽兽行径,但最后还是将那愧疚强压在心底深处。
梅广单膝跪在梅胜的面前。
“师兄,我梅胜愧对师尊愧对先祖更愧对我的女儿,我死不足惜。但今日这续魄丹我必须取回。”
梅胜看着眼前单膝跪地的梅广听着他那禽兽不如的话语心中的气愤令他的话断断续续。
“你,你,你现在竟然下贱到这种地步,你当真要做这欺师灭祖抛弃妻子之事?”
“是!”
梅广猛然抬头一道凌厉的决绝的目光射向端坐大椅之上的梅胜。
“啊!”
听到梅广的回答梅胜大吼一声,怒发冲冠的隔空打出一拳直冲梅广而去。这怒火中烧的一拳力道之猛下手之狠也让打出此拳的梅胜有些吃惊。
只见一道推古拉朽般的劲风扭曲着空气呼啸而出。梅广一眼便能看出这一拳的威力,但并未做出任何躲闪的动作只是将灵力运转到即将受伤的左肩之上,硬生生的将力道接下。
梅胜看着固执的梅广整个身体向后倒飞出十几尺,但仍然保持者单膝跪地的姿势。一丝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流出。
梅广用手背将嘴角的血渍擦净慢慢站起身来。
“这一拳就算我向师兄先陪个不是。”
“执迷不悟!”
刚刚在梅胜心中产生的一丝愧疚瞬间消失,接着便是力道更甚的一拳。
此时梅广已不再坐以待毙,双手在胸前展开。灵力运与手掌之间将力道阻挡在身体前一尺之外并迅速打出一拳。
两人你来我往一道道气流相互撞击,如一股股无形的大手相互撕扯着。
你将我的手指掰断我将你的手掌打烂,一块块无形的残骸向殿中毫无规律的抛洒着。
偏殿中的大椅和家具被击的满地碎屑,坚硬的墙壁和穹顶的浮图被打出一个个空洞。巨大的声响冲击着两人的耳膜,飞扬的尘埃如林中弥漫的雾霭。
你来我往一道胜似一道的劲力慢慢演化成纯灵力的对抗,一团团由灵力凝聚的白色圆球在在殿中相互碰撞着,碰撞的声响已没有刚才的让人疯狂,但碰撞后的光亮却如颗颗小型的太阳般爆裂。
“爹!”
一个稚嫩的声音由门口传入,随之而进入的是一个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女孩。宽大的衣服套在外面,袖子毫无支撑的耷拉着。两只小脚快速的在衣服下面移动,将衣角踢得上下翻飞。
偏殿中的激战已让两人无心顾及左右,心中的愤怒不断冲击着梅胜的大脑,一心求胜的梅广早已肆无忌惮不顾其他。
只见一团被撕裂还苟延残喘的光球向殿门飞出,它就像一只禽兽一个丧心病狂的后娘,将小女孩毫无怜悯之心的推入空中,然后倾斜着向殿外飞去。
“啊!”
一声凄惨稚嫩的哀鸣将战斗中的两人唤醒。
“映雪!”
梅广首先用眼角的余光看见这令他痛苦的一幕,接着便不顾即将要打在身上的光团全力向门口飞去。
光团擦着他的右肩飞过,将衣衫撕碎,将皮肉咬掉,但这也只让身体在飞行中略顿了一下。梅胜紧随其后,吃惊、紧张、担忧、愧疚的表情出现在同一张脸上。
“梅广,怎么样了。快让我看看。”梅胜关切的看着梅广怀中的梅映雪,并强行将手按在她的胸口上,随即面色难看犹如死灰。
“梅胜!”
梅广突然大吼一声便无力的说道:“也许我错了,真的错了。”说完化为一道青光飞出大殿。
梅胜低着头慢慢走到大殿中的大椅之上,全身的骨头好像被硬生生的拿走无力的瘫软在一旁的扶手上自言自语。
“你错了,那我错了吗?”
大殿之中无人回答,整个雪影山也无人能够回答。
不多时一个身材臃肿的青袍道人出现在呆滞的梅胜面前。
“齐山师兄。”
梅胜似乎突然醒悟像沉入水里的人突然抓住一个救命的稻草,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齐山飞出大殿,以不逊色甚至更胜梅广的速度向山外飞去,但并不是去追赶已经远去的梅广而是来到一处破旧甚至有些寒酸的院落处。
在另一个无人问津的荒山野岭中有一个精致的小院落,屋内的床上是一个小女孩,正毫无知觉的躺在那里,旁边站着一男一女正相拥而泣。
男人正是梅广满脸的痛苦之色,两行泪珠顺流而下,怀中是一个面色蜡黄、嘴唇发白、身体瘦弱无力的女人斜靠在梅广的身上,显然是身患重病命不久矣。
此时门外出现两人。是齐山和一名老人。老人身材不高眉宇间几道深深的皱纹,脸型消瘦但精神矍铄。
“也许还有办法。”齐山并不确定的说道。
一旁的老者则不客气的说道:“让老夫看看。”
梅广看了一眼面前这个一身俗气毫无灵力的老头更加深陷绝望,但扔抱有一丝侥幸的说道:“有劳了。”
“齐山,借你的灵力帮我运功。”
梅广有些不解的看着这个凡夫俗子,是什么样的自信对自己都要敬重的师兄呼来喝去,更加难以置信的是齐山献媚般的依话照做。
一道灵力从体内引出输入老者的后背之上,流经丹田通过手指传入梅映雪的体内。此时梅广才发现老者右手的拇指非常短只有一截,好像树枝上被折断的一根分叉。
一炷香后那道灵力回到齐山的体内,老者面色凝重的说道:“此女五脏六腑俱裂,难!”
齐山焦急的问道“前辈,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无论付出什么我都接受。”梅广急切的说道。
“此女在被震伤之后被一道灵力及时的护住,才能有幸活到现在。但这需要耗费巨大的灵力,也不是长久之计。唯一的方法是将结丹期修士的内丹放入其体内,缓慢的释放灵力,温养五脏六腑并配以续命丹,十年后或许能完好如初。但付出内丹之人必定会内丹碎裂从此怕再没有修炼的可能了。”
齐山站在那里有些发呆,如此大的代价令他万分震惊。
结丹期对于普通的修仙者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这边州的三大宗门之一的雪影宗在这一代不过才有梅广、梅胜、齐山三人而已。用金丹换一个小女孩的性命,在任何人看来都不值得。
当梅广听到这个消息后心头如雨露滋润枯木逢春。他所震惊的是面前这个不起眼的老者,区区一个凡人为何对修仙界如此的了解。
“齐山我们走吧,病我已经看了方子我也开了,怎么办就随他去吧。”
老者又转头向梅广说道“你怀中的女子怕是时日不多了,那续魄丹对于修仙者乃是无上至宝,但对于凡人却与毒药无异。”老者说完根本不再多看一眼便转身离去。
齐山将老者送回,再回到院落时早已是人走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