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流光,你开门!”门外,林琋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她真的是喝了很多,封流光从没有见过林琋喝多的样子,但是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他的心就已无法平静。
林琋长发垂下来,将面容遮挡着,双手无力的扶着门,身后的助理扶着她,也是心疼不已,焦急的看看门,希望里面的人快点将门打开。
然而封流光站在门厅中央,并未有上前的动作,两人就这么隔着门,持续良久。
这个世界上总有太多情感,隐忍的让人不忍去拆穿,明明相隔如此之近,却无法给予对方一个拥抱。
封流光双手垂下,紧紧握成拳头,一双眼睛盯着大门,仿佛能透过这扇门看到那边的林琋一般,他痛苦极了。
“林姐……”只听到外面哐当一声,林琋的声音没了,传来助理焦急的叫声。
不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封流光一听到声音猛然箭步窜上去,打开门,之间林琋软软的靠在墙上,助理正用力的要扶起她。
“封,封先生。”封流光脸上的神色或许有点吓人,助理见到他忽然开门也被惊到了,连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的。
“我来。”封流光弯腰轻轻将林琋抱起来,像是在捧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小心而又谨慎,眼里全是温柔的光,看着这个许久不曾好好看过的女子。他转身将林琋抱进房间,放在她曾经睡过的床上,伸手轻柔的拨开她脸颊上凌乱的头发,那张脸因为喝醉微微发红,晶莹的肌肤像是他们初见时她紧张时候的样子,她的呼吸轻薄,嘴里偶尔呢喃着自己的名字,皱眉的样子可爱又让人心疼。
“傻瓜。”封流光唇齿轻启,心疼的道出这两个字,拉过被子将林琋盖好,去浴室洗了温热的毛巾,过来给她擦拭了脸和手,像是在照顾一个婴儿般细心呵护。
“封流光,那些……事……根本都不……算什么啊,为……什么要在乎,难道比起那些不好的过去,你更不在乎我吗?”林琋因为哭泣说话鼻音很重,声音很低,封流光因为离的近,将她断断续续的呢喃听得很清楚。
大手覆盖上她发烫的小手,轻拭去她眼角滑落的泪水。手指刚离开她的脸颊,自己却已是了鼻子酸涩,眼睛蒙上一层雾。
他迅速转身,将自己关紧洗手间里,将所有的谁都打开,望着镜子里颓丧的男人,他脖间青筋暴起,双眸发红,他忽然好恨,恨自己那时候的软弱和无能,要不然,如今也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因为自己的过错痛苦成这样。
“啊……”他忽然仰头隐忍的痛吼一声,低头时瞥见镜子里的人,狠狠地一拳砸了过去。破碎的玻璃见他的影子分裂的稀碎,凌乱的落在了洗手台上。
这一夜,他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一般,看着忽然说话忽然哭泣的林琋,守在床边喂她水喝,给她擦眼泪,时间过的似乎很缓慢,夜变得很长,但是他祈求这样的时间能再长一点,天亮的更晚一点,这样,他就能守在她的身边更久一点。
林琋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在梦里颠覆了几个场景,满满的全是她和封流光在一起的时光,开心的,斗嘴的,甜蜜的,最后终究还是以雾蒙蒙里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结束,这个梦让她觉得浑身发冷。头痛欲裂的醒来,只觉得胳膊上压着一个沉沉的东西,转过去一看,封流光棱角分明的侧脸赫然如入目,黑亮的短发落在她的手臂,痒痒的,她抬起另外一只手,认不出去抚摸他的脸。心里软的像是在滴水,眼神婉转缠绵。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正好落在两个人的身上,林琋眼睛发热,心里很暖,终于可以如此近的再看他一眼。
封流光猛然惊醒,抬头的瞬间和林琋的目光交错,对视几秒钟后,封流光起身:“你昨晚喝多了,我给助理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你回去。”
说哇,已经转身逃避的想要离开。
“流光。”林琋坐起身,叫住马上要离开的封流光:“我今天要启程去A国,你,能给我做顿早饭吗?”
封流光背身对着他,喉头滑动几次,才不透露情绪的挤出一个字:“好。”
林琋起身收拾好床铺,环视一周,房间里的陈设和她在的时候一模一样,包括桌上她最爱的雏菊,也都还是新鲜的。看到这些,林琋不由轻轻叹口气,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下自己的心结。
在厨房忙碌的封流光,接到阿楷的电话:“老大,几个大集团的老总都已经到了,会议需要的资料都准备好了,九点钟会议能准时开始。”
“会议取消,让他们散了。”封流光丢下几句话,就挂了电话,从冰箱里取了鸡蛋熟络的做起早餐来。
阿楷在那头听着电话忙音震惊的眼珠子差点掉地上,要知道最近老大可是恨不得他将所有的事情都集中处理,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才好,任何一场会议,都是他亲自出马,斩立决的一个都不拉下,今天怎么忽然要放他们鸽子了,而且还是这么重要的一场会议,他们讨论的可是好几个亿的项目啊,这些大佬们在商界也都是翻云覆雨的人物,这……
阿楷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但是一想到老大有了比工作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好兆头。收起电话脚步轻快的走到会议室找了个借口搪塞了到场的各位大咖。
林琋今天有点头重脚轻,晃晃悠悠的去卫生间洗漱,一进门看到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以及上面淡淡的血迹,惊得不能动弹,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进去!”封流光在厨房看到林琋要进卫生间,冲出来阻拦她,身体挡在她面前:“去楼上,洗漱用品你的上面都还在。”
他是那么害怕,害怕她看到满地的狼藉,害怕她会不会以为自己心里阴暗。
林琋低头,看见封流光受伤的手,指节上破裂的细纹,像是树枝一样盘踞在他的手上,刺痛了林琋的眼睛。
“过来。”林琋拉过封流光的手,将他带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则是轻车熟路的到旁边的柜子里拿过医药箱,找了东西给他清洗擦药:“还好玻璃渣没有进伤口,我给你简单处理一下,等下再去医院包扎一下。”
封流光全程没有说话,林琋认真的清洗着伤口,上药,他静静的看着她忙碌的样子,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掉,他红了眼睛,别过脸去,将眼里的情绪憋回去。
气氛有点怪,以前都是封流光用这样的语气霸道的和林琋说话,而如今换成了林琋,她双手麻利的将封流光的手包好:“你手受伤了,早餐我去做吧。”
封流光一把拉住起身的林琋:“我来吧。”
两个人像是老夫老妻,相敬如宾,又像是陌生人,不敢走的太近。
林琋也未在做阻拦,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去厨房忙碌,她赤着脚走上楼梯,去楼上的卫生间洗漱,里面她原有的东西一应都在,那么熟悉,好像他们都未曾离开过一样。镜子里的她因为宿醉,眼睛微微有点红肿,她只记得在车上让助理送她过来,但是后续的事情,她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封流光的家,怎么睡过去的,有没有说些什么,封流光有没有对她说什么,全然不记得了。
自己有没有说什么不重要,封流光到底有没有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她是最关心的。
“该死!”林琋敲敲自己的脑袋,又摇摇头,有点疼,除此之外,脑海里并没有什么深刻的记忆。早知道就不喝那么多了。
等林琋简单洗漱完下来,封流光已经做好了早餐,是林琋最喜欢吃的,还专门做了小米粥,她喝完酒,喝小米粥能养胃。
“趁热吃吧,多喝点粥。”一身白色居家服的封流光,看上去依旧那么的帅气,可是他的举动像是一耳光服务生对自己的客人一般疏离,将东西都弄好以后,自己远远的坐在林琋的对面,两个人开始用早餐,全程无话。
“助理电话我已经打了,等你吃完差不多就到了。”封流光忽然抬起头,对对面的林琋说道。
“好。”林琋简单的应一声,像个乖巧的孩子,不哭不闹不多话,安安静静的吃完这顿饭。她吃了很多,盘子里封流光煎的鸡蛋,做的沙拉,小米粥,面包都吃的一干二净。其实已经很撑了,但还是一点都不剩。
她吃饭的过程中偶尔会抬起头来看看封流光,但是他一直都是埋头吃饭,没有半点要和她说话的迹象。
助理很准时,在她快吃完饭的时候已经到了。
“我要去A国参加颁奖典礼,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临出门时,林琋转头问跟在身后送她的封流光一句。
“注意安全。”封流光不看她,视线望向不远处在车边等她的助理,就说了四个字。
林琋心里微微叹气,面上却表现得很平和,转身离开,身后的门在她离开的那一刹那就被关上,听到门锁落下的声音,她的眼泪哗哗的往外流,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能将她整个人吞噬掉。
封流光关上门,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顺着门滑下去,双手捂着疼痛的像是被撕裂的心脏,他痛苦的嘶吼低沉而有沙哑,像是一只受伤的猎豹,痛的无法用声音表述。他视线模糊的看着餐桌上还未收拾的餐具,两个对立面,他们中间就隔着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这一天,封流光闭门不出,就坐在沙发上呆呆的盯着餐桌上林琋做过的位置,累了就去林琋躺过的床上按着她的姿势躺下,他那么雷厉风行的一个人,这一天竟然觉得自己脑子是空的,行动都变得迟缓起来。
不是不爱,而是爱的谈过深沉,太想要把自己最好得一切给她,如今镜花水月梦碎,他难以直面心爱的她。
鹰击长空,林琋和原来的电影班组的几个人,一起坐了飞机去A国,大家都很开心,毕竟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奖项,虽然还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得奖,但是能入围已经很不错了。导演感慨万千,说起那时候想要拍这部电影的初衷,还有当时对大家的角色分配和对每个人的感觉。说道欧皓辰,言辞里都是满满的惋惜。
林琋也是难过的,欧皓辰走的时候告诉她,不要想念他,他一定会好好的活着,就算是不再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不做公众人物,不管再任何领域,他总会做一个很好的人。
这一点林琋深信不疑,欧皓辰让她不要找他,不要联系他,要是有什么事,他会主动来找林琋。林琋深深理解他这么决绝的做法,他是不想给自己留后路和念想,她尊重他的一切决定,只要他能好,能不再因为自己受一点点伤害,怎么样都好。
望着机舱外翻滚而过的白云,林琋心里也如同万马奔腾,这一年多的时间,经历的事情已经远远超过了她人生前二十几年的合集了。辉煌和巅峰来的很快,低谷和痛苦也是加倍的赶来,生死别离,让她的生命忽然丰盈起来,离去的姥姥像是一个内心的信仰,她的爱情和守护,更加坚定了林琋要守护她和封流光感情的信念。
这一场青春的追忆电影,曾经掀起了多少人心中的惊涛骇浪,不少人在电影院哭的不能自已,他们也许只是在追忆那时候的某一个片段,某一个惋惜,也许是在追忆他们整个青春里来来去去的那些人,以及甚至都来不及展开的故事。
有些东西,就像流水,流过石面,太阳一晒就干了,什么都留不下。
而有些东西,像是水滴,一滴过后什么都没有,持续的低落,那深深落在石头上的痕迹,历久弥新,怎么都去之不去。
乔里森借口自己很久没有出国旅行了,也随着林琋的这个大队伍,一起在飞机上,看到她这么闷闷不乐的样子,就和剧组的其他成员耍贫嘴说段子,逗她笑。
乔里森绝对的段子高手,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因为中性风的原因,她可以刚柔并济的将一切演绎得那么完美,很受大家的欢迎,没多久就跟大家混熟了,大家都说林琋你朋友真好玩。
渐渐的林琋也被拉进他们的谈话里,说这话,心情也渐渐明朗起来。
这次电影颁奖典礼声势浩大,集结了多个国家的很多大导演和优秀的作品,演员们也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林琋作为一个新人,在A国虽然反响不是很多,但是当她充满B国风的衣着打扮出现的大众视野里的时候,也瞬间吸引住了大家的眼球,清新美丽的妆容,将她的东方古典美托显得淋漓尽致,设计师精心为她设计的孔雀翎服装,让她看上去美丽高雅,她挽着导演的胳膊,优雅从容的从红毯上走过,微笑着和大家挥手,端庄大气。如同一个已经久经沙场的战士,一点都不怯场。
封流光坐在家里看着电视直播,这个小女孩,终于长大了,可以展开翅膀在外面自由自在的翱翔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完成了某种使命,他已经清楚的知道,林琋这次出席颁奖典礼,定然会拿回一尊多少业内人羡慕不已的奖杯。
而他,是不是真的该放手了?
这个念头不止一次的在他的脑海里闪现过,可是每次一有这样的念头,他的心都不可遏制的疼。如果林琋知道,她一定会痛恨自己的吧?封流光无力的靠在沙发里,这场感情,究竟要怎么继续,他们要怎么救赎彼此才算完整?
这是一场荣耀,国内的各大媒体已经在他们出场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发回来了他们现场的报道,林琋真的是给国人争光,虽然此次前去的还有国内的其他团队和明星,但是风头气质风头完全输给林琋。
林琋就像是这场红毯上一道靓丽的东方风景,一个美丽的B国名片。
进场落座后,林琋微微有点不好意思的问导演:“我第一次走这么盛大的红毯,导演我没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吧?”
虽然已经身负盛名,但是她身上永远保持着一种谦恭和学习的态度,她毕竟是新人,不可恃宠而骄不能恃才傲物,这些是她最看重的。
导演听了她的话忽然爽朗大笑:“林琋,你不是第一个和我走红毯的人,但是你确实表现让我最为惊艳的女星,你很棒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导演不是一个会说假话的人,而且他的话语里有很大的褒奖,要知道,能和他走红毯的明星,肯真的都是首屈一指的影坛大腕呀,其中不乏林琋钦佩不已的人。
“您真是过奖了,我还只是个新人,不要出错就好。”林琋赶紧道谢。
导演笑道:“你呀,就是这一点不好,永远对自己有要求是好的,但是也要有自信,那就是不管外界对你有多大的非议,你都要认为自己是对的,这才是一个引领者该有的心态。当然,这做起来虽然很难,但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到了那个时候,你才算是真正的战胜了自己的内心。”
导演的话很有深意,他是一个很好的引导者,灯塔似的存在。
林琋虚心受教,其实就算不说,她都很清楚她最大的症结在哪里,或者是和从小就备受刘美玲的指责有关系,她总觉得自己不够好,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路漫漫其修远兮,这方面看来她还是要想办法克服的。
颁奖典礼很盛大,演出阵容、主持人、颁奖嘉宾都是盛况空前。林琋他们的奖项在稍微靠后,当那位在好莱坞很有地位的男影星故弄玄虚的停顿的时候,林琋不由自主的将手握在胸前,她很渴望这个奖杯,要是得到了,她一定要封存起来,日后送给欧皓辰,这是他们一同努力的结果。
当那位男嘉宾用蹩脚的中文宣读他们的电影名字以及林琋的名字的时候,身边同国的艺人导演,都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和尖叫,他们为自己的同伴能得奖而感到开心。
“恭喜你,林琋!”导演似乎早就笃定林琋可以拿奖的一般,倒是比别人要平静许多,他转过头来和林琋拥抱,给她力量和鼓励。
林琋眼里发热,但是她还是忍住了,和导演拥抱过后,提裙上台,镜头捕捉着她美丽动人的身影,一直护送她到台上。
林琋从颁奖嘉宾手里接过奖杯,落落大方的和他们拥抱感谢,她的英语很好,大学时候还兼职当过翻译,所以跟大家交流起来一点都不费力。
她准备了一段获奖感言,但是到了这个时刻,忽然觉得她准备的那些东西反而无法表达自己的感想,于是她用纯正的美式英语,开启了属于自己的独特告白。
她知道这个时候,欧皓辰是可以看见的,所以她首先感谢了自己这位多年的好友,虽然他现在已经离开了,但是这个奖杯绝对是他们共同获得的,告诉他不管在哪里,在做什么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很多人都默默地爱着他,关注着他。希望有一天,他们不在讨论忽晴忽雨的江湖,不再讨论儿女情长,能够平稳而又真实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叙说自己的经历的一切美好。
她说这部戏是追忆青春,她的青春是一场等待,长达十年的等待让她的人生变得美好而又有期待,虽然现在似乎她又在继续这场等待,但是她并不怕,因为心里有光,就不怕天黑。
最后,她感谢自己的团队,还有导演。鼓励所有心中有爱有梦的人们,不管现在是什么年纪,只要还有想要做的事情,就去作罢,因为青春不是一个年纪,而是一种情怀,要是能将这种情怀进行到底,那么他们必然青春永驻。
林琋慷慨激昂有言辞恳切的发言,获得了大家的起立鼓掌,没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能在这样的年纪,将一切分析的这么清晰透彻。而她流利的英语,也为她加分不少。多少年后,她的这场发言,依旧让人们津津乐道。
封流光关上电视机,推开窗户让阳光散了进来,十年……她说只要心里有光,就不怕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