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奕寒,我们会死吗?”沈夕歌伏在他怀里,轻轻嗅着这熟悉的味道。她没有想到,原来她不仅贪恋这个怀抱,危险时刻唯一想抱着再不分开的也是这个怀抱。
他腾出一只手来,轻轻的抚着她的背,似安抚一般。
“别怕,我们不会死。”他的声音坚定有力,手臂又是那么温柔宽厚。
眼泪汹涌而出,全都蹭在了他的西装上,沈夕歌默默闭上眼,陆少杰的声音又如魔音一般在她脑海里盘旋不止。
“舒太太,计划我已经安排好了,只要那天你把舒奕寒引上他的私人游艇,其余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你在游艇上做了手脚?我想再考虑一下。”
“沈夕歌,你不是一直想报复他吗?你不是一直想替你爸爸报仇吗?你知道他是一个恶魔,根本死不足惜!想想是谁把你害到这个地步的?想想你未来的生活。”
是的,她像一个被困在黑暗里很久的人,拼命的想打破这困住她的世界,唯一的方法就推翻他,那个主宰着一切的人。
可杀人的事她不到,她不能变成一个像他一样冷血无情的刽子手。
那么就一命偿一命,一起死吧!
他不是说过么,死了也要一起下地狱!这样所有的悲剧到此为止,谁都不会再受伤,所有的爱恨,到此一笔勾销!
眼泪不停的流出,沈夕歌瑟缩的颤抖着,舒奕寒只以为他是害怕,便用一只手抱住她,
她确实害怕的,害怕冰冷的海水,害怕那绝望的死亡。
舒奕寒表情沉稳认真,清冷的目光中依旧一丝不乱,熟练的操作着游艇。
漏水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很快游艇内的水已经将游艇坠得下沉了一米,比他想象中要严重,而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提高游艇速度,尽快到达记忆中那座荒岛。
于是,舒奕寒停止了游艇内所有辅助设备,包括照明,全力提升游艇的速度。
灯光瞬间熄灭,沈夕歌吓得一颤,双手更加用力的抱住舒奕寒,闭着眼睛,咬着牙,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当游艇下沉到一定深度时,腥咸的海水往驾驶仓渗了过来,哗拉拉的汹涌进来,一点一点在脚底蓄起来。
沈夕歌觉得窒息,死亡的气息一点点逼近。
“沈夕歌,我们还没死呢,不要放弃,快去舀水。”舒奕寒冷静的说道。
“嗯。”沈夕歌忙随便找了个东西开始舀驾驶仓的水,她甚至想用身体堵住那些渗水的地方。
可是水太多,她的力量太小,杯水车薪,根本没什么用。
舒奕寒要她舀水,也并不是为了能安全,不过是不想她这么早就放弃。
“舒奕寒,其实,我早就知道这条游艇被人动了手脚。”她突然放弃了一般站在原地跟他说道。
“我知道。”他头也不抬,专心操作着,注意游艇雷达内所监测到的一切情况。“你爸爸的葬礼过后,你和陆少杰一直私下里有联系,我都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还要执意开游艇去看日出?”沈夕歌双眼含泪,突然好后悔,好后悔没有早点告诉他。
舒奕寒突然停住了动作,指关节握得有些泛白,转头看着沈夕歌,认真的说道:“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宁愿赔上自己的命也要置我于死地。真的恨我到如此地步?”
他的话如同黑暗的一记闷雷,响彻沈夕歌脑海,她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萎顿下来。
是她太天真了,她犯了个大错,她忘记了她不过是舒奕寒手里的一个棋子,她的一举一动都不可能瞒过他,而那些自以为瞒过他的事情,不过是他在将计就计,看她一个人表演而已。
这是沈夕歌的一场赌,也是舒奕寒的一场赌。
沈夕歌赌的是命,而他赌的是沈夕歌的心。赌沈夕歌的心里除了仇恨,还有一些别的东西,那东西足以让她阻止今天发生的一切!
“你是个疯子!为什么早不说!”沈夕歌咬牙吼他。
舒奕寒微抿着唇,将游艇的速度提升到极致,能多靠近一点也就意味着他们生的机率大一点,他既然敢赌这一把就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也有能让两人安全脱险的把握。
游艇开始缓缓倾斜,水开始往低处流,后角最先漏水的一个方向开始下沉,整个船身倾斜的角度超过了45度。
“对,我是个疯子。”他的脸色有些泛白,抿着唇紧紧握住操作杆,命令道:“沈夕歌,不想死的话就过来!”
沈夕歌仓皇的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扣在一起,箍上他的腰。
“闭上眼睛。”舒奕寒的声音温柔了很多。
沈夕歌听话的照做,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海水不断的涌进来,从脚底漫过膝盖,再到腰间,游艇的速度越来越慢,终于还是达到了极限。
沈夕歌的身体几度失去重心,差一点就松开了双手,幸好舒奕寒关键时刻拉了她一把。
终于,游艇停在原地,几乎被海水灌满,开始渐渐下沉,失去重心的沈夕歌像落水的鸭子一样手刨脚蹬。
有一个残酷的现实他们必须要面对,沈夕歌压根不会游泳,十足的旱鸭子。
绝望,如海水一般汹涌而来。沈夕歌知道自己这次在劫难逃了,便松开了双手任由自己的身体开始下沉。
舒奕寒看到眼前一串气泡,转眼,沈夕歌已经沉入好几米外的水里,忙含着一口气潜了下去,一把拉住沈夕歌,托住她的唇将嘴里的空气过渡给她,然后强行抱着她上浮。
踩着还没完全下沉的游艇爬了上来,沈夕歌大口喘息着,虽然时值盛夏,但海水冰凉,刺骨的凉,身子禁不住颤抖着。
“舒……舒奕寒,你放开我……自求多福吧,我不会游泳,必死无疑。没有我你活下去的机率还大一些,我不想拖累你……”沈夕歌突然想再吻一吻他,说完便抱着他亲吻着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
舒奕寒双手托住她的脑袋,双眼如墨般漆黑,紧紧的盯着她说道:“沈夕歌,你听着,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要死一起死,要生一起生,谁也别想落下!”
虽然舒奕寒的语气一如既往的霸道,却犹如一股暖流淌过她的心底。
在他的意识里,她是他的老婆,两人是必定要同甘共苦的。
今天,若是他死了,沈夕歌也必定陪葬,若他不死,必定护沈夕歌周全。
他二十几年的人生当中从未有过一步差错,从来都是按部就班的进行的,独独沈夕歌这颗棋子他控制不了,甚至改变了自己原本的人生轨迹,陪着她赌一场不会有赢家的赌。
海水就快要将整艘游艇淹没,其实这个过程是极其煎熬的,如同死亡一点一点在凌迟人心一样,那种恐惧感是很难以克服的。
若不是舒奕寒一直抱着她,沈夕歌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他抱着她,站在游艇的最高点,沈夕歌贴在他胸口,感觉到左心房那强有力的跳动。
生命……
鲜活的生命,顽强却又脆弱。顽强的只是人的求生意志,而脆弱的是那颗跳动着的心脏。
“沈夕歌,准备好了吗?一起跳下去。”两人的手指指紧扣,舒奕寒怕会被水底的暗流冲散,便找来一根绳子,将两人绑在一起。
沈夕歌几乎整个人都傻掉了,身体极度冰冷,心里极度恐惧。
下一秒,舒奕寒挟着沈夕歌纵身跃入海里,沉浮间,沈夕歌被灌了好几口腥咸的海水。
舒奕寒奋力的向上游,一只手还抱着沈夕歌,游得相当吃力。
“咳……舒奕寒,你放了,放开我吧!我不想拖累你……”
舒奕寒没有停下动作,“有说话的时间不如多呼吸两下。”
沈夕歌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反正在海水里泡着,哭也没人看见。
舒奕寒游一阵,便会浮上来让她换气,如此往复,不知道游了多久,极目处,终于看到一条黑线,而此时,天空中露出了一抹鱼肚白。
舒奕寒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她摇了摇沈夕歌,兴奋的说:“我们有救了!看那个荒岛!”
沈夕歌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身体被冰凉的海水浸泡得有些麻木,此时,听到舒奕寒的话,确实让令她绝望的心里点燃一些希望。
“唔……”沈夕歌喜极而泣。
终于,在天大亮的时候,舒奕寒带着沈夕歌游到那片荒岛上,两人都疲累的躺在岸边,但那互相握着的手却从没分开过。
当暖洋洋的太阳洒下来的时候,沈夕歌惭惭的恢复了意识,口鼻里全是腥咸的海水的味道,坐起来咳了几下,才发现舒奕寒还没有醒来。
他不会有什么事吧?沈夕歌忙挣扎着爬到他身边,抱起他的头,叫道:“舒奕寒,舒奕寒……”
他却像死了一样,双手冰凉,双唇苍白干涩,双眼紧闭,沈夕歌将手指小心的放在他的鼻前探了探,似乎……感觉不到呼吸?!
沈夕歌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舒奕寒,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呜……”
叫了半天,舒奕寒都没有醒过来,沈夕歌吓得一直哭。
感觉他的身体冰凉,沈夕歌脱下他身上的湿衣服,将又将自己的也脱下来,紧紧的抱住他,贴在他的胸口,试图让那熟悉的温度重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