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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朱元璋篇

皇权至上

为臣难,在朱元璋执政的后期,当官者随时都有掉脑袋的危险。儒家所讲的传统的君、臣之道已很难看到,杀人已成了朱元璋的一大嗜好。皇权至上,为臣艰难。

朱元璋在执政的后期,在对待大臣方面是相当严酷的,也很难看到他从前推崇的儒家经典的实质内容,什么以仁义之心爱臣呀,是根本看不到了。

据说,第一次廷杖始于刑部主事茹太素。这是洪武九年(1376)的事。

当时正是灾害年头。朱元璋面对灾情手足无措,只有布告天下,请臣民就朝政不妥之处上书。于是身为刑部主事的茹太素,写了一篇万言书,提出五条建议。皇帝叫中书郎王敏为他诵读,念到六千三百七十字时,文中有“数年以来,幸存者百一二三,所任者多半迂儒俗吏”等语,并无实指。

朱元璋生气了,立即叫来茹太素,当面加以斥责:“你是刑部的官员,刑部有二百多名官吏,你就能够分清他们谁是迂儒、谁是俗吏吗?”

朱元璋当场命人拉过太素,乱棍打了一顿。

次日深夜,皇帝躺在床上,叫人将太素的万言书读完。读到一万六千五百字以后,出现了太素所言五条建议。皇帝说,读到一万多字才看到正文,这五件事情也才用了五百多字,下令今后上书奏事,要按新规定的建言格式来写,杜绝冗长的空谈。茹太素因为写了一篇长文章,又有逆耳的意见,就遭到皇帝的杖刑和责难。等到皇帝第二天读完全文,发现五条建议中,有四条可行,又在第三天早朝时命主管部门执行。

他说:“我讨厌听长篇大论,太素这样的人,还是忠臣,应该表扬。”

洪武九年以后,茹太素官至户部尚书,而抗直不屈的性情依旧未改,因此,多次被朱元璋治罪。有一天,朱元璋在便殿请太素吃饭,并让人给他倒了一杯酒。

朱元璋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吟诗:“金杯同汝饮,白刃不相饶。”

太素叩首相谢,立即续韵对答:“丹试图报国,不避圣心焦。”

还是这种性情,怎么得了呢?朱元璋听了,很不高兴。没有过几天,就将太素降职,又叫他和同僚戴着脚镣办公,最后还是以小事将他处死。

继茹太素之后遭受无情杖打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之中有亲属勋贵、部院大臣以及地方官员。被当场打死的著名例子很多,如工部尚书薛祥、大理寺卿李仕鲁、永嘉侯朱亮祖及其子、府军卫指挥朱暹,就连他的亲侄儿朱文正也被杖死。

山东行省的按察副使张孟兼,与一个叫吴印的人发生纠葛。吴印两次给皇帝上书,辩明自己的理由。不想这惹恼了皇帝,把他抓到宫中,命卫士揪着他的头发一顿毒打,打到奄奄一息时,便以弃市论处。

福建有一名投察使,名叫谢肃,因为犯罪被逮至京城,皇帝亲自坐镇文华殿进行审讯。谢肃见状,心有不服,大声喊道:“文华殿不是应该拷问官员的场所,陛下也不是问刑的官员。请将我送交司法部门处理。”人虽然被押到监狱,但狱吏将谢肃装入布袋,活活压死他。

朱元璋是一个追求极端权力的人,他总是希望牢固地钳制臣下,凡是臣下的一言一行,都要合于他的心愿,加上过于戒备、焦虑的不正常心态,于是对臣下的要求达到苛刻的地步。有一年,朱元璋下诏免去江南诸郡的税收,可是到了秋天,他又改变主意,仍然要征收租税。

当时有一名叫周衡的监察官员说:“陛下下诏免征部分郡县的租税,百姓听了都很高兴,可是马上又重新征税,这不是告诉天下人,皇帝言而无信吗?”

朱元璋说:“你讲得对。”

后来,周衡告假回乡省亲。周是无锡人,离京城并不远,皇帝给了他六天假。七天后,周衡返回京城。皇帝大怒,借题发挥说:“朕是没有取信于天下,可是你也对朕不守信用。”

周衡无话可说,后来就被处死了。

大理寺少卿陈汶辉在做礼科给事中时,曾对皇帝设置僧禄司和道禄司这样的政府机构提出异议,认为僧、道不宜参政。改任大理寺少卿后,又多次为几桩冤案申辩。

有一次,有名内戚犯罪,山东副使张甲未报皇帝批准,就将此人处死。皇帝自然恼怒,他派陈汶辉前往山东,处死张甲。陈汶辉认为处分过重,便将御旨封遗,皇帝一时性起,命人逮捕陈汶辉。陈汶辉被刑部官员押至皇宫门前的金水桥时,趁人不备,投水自尽,最后一次表示了他的抗议。

苏州人严德珉,由御史升为在检都御史后,因病要求辞官,触怒了皇帝,处以黥面,然后发配到广西,后来遇到大赦,回到原籍,做了一名普通百姓,直到四朝以后的宣德年间,他还健在。一天严德珉因事被解送御史处,他跪在堂下,告诉御史,自己也在都察院当过公事,明白三尺法度。御史问是何官,回答说洪武年间的都御史严德珉便是老夫。御史大为惊讶,赶快扶起老前辈。次日,御史前去拜望,严德珉已经打着铺盖走了。苏州府的一个儒学教授和他一起喝酒,见他头戴破帽,脸上还刺着字,便问老人犯了什么法。严德珉想起几十年前的事情还心有余悸,他感慨地说:“先时国法极严,做官的人很难保住性命。我今天能头戴这顶破帽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郭德成是皇帝妃子郭宁妃的哥哥。他的两个哥哥都因军功被封侯,而他还是一个骁骑舍人。皇帝因为宠爱宁妃,又见他性情敏锐,想给他个职位。郭德成却不接受,皇帝大不高兴。郭德成解释说,我这个人天性嗜酒如命,又不懂得做官的一些精微奥妙,你给我高官厚禄,我就得做事情,一旦做不好,你会杀了我,这是何苦呢?人生最可贵的莫过于按自己的意愿生活。拥有足够的金钱,喝着醇酒,就是美好的生活了,其他的都不在我的追求中。

其实,并不是郭德成不想做官,也不是他无能,而是他对为官感到很害怕。

朱元璋既然有暴戾、猜忌的一面,为臣的人就很难在职任上放手办事,只好不求有功,但得无过,将自己的职责限定在尽可能小的范岡内。

有一次,朱元璋召见各地儒学的教官训导,向他们询问民间有何疾苦,有一位说道:“臣为学正,以教导为职业,民事我不太清楚。”

另一人则说:“臣的职责在于办好教育,不会外出考察民情,百姓的疾苦我也不了解。”朱元璋很生气,说:“你们都在合着骗我?”

其实,这怪不得这些人。他经常因为小小过失苛责于人,以至于官员们人人自危。据有关史料记载,当时京官每天早上入朝,都要与妻子儿女诀别,大有此去无回的可能,等到傍晚平安归家,全家人才松了一口气,坐在一起庆幸又多活了一天。这情景真让天下官人心寒,为臣确实不易。

有的大臣为了保住性命,竟然装做精神病患者,御史袁凯就是一个例子。一次,皇帝要处置一批犯人,要他把名单送给太子复审,太子从名单中划掉一部分人名。袁凯从东宫回来,皇帝问他:“我们父子一个从宽,一个从严,你说谁对、谁错?”

袁凯有点儿为难,他只好说:“陛下是依法办事,太子也是仁慈为优。”

皇帝不喜欢这样的回答,觉得袁凯是个老滑头,两边都不得罪,真是令人厌恶。袁凯惊恐得要命,没有办法,为了保住性命。他放弃高官厚禄,装做精神失常的样子。辞官回家。

朱元璋是工于心计的人,他叫人刺袁凯的皮肉,看他究竟知不知道疼痛。又派使者召他回京做官,袁凯瞪着眼睛在唱月儿高的曲子,还趴在地上,大口地吃着狗屎。皇帝这才相信,他是真的疯了,才不再追究,袁凯算是躲过去了。

恩威并举用徐达

没有才能干不成大事,能成大事者却有震主之嫌。赞赏与压制并用,这是朱元璋对付身边大臣的手腕,用人之道充满玄机,说你不行,你行也不行,这是古今通用的用人之术。

有一天,朱元璋将刘伯温叫去商谈回金陵的事,朱元璋说:“朕有个感觉,北平地势险要,是藏龙卧虎之地,但也有其不利的一面。”

“圣上认为问题是什么?”

“元顺帝出逃蒙古,仍有后患,此地离蒙古太近了,从这点上来看是不利于建都的,朕还是认为金陵好。”

“金陵也有其不利的一面嘛。”

“你说说是什么?”

“现在中原已基本平定,皇上留在金陵离北平太远,对行使职权有影响。”

“此事问题不大,现在还不是迁都的时候。”

朱元璋找刘伯温还有一件重要事情,那就是想让他从侧面去了解一下北上大军中徐达、常遇春、郭英、傅友德等几员大将之间的关系。

常遇春曾给他讲过,说是徐达指挥不力,故意放走了元顺帝。此事不好当面追究,从表面看,徐、常二人是有矛盾的。

刘伯温说:“徐达办事老成,常遇春作战勇敢。都对皇上忠诚,各有特点,至于说他们之间有小摩擦,那也是由战事引起的,圣上不必多虑。”

“话是这样讲,但朕仍有点儿放不下心啊!现在元将扩廓帖木儿还盘踞在山西,准备与我对抗,西北也仍掌握在他人手中。”

“圣上可以召集他们商议一下今后作战的方针,西北可以暂缓,而山西得尽快攻下来。”

“朕也是此意。”

离开北平之前,朱元璋情绪反复无常,对徐达和常遇春等人没有前几天那么亲近了。

他将几员大将叫到一起说:“朕得回金陵去了,北方的事还是交由你们去管,所有北方的元军应尽快扫除,徐将军有何意见?”徐达说:“圣上说怎么打,臣就怎么打。”

朱元璋让人拿来一张地图看了一会儿,望着大家说:“徐将军仍是北方战事的总指挥,常遇春当助手,你们现在就作准备。一个月之后,也就是秋天到来之时,一定要对山西发起攻击,不得有误。有困难没有?”

徐达说:“没有。”

朱元璋又接着说:“山西一战关系很大,你们一定要打好,建议先头部队由常遇春带领,从北平西进向太原开拔,徐达可后期前进,只要你们一打响,朕会命令中原的冯胜、汤和从侧面接应你们。”

朱元璋走后还不到一个月,常遇春就率五万大军直向山西推进,一路小打小闹攻占了几座城池,还没有到达太原,却就把元将扩廓帖木儿引出来了。

正当北方战事吃紧的时候,朱元璋却一纸诏书将徐达从前线召回金陵了。

徐达一路快马往金陵赶去,内心更是不安,他不清楚此时朱元璋叫他回去是什么意思,从朱元璋离开北平时的情况看,他感觉到朱元璋对他有怀疑之心了,他清楚地记得在后来的几天中,朱元璋对他很冷淡。

在后来的战争中,徐达征战四方,立下了汗马功劳。当徐达在北方的声势越来越大,特别是在军中威信很高,朱元璋疑心很重,渐渐觉得徐达有震主之嫌。

这种怀疑虽然没有公开讲过,但徐达已有所察觉,这次调他突然回来就是一个很鲜明的例证。

风雨兼程,徐达很快就到达金陵了。

凶吉未卜,他是有思想准备的,当天晚上秘密来到江浦的水寨中没有进城。他是这里的最高军事指挥官,士兵们对他十分友好。到了半夜他思家心切,又不敢回去,便派人进城将自己的夫人和孩子接到了船上。半年不见,夫妻间自有说不完的话。

徐达将自己这次奉命回来的情况告诉夫人。谢氏本来就对朱元璋有意见,这次更是火上浇油,完全赞同徐达的分析,认为这次是凶多吉少,还是不要急于过江为好。

这时坐在他们身边的小女儿爬到徐达大腿上,睁着天真烂漫的大眼睛问:

“爸爸,你怎么不回我们自己的家?我们住在这里风这么大,难道你不要城里的家了吗?”

徐达笑着说:“我们应该四海为家嘛,你就与母亲住在这里,过几天我带你去北平玩玩好不好呀?”

“北平在哪里?”

“很遥远,在北方,是一座美丽的城市。”

“有金陵好玩吗?”

“有,你去了就知道了。”

“我们什么时候去?”

“很快就走。”

夜已经很深了,徐达将一名卫兵叫来,对女儿说:

“你到前舱睡觉去吧。”

女儿很不情愿地走了。

天越来越冷了,后舱只剩下他们夫妻俩。

这时,谢氏才躺在他的怀里,望着他说:“你这个人就是脾气不好,与皇帝闹翻了吧,此事我早已预料到了,当今圣上对你也只是利用关系,你以为他对你很信任吗?”

“不要乱说了。”

“这怎么是乱说?”

“皇帝只是疑我而已嘛。”

“说得轻巧,你是聪明人。在外混了这么多年,君臣相疑,暗藏杀机,还不懂嘛?”

“有这么严重嘛,”

“北方战火尚未熄灭,而且正是紧要关头,他突然叫你回来,是想夺军权。”

船头上传来了脚步声,过了一会儿又消失了。徐达明白这是哨兵在巡逻。

夫人接着说:“你不要担心,有我在你身边,你现在有节杖在手,三军可由你调遣,我建议你还是到北方去,大干一场,与他朱某平分天下。”

徐达站起来,朝船窗望了一眼,外面漆黑一片,能听到江水的声音,兵士们都已熟睡,对岸金陵城里的也只有点点灯火。

他又坐下,说:“我虽有三军节仗,但圣上现在深得人心,我若造反,会引火烧身的。”

“无毒不丈夫嘛,大明江山不是他一个人打下的,你在北方称王,也未尝不可。”

“还没有到这一步嘛。”

“你对他一片忠心,将来结果如何,很难说呀厂“不要讲这些话了,我与他是几十年的交情了,如今又是君臣关系,不能干这种事。”

“那你有何打算?”

“我在这里住几天,看看风声再说,这个江是迟早要过去的,我想有话讲明了,误会自然会消除的。”

“你这个人呀!”

夜已很深了。这一夜谢氏变得百般温柔,颇使徐达欢心。

第二天清早,徐达决定进城。

他只带了三千多人马过江,向宫里走去。

宫门外的卫兵发现是徐达来了,都不敢阻拦,只好让道。进了第一道门,来到第二道,就有卫兵阻拦了。徐达火冒三丈,对他们说:“我有节杖在此,你们怎么敢拦我?”

一个认识他的年轻军官说:“大将军,近日皇上情绪很不好,你可得小心。”徐达没有多说就进来了。

大殿里戒备森严,比门口多了许多卫兵。徐达不由得想起刚才那个军官提醒他的话,可已经到了这里怎么能退回去呢,他对门口的一个老臣说:

“去回禀皇上,说徐达求见。”

那个老臣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徐达已等得不耐烦了,又往里走,还是被卫兵拦住了,他很生气,对陪他来的两名卫兵说:“走,咱们回去。”

他们转身朝外走,一个老臣跑过来说:“皇上有旨,让徐达将军暂不要离宫。”

徐达一行来到奉天殿休息了一会儿,又让人传话,要见皇上。

传话的那名大臣来到后宫对朱元璋说:“徐达将军已在奉天殿等候多时了。”

朱元璋漫不经心地说:“朕知道了。”

“何时宣他进殿?”

“不要着急。”

过了一会儿,一个老臣又进来说:“徐将军已经离宫了。”

这时,朱元璋正在床上与一个宫女享受人生。

站在门口的老臣不敢离去,朱元璋隔着纱帐说:“你怎么能将他放出去呢?”

“臣已传了令,但徐达持有三军节杖,士兵们不敢阻拦。”

“由他去吧,他还会来的。”

朱元璋始终没有下床,老臣听了一会儿,只能离去。

一个小时之后,还是那个老臣,头上冒汗,一路小跑进来了。

朱元璋听到脚步,就知道是他,没有起身,又问:“你又来了,有何事?”

老臣说:“回禀圣上,徐达已过江去了。”

“你说什么?”朱元璋推开怀里的宫女,裸露着多半个肥胖的身子,一把掀开白纱帐,问:

“他真走了?”

“正在过江。”

朱元璋说:“立即通知江面所有的队伍,封锁江面,监视徐达动向,不准他进住对岸水寨。”

老臣离开后,朱元璋穿上龙袍来到了殿里。刘伯温、李善长等几个亲信已站在殿前了。

朱元璋脸色很不好看,坐下后,刘伯温问:

“听说皇上与徐将军闹翻了?”

“此人脾气太大嘛!”

李善长说:“他不是在北方打仗吗?回来干什么?”

朱元璋说:“是朕宣他回来的。”刘伯温问:“徐将军在北方攻占了元大都,却放走了元主,皇上这次召他回来,是否要问罪?”

“哪有这个意思,他劳苦功高。这点儿小事怎能处罚他呢?但此人脾气古怪,有傲骨,又与常遇春有点儿小矛盾,朕没有及时见他,只是要杀杀他的威风罢了,不料他却生气了。”

刘伯温说:“徐达在北方战功赫赫,虽说放走了元主,但也不必计较,他担心圣上怀疑他不忠,这次离宫时情绪很不好,他是三军将领,皇上还是三思而行呀!”

“我还能对他怎么样,他有节杖在手,可以调遣军队,如果他真与朕分手,会争夺半壁江山的。”

李善长说:“皇上多疑了,徐将军为人你是清楚的,他对大明朝是忠心耿耿的!”

朱元璋说:“是他对我有疑心,朕怎么怀疑他呢?他与朕风雨同舟几十年,可谓患难之交了,朕这次召他回来是有别的事商谈,没有想到却闹成这样……”

刘伯温说:“误会会消除的,还是召他到宫里来吧。”

“这个建议很好,此事就由你办,如他不来朕只能去见他了。”

刘伯温和李善长从宫里出来就来到了水寨。

江面上微风轻吹,水波荡漾。他们进寨时,徐达没有出来迎接。他正躺在一个大木船上休息。刘伯温走进去说:

“听说徐将军来了,我和善长特来看你。”

徐达望着他们说:“对不起,我已患病,不能起来了。”

李善长笑着说:“大将军患的是心病嘛,听说你与皇上怄气了?”

“兄弟戴罪之身,怎敢和皇上斗气?”

“你这个人呀,就是脾气不好,皇上让我们接你过江。”

“我不去。”

“为什么?”

“皇上疑我呀!”

“没有的事嘛。”

刘伯温很亲切地拍着徐达的肩膀说:“大将军不要生气了,还是和我们一起进宫吧。”

徐达以身体不好为由,坚决不过江,刘、李二人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没有想到第二天中午,江面出现了许多军队——朱元璋带着刘伯温等大臣来看徐达了。他走上船,徐达假装不知,当朱元璋进船后,徐达仍没有起来。

朱元璋说:“你既然有病,就进城去休养嘛!”

“这里很好。”

“你是生我的气了?”

“哪里,臣岂敢。”

“不要这么说了,你与朕是兄弟嘛,朕特意来看你。”

谢氏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给皇上送来了茶水,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女孩儿。

朱元璋说:“没有想到你把家也搬来了呀!”

谢氏说:“给皇上赔罪了,他身体不好,我是来照顾他的。”

“很好嘛,这个女孩儿可是徐将军的千金?”

徐达说:“正是。”

“长得很标致嘛。你们两人真是好福气呀!”

谢氏说:“皇上过奖了。”

船内气氛渐渐缓和了。

徐达坐起来说:“我没有抓住元主,请皇上降罪。”

朱元璋挥手说:“你说这个干什么,朕何时追问过此事?你是我朝战、将,区区小事计较它干什么,不要多心了呀!”

这时徐达才笑了。

朱元璋接着说:“朕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忠心,请你跟朕进城去吧。”

徐达拿出节杖说:“臣近来身体很不好,愿交出节杖。请圣上恩准,退休回乡。”

朱元璋笑着说:“你是怎么了?还有半壁江山等你来打哩,难道就不想帮朕了?”

徐达终于笑了。

第二天早上,徐达就进宫了。朱元璋对他特别关心,专门为他设宴,席间朱元璋突然说:

“你那个女孩儿很是清秀,这样吧,就许配给朕的儿子吧。”

朱元璋转过身对后边的一个太监说:“你去把铁券给朕拿来吧。”

“圣上这是什么意思?”徐达望着他说。

“朕让你看一样东西。”朱元璋很是得意。

过了一会儿那个太监就抱着一大卷金色的东西从里屋走了出来。

这种铁券是用来书写宫廷文书的,说是铁券其实没有一点儿铁,全是竹板。徐达接来看,只见上面写着朱元璋所封的各种公爵的名字,连同其他爵侯在一起,共有五卷,足有一人多高。

徐达翻看完毕,问:“这种字写得很有功力,不是出自一般人之手呀!”

朱元璋哈哈大笑,之后说:“你很有眼力嘛,的确出自名家之手,此人你也很熟呀,你猜猜吧。”

“是李大人?”

“那朕就告诉你吧,是刘伯温写的。他先从台州运来唐朝古本,然后进行仿造,朕打算在上面镂镌金字。”

“圣上英明,这将流传百世,堪称千古绝唱了。”

“朕还准备在鸡鸣山建功臣庙,生者死者都人庙。”

“是吗?这也许有点儿不妥啊!”

“为什么呢?”

“死者立庙祭拜,生者如何进庙呢?”

“这个好办嘛,死者塑像,活者虚其位以示荣褒。”

“圣上这么说,臣也在里面了?”

“是的,你与伯温的像都要给制进去,这样可以激励后人。”

“生者的像也进庙,臣以为还是不妥。”

“你担心什么,历代帝王不都是生前营造陵寝的,百姓也有为生者做棺材的,生前顾后,也是大吉嘛。”

“话是这样讲,但臣以为生者受人膜拜,终有隔世之感啊。”

“人生自古谁无死,真龙天子也有驾崩的时日,哪有万岁之说,全是骗人的嘛!”

至此,徐达疑惧之心方释。

对文人恩威并施

恩威并用,这是朱元璋后来的为政之道。在他眼里,文人有时可爱,有时却可恨,不杀就无法維护他的威严。皇权至上,文人在治国中,有的也只是一种工具罢了。

作为一国之君,朱元璋对推行自己的政策是很执著的。他要利用神佛,维护他的基业。他读《道德经》,也读佛家的《心经》,不管道家的,释家的,他都利用。

他曾在《心经序》中说:

“相空有六……其六空之相,又非真相之空,乃妄想之相为之空相。

是空相愚及古今,往往愈深,不知其几,前代帝王被所惑,几丧天下者,周之穆王,汉之武帝,唐玄宗,萧梁武帝,元簋主焘,李后主,宋徽宗,此数主废国怠政,惟萧梁武帝,宋徽宗皆由妄想飞升及人佛天之地。其佛天之地未尝渺茫,此等快乐,世尝有之,为人性贪而不觉,而又取其乐。

人世有之者何?且佛天之地为国君及王侯者,若不作非为善,能保守此境,非佛天者何?如不能保守而伪为,用妄想之心,即人空虚之境,故有如是。”

他认为佛天之境不必妄求,那是帝王、王侯的实际生活。不能保住眼前的佛天之境,妄想飞升,想入非非,不但堕入虚幻,还会杀身误国。

朱元璋很实际,脚踏实地,抓住眼前的美好景况,就是身在佛天之地。为了保有他的佛天之地,他想尽T?z~-,设检校、锦衣卫、僧官、道官,用僧做耳目宣传自己才是神的化身。那时人们很封建,朱元璋以神道设教,流传很广。

民间有许多神奇的故事,说朱元璋是真龙天子,是天神下界。其中有个故事说:天上有二十八宿,东南西北四方,各有七星,共和二十八星,称为二十八宿。东方有角亢氏房心尾箕;北方有斗牛女虚危室壁;西方有奎娄胃昴毕觜参;南方有井鬼柳星张翼轸。有人曾说朱元璋出生的那天,天上的娄宿星不见了,洪武三十一年(1398),朱元璋驾崩时才归位。于是有人传说朱元璋是娄宿星下凡。不是一般的常人。

洪武三十年,刘三吾犯事了。这一年朝廷开科选士,刘三吾和纪善、白信蹈等任主考官。三场考过,阅卷发榜。泰和人宋琮名列第一,一直排到最后,全部是南方人,北方举子无一人上榜。

北方士子大为不平,他们说刘三吾是茶陵人,是南人,偏袒南方士子,私其乡里,因此,北士无人人选。

朱元璋得知这些事很恼火,他对张信说:“朕开恩科考是为了公平选取人才,这次科考北方士人深感不公平,说考官们偏袒南方人,你将试卷呈来,朕要御览。”

张信是一个很会办事的人,他和几个主考官分头对所有试卷重阅了一遍之后,选了一部分呈给皇上。

刘信将准备好的试卷呈给朱元璋说:“臣和其他几位大人将落榜生的试卷重阅了一遍,这是部分试卷,请皇上过目。”

“好,你退下吧。”

朱元璋将这些试卷看了一遍,认为的确没有什么文采。于是。他就下诏,维持原案。

没有想到那些落榜的北方士子仍不服气,继续告状说张信受刘三吾等人的嘱托,故意把不好的卷子呈给了皇上。

这案子越闹越大,朱元璋很生气,他将张信叫来问:“可有此事?”

张信有点儿害怕了,说:“臣也不知具体情况呀!”

“能否将北方所有考生的试卷呈上来!”

“臣遵旨。”

这时告状的人又说刘三吾等考官有向江南考生泄露了考题之嫌。朱元璋派人去认真查办,三天后,便下令对几个主考官处以死刑。

刘三吾年纪大了,有人来求情,朱元璋才说:“那就免死吧,发配到边疆去服刑。”

又过了几天,朱元璋突然对身边的大臣说:“这次科考的第一名也是名不符实呀,传旨将他充军好了。”如何平息这场风波呢?朱元璋自有办法。他亲赐策问,重新选拔了六十一名,全是北方士子。当时人称这两次取士叫“南北榜”或叫“春秋榜”。朱元璋自开国之初重用儒生。后来又宠信僧道,总是有他的用意的。

无论怎么讲,当时他并没有预谋要大兴文字狱,大杀儒生、文臣。自从见到破庙里那幅布袋和尚的壁画,才恨起儒生来。他认为别看这些人表面老实,背后却会骂人讽刺人。

他痛恨儒生还有另一件事情。

这就是有些武臣起初见朱元璋重文士,很不服气。身经百战的淮西将,认为天下是他们打的,文臣却掌握大政,眼里容不得沙子,但又想不出治他们的好办法,只好向朱元璋告状,说文臣的坏话。

朱元璋当时并不怎么相信,武将们却不罢休,不停地在朱元璋面前说儒生的坏话。朱元璋当着武将的面把那句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的话重复一遍。武臣中就有人站起来说:“皇上圣明,但对文人也不能过于相信。不然就会上当。一般文人都好挖苦人、讽刺人、诽谤人。比如说,张九四,一生宠信文人,给他们俸禄宅第;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可谓尊崇已极。张九四当上吴王之后,想到改个好名字,文人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士诚。”

朱元璋一笑,说:“士诚,很好嘛。”

那武将说:“皇上,不好啊!”

朱元璋问:“有什么不好呢?”

“圣上知道吧,《孟子》上有一句:‘士,诚小人也’,可以读为:

‘士诚,小人也’。文人们把张士诚称为小人,士诚并不明白自己上当受欺,被人叫了半辈子小人,真是可怜哩!”

朱元璋当时没有再说什么,很不开心。退朝后,他坐在书房查看《孟子》。

果然有……“士,诚小人也”。这时,他深感文人不可信了。

从此,他非常注意奏章贺表中的词句,看其中是否有讽刺挖苦或骂他的言语。

朱元璋越来越疑心了,越觉得不少奏章中有讽刺他骂他的意味。

翰林院的编修高启,曾写过一首《题宫女图》,诗中有:“小犬隔花空吠影,夜深宫禁有谁来?”朱元璋很不高兴,认为是讽刺他。

这时又发生了魏观案件。

魏观是蒲圻人,元末避乱蒲山。朱元璋攻武昌,聘魏观为园子助教。

明朝建立,他人朝后,为太子讲授经书,后出任苏州知府。

走马上任,魏观一改前任陈宁严刑治理的办法,以正风俗,施教化治府事,苏州人都说:

“走了个陈烙铁,来了清廉官,百姓有福。”

后来,魏观又把苏州府衙从都水行司处迁往张士诚建宫殿的地方。迁了之后就有人将这事告诉了皇上。

他的举动正中了朱元璋的心病。

朱元璋派人察看后报告说:“皇上,魏观不但修整了旧屋,还盖了新屋。新屋的上梁写了‘龙盘虎踞’四个字。”

朱元璋感到很惊讶,他问:“真有此事?”

“真的此事呀!是臣亲眼所见。”

“那你说他用‘龙盘虎踞’这四字是何意呀?”

“臣……”

“这还了得,一个知府衙门,怎么用这几个字呢?”

其实,朱元璋并不懂,当时在民间,一般上梁文,常用这种词语。不论是官人,还是贫民,这是一种格式了。

朱元璋感到魏观有反上之嫌,于是,便下令将他杀了。

权力不分散

有人看中权力,有人淡泊权力。权力、地位、名声有时会给人带来灾难。借他人之手扳倒大臣,借他人之手干掉自己不喜欢的人,这是朱元璋的统御术。

朱元璋建立明朝后,沿用元朝制度,在中央设立中书省,总理全国政务。

洪武年(1368)正月,中书省奏请以皇太子为中书令,但朱元璋没有同意。认为当时太子年幼,学识浅,无经验,决定今后凡军国大事只要告知皇太子即可,中书令一职废而不设。中书省设置左、右丞相,平章政事,左、右丞,参知政事等官职,下辖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在地方上,则设立行中书省,统管一省军政事务。中书省丞相相当于古代的宰相,协助皇帝处理一切军政大事,权力很大。丞相权重,势必会对皇权构成威胁,朱元璋的权力欲极重,他即位以后,对皇权和相权相辅而行、又相互制约的状况很不满意。他说:“秦代设相,是祸乱起源。宰相权重,指鹿为马。后来各代不以设相为鉴戒,相沿设置,往往带来祸患,原因就在宰相专横。”所以,他逐步推行他的集权计划,削弱相权,直至废相,铲除了心腹之患,使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中。他审时度势,暗中静观,在心中酝酿着解决的方案,但由于主客观方面的原因,朱元璋废除丞相之制的措施并非一步到位。

在废除丞相之前,朱元璋首先是对丞相之位的人选进行了几番调整。

明初,淮西元勋与非淮西大臣之间,存在着尖锐的矛盾。淮西元勋大都是早年追随朱元璋的战将,朱元璋对他们比较倚重。洪武三年大封功臣时,所封六公均为淮西人;二十八侯绝大多数也是淮西人。李善长是淮西元勋集团的核心人物,至正十五年投奔朱元璋后,一直在朱元璋身边辅佐,被比拟为汉之萧何,位列功臣之首。

中书省成立后,他与徐达分别被任命为左、右丞相,由于徐达常年领兵在外,平章政事虚位未设。中书省大权实由李善长独揽。朱元璋虽倚重淮西集团,可又不希望他们权力过大,以致动摇自己的地位。于是便想在中书省培植其他地方的人才,这其中就有一个杨宪。杨宪,山西阳曲人,博古通今,办事干练,很受朱元璋器重,被任为负责监视将帅臣僚的检校。开国之后,杨宪出任中书省参知政事,洪武二年升为右丞相,次年又升为左丞相,协助李善长工作。杨宪十分妒忌李善长的地位,一心想扳倒他,好取而代之,便向朱元璋吹耳边风,说他“非相才”,朱元璋内心虽同,但因为李善长是淮西集团的核心人物,要动他,时机尚不成熟。

据载,早在洪武二年,他就曾召见与李善长矛盾很深的刘基,谈话间对李善长作了指责,暗示自己有换相的打算。刘基不计个人恩怨,从大局着眼指出李善长虽才干有限,心地狭窄,但他是开国元勋,又能协调诸将,的确是个宰辅之才,换掉他不合理,也无益。

朱元璋见刘基如此不论个人恩怨,便有意立他为相,刘基坚决推辞说:

“易相之事,就好比更换大厦的梁柱,必得大木方可。如把小木条捆在一起代替,大厦就会倾覆。”朱元璋见刘基态度诚恳,只得把此事暂且放下。

在杨宪升为左丞相之前,担任左丞相一职的是汪广洋。汪广洋也是杨宪打击排挤的对象,正所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广洋早知道杨宪的恶名,便处处忍让,时时提防,但杨宪还是不肯放过他。杨宪与使御史刘炳等人弹劾汪广洋事母不孝,朱元璋一向提倡孝道,立即将汪广洋革职,让他回高邮奉母思过。杨宪还不满足,让刘炳再次弹劾江广洋,以绝其复出之路,朱元璋命将汪广洋滴徙海南。刘炳屡次弹劾汪广洋,朱元璋心下不禁生疑,便突然逮捕了刘炳,遂勾追到杨宪,李善长趁机全面揭发了杨宪种种不法情状。

洪武三年七月,杨宪与刘炳一同被处死。

杨宪事件后,汪广洋被召回京城复职,封为忠拉伯。洪武四年正月初二,朱元璋撤掉李善长,任命汪广洋为右丞,原参知政事胡惟庸为左丞,总理军国重事。李善长的下台,消除了朱元璋心中的一大隐忧,也是朱废相迈出的第一步。

朱元璋以胡惟庸为左丞的同时,又以汪广洋为右丞,目的是相互牵制,因为刘基早有警告,“让胡惟庸做宰相,就像用生猛的牛驾辕,恐怕要蹦跳脱辕,把车弄翻”。

汪广洋是个只求明哲保身的人,他将权力交给胡惟庸。

胡惟庸权倾朝野,自然引得许多想求官想升官的、落职后想复职的朝野文武都奔走在他的门下,以各种金帛、名马、古玩行贿,不计其数。一开始,他还假意推辞。后来,他不仅不推辞,还照单收下,对那些选送得少的人提的要求,并不给予满足。

胡惟庸成了朱元璋身边的红人,此人阴险,对刘伯温等人早已不满,多次在朱元璋面前说他们坏话,准备把他们搞倒。

朱元璋对胡惟庸的话虽不全信,但心里也存着疑虑,认为刘伯温的几个儿子在地方上名声不好,全是老子的过错,其实这都是胡惟庸胡说八道。刘伯温的几个儿子对朝廷很忠诚,根本没有谋反之意。

后来朱元璋又听胡惟庸说刘伯温指示他的长子准备与朱元璋的儿子一分高低。朱元璋急了,但只是听说而已,又不好派人去追查此事。这时刘伯温的病也越来越重了,这全是胡惟庸有意暗害的。自从他吃了胡惟庸请来的医生的药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这个老人对人世间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朱元璋对他的看法也完全变了。有一天,朱元璋写了一份诏书派人送给了刘伯温。躺在病榻上已坐不起来的刘伯温望着来人说:

“感谢皇上关心,臣只能躺着接旨了。”

站在床前的小太监说:“不用了,皇上有旨,这份诏书不必宣读了,让大人亲自过目就是了。”

小太监走后,刘伯温将诏书交给儿子刘琏说:“你给念念,看皇上都写了些什么呀!”

刘琏接过诏书,读:“君子绝交,恶言不出。忠臣去国,不洁其名。

尔刘伯温,千里兼程谒朕,用征四方,尔亦助焉。是用加以显爵,敕归老桑梓,以尽天命。何期祸生于有隙,致是不安。若明以宪章,则轻恕有不可恕;若论相从之始,则故有人议,故不夺其名而夺其禄,亦国之宪也。

若愚蠢之徒,将谓已是而国非,卿善为忠者,所以不辨而趋朝。可谓不洁其名,恶言为出者。”

刘琏读完诏书,刘伯温老泪纵横,悲伤不已。儿子问:“父亲,皇上一反常态,下此诏是什么用意?”

刘伯温坐起来,靠在墙壁上慢慢地说:“皇上称我是君子、忠臣,实则君臣之意已绝,反以恶言相加。他明知现在有人陷害我,还以国法无私来贬我,算了吧,咱们还是回老家去,此地不能久留了。”

刘琏说:“我们究竟犯了什么罪,皇上反复无常,怎能让人服气?”

“不要生气了,我已是快人土的人了,还去找他干什么。也好,他当他的皇帝,我做我的臣民,恩怨从此一笔勾销。”

“这怎么行,你是朝廷老臣,不能这么走了,得讨个说法才是。他朱元璋之所以能成大业,这与你有直接关系,难道他一点儿情义都不讲了?”

“不要再说了,我们得快走,我在这里一日,皇上会疑我一日,他怕我们夺权嘛。”

“这简直是笑话了。”

“是的,皇上也老了,只听其一、其二了啊。”

“父亲,你近来服了胡大人送来的药,病情有增无减,要奏明圣上才对。”

“儿子,你也太天真了啊!皇上对我现在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胡惟庸这个小人当政了,他还能信我?”

朱元璋的这份诏书,对刘伯温刺激很大,就在这时,徐达登门来看他了。

一年多来,徐达的身体也很不好,小病不断,加之胡惟庸等人在中书省作乱,他的心情也很恶劣。

徐达瞅着刘伯温说:“刘大人病成这个样子了,听说还要回故里去,真令人伤心啊。”

刘伯温已坐不住了,他躺在床上骨瘦如柴,两只眼睛已深陷下去,流着泪,抓住徐达的手说:

“人生易老啊,我已年过花甲了,也算活到寿辰了,回到家乡是平生一大愿望,现在皇上恩准了,也是我的福气哩。”

“兄弟我只是一介武夫而已,但多年来与刘大人在一起,受益匪浅啊,我现在也是病魔缠身,也真想与大人一起隐归故里,享受一下桃园之乐。”

“你不能这样想,大人是国家栋梁,老夫留在这里也不能有所作为了,皇上对你这么器重,你应有英雄气概才是。”

“作为什么?现在有小人在背后捣乱,日子也不好过哩。”

“你怕什么?谁敢对你下手?”

“听说刘大人用了胡惟庸派人送来的药,病情才渐渐加重了,如果真是这样,兄弟准备入朝在皇上面前说明。”

“不用了,你前程无量,不要因老夫而误了大事。”

“唉,怎么搞的?皇上为何就重用胡惟庸其人呢?此人阴险得很,许多人都对他不满,但又没有办法。”

“时间一长,皇上会觉出来的,你不要多事了。”

“大人一定要走了?”

“不走怎么行?圣旨已经下来了啊,免老夫无罪,但一切俸禄都剥夺了,这都是胡惟庸从中作梗,我的几个儿子,都对皇上很忠诚,哪有谋反之心嘛厂“我到皇上面前去说一下吧。”

“不用了,没有必要。”

“刘大人要走,兄弟我难受,不知何时才能相会?”

“你我今生有缘,后会有期。”

“刘大人要多保重,有事随时告诉我就是。”

“老夫对一切都看淡了,但我要提醒你,在这个世界上,君臣关系没有亲密无间的,你要小心啊。”

“感谢刘大人关心,我已对功名不感兴趣了,不会惹什么是非的。”

徐达站起来一招手,他身后的一个仆人就将一个小纸包递了过来,将这小纸包放在刘伯温的床前。说:

“我没有什么东西送给刘大人,将此物送来,略表寸心。”

刘伯温望着纸包问:“徐将军送老夫什么东西?”

“熊胆,这是我在塞外打仗时弄到的,送给大人治病。”

“要是此物老夫就收下了。”

徐达转身要走,刘伯温却让他坐下,说:“你我相会的机会不多了,再坐一会儿吧。”

“我担心刘大人身体啊。”

“没有事,说说话还是可以的嘛。”

徐达又坐了下来,刘伯温的儿子端了一杯茶进来了。刘伯温喘着气问:“徐将军,听说皇上打算让你迁到旧吴王府去,你为何不去?”

“前不久皇上想赐吴王府给我,还准备聘我的女儿为燕王当王妃,这得慎重,我还没有表态呢,”

“照我看皇上几个儿子中,燕王也算是佼佼者了,你可以收这个女婿的。”

“话是这么说,但我的夫人仍有顾虑呀。”

“这是正常的嘛。”

“皇上已立伯仁的长女为太子妃,选百室兄长子为皇婿了,他又想与我结亲,此事是祸福并存啊。”

“没有什么,皇上已立长子为太子,其他兄弟不可能相互争位嘛。”

“这不一定,事情千变万化哩。”

徐达走后的第二天,朱元璋就派人将刘伯温护送回老家。没有过几天,他就死了。朱元璋对他的死很冷淡。

多行不义必自毙

古人云:多行不义必自毙。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奸臣当然不会有好下场。胡惟庸做贼心虚,聚合心腹谋反,岂不知他有什么实力与朱元璋对抗?一个人一旦失宠,日子就不会好过。

在胡惟庸的精心策划下,中书省几个尚书相继被罢免。

这时的胡惟庸已变成控制中书省的头面人物,他是朱元璋身边的红人,他能参朝中任何大臣。他很得意,背后有意见的人毕竟很多,但他明白皇上对自己的看法。

一天早朝时,朱元璋当着许多人的面对中书省发了议论,后来还利用各种手段削减了中书省的权限,将一些老官吏都调往别处去了。

朱元璋不再找胡惟庸交代事情,胡惟庸明显地感到皇帝圆鼓鼓的眼睛里有一种令人生畏的东面,它时常有一种深不可测的光芒,这光芒如同饥饿的猫科动物一样,很让人害怕。

胡惟庸在朱元璋门下当了十几年的官吏,论政绩比不了李文忠,但他却青云直上,在朝内混得有头有脸。此人很会拍马屁,能深刻领会皇上的意图,可以替皇上干自己不便于公开干的许多事。

他很有自信,认为他最能揣摩朱元璋的心思,但从朱元璋对他的态度来看,就有点儿弄不明白了。皇帝究竟想干什么,他是要独揽大权吗?他已经做到了。如今中国的一切政务全由他一人操持,这种政体与汉唐以来的体制不大一样。

皇上想杀人吗?有可能这么干。胡惟庸想到自己像朱元璋的一只狗,替皇上做了许多事,如同狗与兔子的关系一样,现在兔子死亡,猎狗也可以下锅了。想到这里,他不得不心惊胆战。已预感到将来自己必有灾害,但不知道可以用什么办法躲过这一劫。

没有弄清皇上的意图之前,从表面看他似乎很从容,这也是他几十年的一个习惯,静气内敛、不露声色、后发制人,他以此为武器,几乎没有失算过。在许多事情上他是从来不乱阵脚的人。

连续几天他没有露面了。

是在闭门思过?不是,是在继续研究朱元璋哩。他静坐在自己家里的书屋里,将大半个身子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想着这些心事。朱元璋胸有预谋的神色时常在他面前晃动,令他不快极了。胡惟庸感到这仿佛是一个陷阱,人人都在上面,朱元璋想让谁掉下去,谁就会掉下去。他突然想起皇帝的锦衣卫,那些职业告密者和嗜血的凶徒,他立即从逍遥椅上站起来,捧起一本《资治通鉴》翻阅……他有这种想法是有道理的,他明白朱元璋已经把特务活动无限制地加以运用,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庶民百姓,莫不置于朱元璋特务网的监察之中。无论你想心事、喝酒、骂人等等,甚至连屙屎撒尿都不能逃过皇帝的耳目。

胡惟庸回想起这些事后,觉着有一股寒气从脚底一直升到头上。连手中那本《资治通鉴》也有点儿微微发颤。

“大人,你不舒服吗?”一个老仆人端一杯热茶走了过来。

“没有什么,我昨天中午吃了一些牛肉,肠胃不大舒服啊。”胡惟庸说。

“要不要去给大人请医生来?”

“不用了,你吩咐下去,叫厨房晚上炒几样时鲜蔬菜就行了。”

老仆人发现他那凹下的眼睛和鹰钩鼻子给人一种神秘可怕的印象。胡惟庸一挥手,老仆人才慢慢地退了下去。他看着仆人的背景,觉得什么人也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很久以前那天晚上皇上召见他的情景……朱元璋望着他说:“听说刘伯温病得不轻嘛?”

胡惟庸忙说:“是的,刘大人病的时间长了。”

“朕要你找个医生去。”

“臣明天就找。”

“听说他的病不好治?”

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这话?朱元璋的态度,与其说是在询问旧臣的病情,倒不如说是在想心事,胡惟庸一直认为,朱元璋对刘伯温的态度是有些古怪的。他总是要听刘伯温对他所作的建议,尤其是重大问题上,又总是让刘伯温有点儿站不直,不伸腰的那种姿势。那种味道肯定不太好受。胡惟庸对刘伯温有怨气,当皇上将刘伯温对他任相的看法告诉他,以此警戒和训斥他的时候,他对这个老不死的倔老头子是恨透了。要是皇上听了刘伯温的话,他的丞相就永远也当不成了。

胡惟庸站在皇上跟前沉思了一会儿,猜着了朱元璋的心情,回答说:

“皇上,他病得很重,恐怕是不可能再好了。”

朱元璋没有立即表态,沉默了一会儿,转而说起了别的事。

第二天早朝,朱元璋高高坐在龙椅上,看着群臣。

首先是几位大臣上奏地方税收的情况。

朱元璋没有细问,他们?亡报完之后就自动退下了。

接下来启奏的是名儒李仕鲁,他站出来,说:“治国之本,在于圣道。现在,很多和尚道士借皇上的宠信,胡作非为,民怨甚多。臣下请皇上不要太过于尊崇佛道,而应将朱子学说发扬光大。”

朱元璋望着他问:“你为这事已经劝说我多少次了?”

“臣已经劝过三十多次了。”

“既然已说了这么多次,又何必再说?”

“臣这是为国家着想,正气不行,邪风滋长。望皇上三思。”

朱元璋转过头,已不理他了。李仕鲁显得很不自在,他想既然如此,我还在他手下做什么官呢。

向后退了一步,面对朱元璋:“既然皇上不听臣的建议了,也好,臣也老了,想告退回家,这就请皇上收回朝笛。”

他边说边解,双手捧着朝笛,向朱元璋递去。

朱元璋根本不理他这个举动。

李仕鲁觉得心里堵着一团气,把朝笛扔在地上,正准备转身退朝下去时,朱元璋大怒,盯着他说:

“好啊,你这个臭书生,让你做官你不做,想告老还家。这分明是看不起朕,朕今天就不许你告老,让你死在这里。”

李仕鲁站在那里根本不怕,花白的胡子在微风中飘拂。他甚至有些轻蔑地看着这个暴君。

“来人!”朱元璋嘶哑着嗓子大叫。

从侧面走出两名太监模样的人。

朱元璋对他们说:“把这个臭书生给朕打死!”又出来几个武士,他们面无表情,拉过李仕鲁,将他高高举起,然后用力推在台阶上。只听得骨头折断的咔嚓声,李仕鲁的脊骨被活生生地摔断。

武士将那具尸体抬了出去。朱元璋睁大眼睛转向胡惟庸,讲道:“胡相国怎么不参了?”

胡惟庸战战兢兢地说:“皇上,臣没有什么可参。”

“是吗?朕近来将机构作了一番整顿,作为中书省的丞相,你是不是很不满意?”

“皇上整顿机构是为了更好的治理国家,为臣的都应该赞同,怎么可以不满意呢!”

“既然如此,那你昨晚为何怒气冲冲,不思茶饭呢?”

胡惟庸顿时紧张了。

他感到今天的皇帝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疑心重得难以令人置信。他站了一会儿,说:“皇上英明。我昨日下午胸腹疼痛,所以表情难堪。因此,我叫仆人在下午弄几个小菜来,一是清淡,二是节俭。”

朱元璋没说什么。但他心里非常讨厌别人在他面前镇定自若,他无法忍受这一点。但胡惟庸今日这样做,又无理由杀他。朱元璋把朝带向上提了提,似乎表明他今天可以不杀人了,但他心里却更坚定地决意要把以胡惟庸为首的中书省势力统统灭掉,并以此作为突破口,趁机杀一大批人。

从这次的情况来看,胡惟庸已觉察到朱元璋迟早要向他开刀的,只是时间未到。

他心中无数,不知道这事儿会闹得多大,朱元璋又会怎么安排他。告老回家?戴罪做官?廷杖?赐死?杀头?酷刑或族诛?如果真可以告老回家,那才是万幸呢。他还是搞不懂朱元璋为什么要洗刷他,也许,他知道得太多;也许,他的权势曾炙手可热;也许,朱元璋只是需要不断地杀人,以鲜血浇灌他干涸的心脏。胡惟庸脸色苍白,迈着沉重地脚步从宫里出来,朝自己家里走去。回到家里后,他的心情更加沉重,闭门数日,足不出户。

他独自坐在书房的一个阴暗角落里,怀里抱着一本《沦语》研读。他脸色苍白,那种曾经伴随他一生的英勇之气,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从他的眼睛里,还可以看出这个曾权倾一时,深受皇帝宠信的达官的过去。

他已经感到皇上曾给了他的巨大权力,现在要收回了,还有可能要收回他的命。他思前想后,觉得这场游戏其实已经结束,他只是一只老鼠,而朱元璋是猫。猫让老鼠跑了大半个屋子,然后扑上来,用锋利的爪子把老鼠抓起来,剩下的没什么好想了。

有人敲门了,他立刻坐端正,说:“进来吧。”

原来是老管家,他将精瘦的脑袋从门缝探进来说:“老爷,御史大夫陈宁、中丞涂节来访。”这两人都是胡惟庸的心腹朋友,胡惟庸忙说:

“请进,请进。”

三个老朋友相会,胡惟庸很高兴,他急忙将书房门关上。胡惟用问:

“二位近来可好?”坐在他左边的陈宁说:“好什么?说起来,我是一个臭名远扬的酷吏,为皇上杀了不少人。现在,我一日不用烙铁炙人,我就一日不舒服。好在皇上每天都要挖出不少罪犯,又喜欢用刑。这洪武朝正是我这样的嗜血之徒的圣朝。”

“涂兄有何见教?”胡惟庸给他们两个递茶。

涂节冷笑一声,瞅着他说:“有一个故事是这样的,一个主人养了一条恶犬。守护房舍,攻击主人之敌,都是不遗余力的,在附近,没有人敢与主人争雄。可是,这恶犬由于伤人太多,激起了众怒,大家都以怨恨的眼光盯着主人。主人明白了,如果不找个替罪羊,他就脱不了干系。于是,他毒死恶犬,平了众怒。然后又养了一条。”

胡惟庸也叹息了一声:“咱们都是那条恶犬啊!”

陈宁说:“没有这么严重吧?”

涂节说:“不能轻心啊!”

陈宁摇头说:“我知道皇上最近脾气不好,而且,的确在独揽大权,使中书省成了空架子。但也不至于卸磨杀驴吧,要杀人,还得靠我们。”

胡惟庸说:“皇上早就责怪你无情无义,你却还在做梦。”

陈宁说:“那有什么办法吗?”

涂节说:“没有。现在连官也不敢辞。当官是死,辞职也是死。”

陈宁说:“那就死吧,反正我杀了那么多人,天怨人怒,死得其所。

然后,杀我们的人也就轮到死了。一批一批来,让皇上杀光了事。”

胡惟庸感慨地说:“想当初,我们大权在握,威势赫赫。如今,却穷途末路了。”

涂节若有所思地问:“那么,皇上会有什么理由来进行这件事呢?”

胡惟庸显然被这句无意中说出的天真话逗笑了,他快活地眨眨眼睛,说:“我问你,你是不是圣人?”

“不是。”

“是不是完人?”

“不是。”

“那就对了!”

胡惟庸脸色略有变化,接着说:“你既不是圣人,也不是完人,那你就必然有错漏和不合规矩之处,抓住这个,就行了,何况,只要有一个人奏你一本,你就立刻变成了罪不容赦的罪犯。”

陈宁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呀!”

“想一想,我们当初就是这样把别人送上皇上的刀俎的。”

胡惟庸说完,闭着眼睛不开腔,似乎沉浸在皇上那可怕的血污污的板子之上。胡惟庸后来和他的好友陆仲亨、费用、毛骧等在一起饮酒时,也谈论到朱元璋废中书省的问题,发泄了一些不满。

借机杀人,废除相制

借机杀人,废除了宰相制度,这是朱元璋晚年收权的一种策略。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担心大明江山会落在外姓人手里,这正体现了封建帝王的政治思想。

洪武十二年(1379)九月,占城国王阿答阿者派遣使臣阳的文旦人明朝贡。

中书省和礼部官员对于这件平常之事,按照平常的办事规则给予办理。

但胡惟用及礼部尚书未把这件事及时报告给朱元璋,谁也不会料到这个小小的误会却导致数万官吏不明不白的死亡。

朱元璋在奉天殿召集群臣,他愤怒的眼神蒙上了一层灰色,使他整个人看起来,不像一个活物,而像一具化石,显得威严而过分夸张,甚至他的声音也具有石头的质感,粗粝地摩擦着人的耳膜。

朱元璋生气地说:“占城国王派使臣入朝朝贡,为什么不向朕禀报?”

胡惟庸看看礼部尚书。人们都不敢吭声了,宫殿里显得很静,就连站在皇上旁边的太监也不敢走动了。

朱元璋说:“你们几个在中书省也太大胆了!”

胡惟庸急忙跪下叩头。

脸色已失常的胡惟庸说:“皇上息怒,此事待臣再仔细核实过失环节。”

胡惟庸接着说:“这件事礼部尚未禀报皇上?”

朱元璋对他们说:“按理,这事应由中书省禀告朕。”

胡惟庸等人看出朱元璋恐怕要借这事做文章,他想这事还不是你皇上有意切断了六部诸司和地方官员与中书省的联系,使得执政机构职责不明,胡乱转换而造成的。

他只好慢慢地抬起头,深陷的双眼像两片无底的阴影,望着朱元璋说道:

“皇上曾下令说,六部诸司奏事,已不再通过中书省,所以,臣以为礼部会直接禀报。”已坐下的朱元璋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问:“难道是朕的过错?”

胡惟庸叩头道:“臣不敢。”

朱元璋见他居然敢当堂揭短,而且回答不软不硬,镇静自如,于是转身大喊一声:

“大胆狗官竟敢互相诿过!来人啊,通通把他们抓起来!朕倒是要查个水落石出!”

就这样,大阴谋家、野心家胡惟庸终于落入法网。

当然其他人也成了陪葬品。几经风雨的胡惟庸被关进监狱后还穿着朝服,他怎么也想不通,为这么一点儿小事,就把全国的最高行政长官,都抓在这里囚禁,实在是千古未闻。他想到朱元璋随时随意可以在上朝时候处死大臣,而且用的全是掼死、乱棍打死、割乳、碎肉等等恐怖刑法,这一次既然皇上动了那么大的干戈,看来总有人要死于非命,而自己恐怕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当天晚上他就想一死了之,但在这个地方想死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当胡惟庸的死讯传到丞相府中时。府内哭声不断。妾陈氏为胡惟庸所宠爱,他一死,自觉活着无趣,也自杀了。

有人很快就将此事告诉了皇上。

朱元璋很不愉快,过去他是很欣赏这种女人的,经他的手,多次封过殉夫的多个女人为贞妇烈女,但这次不同,他明显感到这种死是对他权威的冒犯和抗议,他问一个太监:

“这个陈氏是什么人?”“是一个籍没人管的知县的女儿。”

朱元璋更加生气,他的脸相当吓人,他说:“没官妇女明令只给功臣之家,怎么给了文臣?我的话,究竟还管不管用?都是这些胆大包天的罪人,坏我的朝纲!”

一名忠于丈夫的女性之死,波及了京城,紧接着一场大搜捕遍及京城,六部的堂官、宿舍等所有行政官吏数千人,全部被抓进了大牢。所有的官吏都在惊惶中感到难于理解,也不知道皇帝究竟要干什么。

正当金陵城里人心惶惶的时候,朱元璋正满身杀气地坐在宫里吃饭。

他仿佛已在那丰盛的晚宴中兴奋地嗅到了人血的咸腥味,他觉得心跳又在开始加快,他的身上开始出汗,他吃得比平时都快,近乎有些狼吞虎咽。

他不饿,一点儿饿的感觉都没有,但他使劲往嘴里吞咽,直到嘴里塞满了食物,不及下咽,才意识过来。准确地说作为一国之君,近来他的情绪也有点儿反常了,脑海时而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还有那伴随了他一生的那种不明不白的恐慌和没有来由的恐惧。他不知道它发自何处,但他要争取消灭它,直到它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才会泰然而安宁地坐在龙椅中,纵观全国歌舞升平的景象。

“皇上,”马皇后满脸忧愁,“听说胡惟庸和六部官吏有罪,什么事如此严重?”

朱元璋漫不经心地说:“他们犯有很大的罪行。”

马皇后又问:“这罪行确实吗?查清了吗?”

朱元璋沉思了一会儿,说:“现在还没查清,查不出,就把他们全都杀了?”

马皇后说:“既然没查清,为什么抓那么多人?”

朱元璋坐在那里面部表情很不好,他也不说话了。屋内气氛很沉重,没有他的指示其他人也不敢进来了。马皇后接着说:“圣朝应讲究仁、和,不宜多杀人呵。况且并非人人有罪,更不能滥杀无辜。”

朱元璋扔下筷子,吊着脸走了。马皇后仍一脸忧愁,她站起来走到门口,默默地瞅着朱元璋渐渐消失的高大背影。过了几天,人们的议论声渐渐少了,朱元璋才开始着手处理中书省的事情,他令法司严加追查,严刑拷打,逼取口供。在层出不穷、花样百出的恐怖刑法下,每一个人都说了一堆揭发别人罪行的材料,罪行越说越严重,问题越查越多,朱元璋也有点儿犯难了。

处理胡惟庸案件完全按照朱元璋事先设好的程序在往下进行。这些人也是不怕死的,经过一番审讯,没有人认罪,朱元璋大手一挥,陈宁就被赐死了。自认为无事的涂节也被作为胡党处死。他死了比活着更安全。中书省及六部官吏上万人,多少都跟他们有过联系,全部作为余党连坐处死。

这次清洗是大规模的,后来朱元璋将一些曾为胡惟庸画过画的、借过书的、谈论过某诗句的,到他家拜访过的所有文人和官吏,都作为胡党处决了。

金陵到处都笼罩着血腥味儿,人们相互见面,不敢再那么亲热了。许多大臣也不敢到别人家里串门了。

事后朱元璋还亲自撰写了《昭示奸党录》,历数胡惟庸及其党羽的罪恶活动,昭示全国,以解释这一次朝政的巨大变故:

“窃持国柄,枉法诬贤,操不轨之心,肆好欺之蔽,嘉言结于众舌。

朋比逞于群邪,谋危社稷。”

皇帝的诏书写得激情洋溢,愤慨与文采并存,犹如一个富有才华的作家在抒写骈文。

他身边的人发现他的心情这时是最愉快的。他又恢复了平静,正如在战争时代,他抓出一个敌手厮杀,以绝对的优势把对手撕个粉碎,片甲不留。与那种快感正相类似,但更有智慧、权谋的快感和豪情。

从此,朱元璋名正言顺地取消了中书省,废除了宰相制度,由皇帝亲自管理国家所有日常政事。也就是废除了自汉唐以来延续千年,对皇帝有一定制约作用的宰相制,使封建集权专制统治掌握在他一人手中。朱元璋先后以种种理由逼走刘伯温,杀掉胡惟庸等几名重要大臣之后,朝廷内部的气氛仍不好,给人一种时时处处暗藏杀机的真切感觉。

在外甥死亡上做文章

血缘关系,生死之谜,成为人们议论的话题。一员老将,一代忠臣,风雨人生,值得世人思索。朱元璋的外甥死了,他岂能不怀疑他人呢?

许多知情人都很明白,在朱元璋对付胡惟庸的过程中,原跟随徐达在对元作战及镇守北平、山西等地面屡立战功的李文忠,因为其年富力强,富有才智,又是朱元璋亲姐姐的儿子,很早就被他收为义子,并因战功封为曹国公,此时为他所重用,其地位愈来愈上升,一直到和李善长相并列,共同牵制胡惟庸的中书省。

自从朱元璋登基后,李文忠没有再上战场,他在金陵城里做官。几年下来,李文忠的癖好又比以前更加发展了。他和他的舅父一样,对一班名士大儒尤感兴趣,交结广泛,引为知己,论事唱和,自得其乐。但是自从胡惟庸案以后,李文忠好好地见识了一下锦衣卫触目惊心的作用。当时,他是在军中厮混,还未曾见到这些官吏们对政界的直接影响,如今是深有了解了。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他们通过各种方式收集材料并直接送到皇帝面前,皇帝一旦有先入之见实在就是很难改变的,而且容易激动的朱元璋不是对事件进行真相的清理,而是直接对凡是相关的人加以清洗。

如此下去,攻汗、告密与私报之风愈加盛行,这种阴气浓重的气氛令他感到不安与恐惧。要解除这种人人自危的局面,还得要皇上自己对这一大批人不致过分信任才行。

李文忠对政局看得很清楚,只是处于他这种特殊地位不便于乱说而已。这种独特感觉相继在他脑海里持续了三年之后,有一次他单独与皇上亲密交谈时忍不住提了出来,当时朱元璋似乎对他很尊敬,说:

“你是我朝开国元勋了,虽说已告退庙堂,但还是要多给朕出谋划策才是啊!”

李文忠望着他说:“皇上,现在胡案已经过去两年,锦衣卫执掌狱诏,抓捕行刑,生杀予夺,人心惶惶,现在是否可以归权于刑部,以和太平盛世相符?”

朱元璋没有想到他还记着此事,他看了李文忠一眼,没有立即回答。

他明白这个李文忠不能轻易得罪。他到自己的帐下时还是个孩子。那次在饥荒中幸存的姐姐和姐夫千叮咛万嘱咐的,现在自己不是把他带出来了?

最有权势的公爵,最有权力的军事领袖。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朱元璋借宫女上茶之机,有意回避此事,这时他感到以前并没有完全看出李文忠对政事竟有多少见识,但眼前的这个建议却实在很不好,就像一个钉子一下就钉在自己身上,有些痛痒的味道。

宫女们先后退下,朱元璋又朕想到李文忠结交的那批人。他才问道:

“这不是你的主意吧?”

“是臣这两年的一些想法,臣觉得锦衣卫毕竟是非常时期的举措。”

朱元璋说:“你跟我倒很有些相像的。”

李文忠不知他是在表扬自己呢,还是借以表明他自己,只好笑而不答。

朱元璋开始脸色阴沉了。

“你不知道。锦衣卫帮助我查出了多少大案?你提议要削弱锦衣卫,这几乎就是在拿剪刀剪我的羽翼。”

李文忠已觉察到了什么,他也不再说此事。朱元璋却站起来望着他问道:

“你自己想不出这些主意的,是不是?一定有人唆使!”

李文忠明白了他的祸殃所在,他不该交结那么多谈经论道的儒生,他不该在这方面太像他舅父,一个打天下的皇帝。雄才大略的武将再加上一班出谋划策的书生,那将意味着什么?他懂了,明白了,也有些感觉到现在明白这一点,已有些太晚了。他哭着说:

“是,臣一时考虑不周!”

“好了,你退下去吧!”

皇上何时再会见,李文忠心中无数,他在自己家里等了两天,第三天,他的府中涌进了许多锦衣卫兵,向他宣告奉旨杀奸狡生事的门客,就在他府中,将他那些平时待为上宾,手无缚鸡之力的众多门客全杀了。

没有想到这种洗劫就这样发生了,没过几天,李文忠却突然死了。

于是,朝廷向全国发布讣告宣告说,屡立大功,位至三公的赫赫曹国公,因得疾暴卒。人们心里都很清楚,李文忠也是一位非同一般的元勋,在明初开国功臣中,李文忠是仅次于徐达、常遇春的重要将领。他与朱元璋的关系,既是君臣,又是舅甥。他出身贫寒,早年随父流浪,濒临绝境。后来,投奔朱元璋,弱冠从军旅,身经百战,驰骋疆场,是很有功劳的一个人物,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李文忠突然死亡,在历史上留下了许多疑问。

李文忠为人深沉,自幼刻苦耐劳,作战勇敢,办事谨慎。颇得朱元璋、马皇后赞赏。他还爱看书,爱做学问。镇守严州府等地时,师从大学者范祖干、胡翰,学习经文以及写诗作文等。对李文忠接近儒者,朱元璋开始并不反对。在定应天府时,因为军队给养不足,朱元璋要增加农民田租,李文忠请求改变这些想法,使田租减额。在当时军事形势未十分明朗。尚须取得百姓日后支持的情况下朱元璋觉得有理,就采纳了。在攻下杭州后,李文忠又提出过减免杭州地区田租的建议,朱元璋也同意了。但到后来,朱元璋统治地位已定,李文忠的不少建议和劝告,朱元璋听了就觉得不再顺耳,甚至迁怒于李文忠身旁的儒士食客。

胡惟庸案发后,有人告发胡私通日本,朱元璋一度想兴师远征,李文忠又出来谏阻。这些事情都使朱元璋对这个外甥有了看法。后来,朱元璋认为一定是李文忠身边的儒生门客出了坏主意,不但对李文忠严加训斥,还下令杀了李文忠的门客。

但他们毕竟是外甥和舅舅的关系呀!朱元璋怎么能对他下毒手呢!

李文忠死后,朱元璋怀疑是华中趁李文忠吃药时下了毒。华中是华云龙的儿子,华云龙早年随朱元璋征战,洪武三年(1370)论功封淮安侯,攻克大都后,建燕邸,增筑北平城,都是他经手主持的。其子华中在他死后袭爵。华中是否给李文忠下毒。史书记载只说朱元璋有所怀疑而已,并无什么证据。李文忠死后,华中被贬爵位,与家属一起被流放到边远地区。

李文忠从小就讨朱元璋喜欢,到了晚年朱元璋又怀有一种复杂的感情。他说过,开国之功,都靠勋臣同心一力,才得以成就大业,在国戚中有贡献的只有李文忠一人。

在任命李文忠为浙江平章政事的诏书中,他指出,对李文忠“自幼抚育,视同己子,教以文艺,习以弓马”,然后列举李文忠在浙江的赫赫战功,认为与李文忠“以分则君臣也,以亲则甥舅也,以恩则父子也”,由此可知他们的关系是非同一般的。

朱元璋和李文忠的父母——二姐和姐夫李帧的关系也很好,洪武元年二月追册二姐为孝亲公主。洪武三年改册为陇西公主,李文忠封为曹国公时,其母又加班曹国长公主。

识时务者为俊杰

能为我所用,你就是好人。这就是朱元璋晚年的真实心态。历史的舞台是旋转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许多有功之人,提前离开政治舞台并不是什么坏事。

朱元璋后来对许多开国大臣都不怎么放心了,于是便动了清洗的念头。

徐达是他的主要干将,也是儿女亲家,但后来还是没有放过他。

徐达病了,朱元璋去看过他,这时的徐达已明显觉着自己的末日到了。皇上推荐的名医他有点儿怕,怕什么?怕他们下毒手呀!这在当时是相当普遍的事情。

已没有什么野心的徐达躺在病床上心情很复杂。他是满意朱元璋给予他的所有荣耀的,他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他认为不管怎么说,自己已平安地活到现在了。但现在皇上显然改变了主意,要结束游戏了。他决定服从,他也只有服从。

桃花将他扶起来。他艰难地靠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喝起了美味的鹅羹。一场可怕的谋杀将要来临了,徐达的一切猜想都是正确的。这时的朱元璋并非想结束游戏,而只是在做另一个更为有趣的游戏。

朱元璋不信那些太医所谓忌禁之事,背疽何以就怕鹅羹?眼睛花干吗就怕筛?以及诸如此类。我就偏要试一试,假如他不死,那就是无稽之谈,或者是天要他活;如果真的起作用了,那也是天要灭他了,认为他该死了。

喝完朱元璋送来的那碗鹅羹汤不到一个小时,徐达已明显地感到自己不行了,他很痛苦地在床上翻滚,大汗淋漓,桃花害怕了,她说:“怎么回事?这汤可是从宫里送来的呀!”

“正是这汤啊。”徐达已无力说话了,他在床上乱翻了一会儿,三个小时后,就在痛苦中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大街上又出一张布告,向世人宣布:魏国公徐达冈背疽病去世了。

为什么朱元璋会对这些大臣采取如此残酷的手段呢?其实他的心思并不难理解,他担心自己死后他们不服从他儿子的统治,使他奋斗了一生的国家出现分裂局面。只是还活着的大臣们不愿相信他会像汉高祖刘邦一样有预谋、有计划地诛杀功臣。他们总是从好的方面来考虑问题。觉得自己为朱元璋出生入死,立下了汗马功劳,又没有什么二心,无论如何,皇帝也不会滥杀功臣,落个千古骂名的。再加上已经是公侯之列,享受着种种特权和荣华富贵,又如何舍得放弃呢?更何况朱元璋并未杀到自己头上。

尽管人们有多种想法,但是毕竟也有人从胡惟庸和李文忠、徐达的命运中醒悟过来了,他们不愿意莫名其妙地死去。

健在的功臣中没有几个很有威望的人了,信国公汤和可算是其中一位大人物了,此时他也有点儿害怕了,他与徐达一样,是朱元璋同一个村子长大的伙伴,徐达不明不白死去后,他告病在家,从此不愿露面了。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他派家里的人在大街上请了一个很有名气的算命瞎子,到他家密室卜吉凶。

他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望着算命瞎子说:“你知道我请你来干什么吗?”

瞎子说:“知道。”

“那你就给我算一下吧。”

“汤将军想算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是汤将军?”

坐在他对面的瞎子端起茶碗。笑而不答。

汤和很不自在,他本不想公开自己的身份,没有想到却被他知道了。

他只好用粗大的手指敲打着桌子,沉吟半晌,小声说:“嗯,算个吉凶吧。”

瞎子又问:“什么吉凶?有出门吉凶,有婚配吉凶,有风水吉凶。有星变吉凶。”

“好吧。”汤和吩咐他的心腹关上门窗,外面还在下雨,他接着说,“是这样,当官或不当官。谁吉谁凶?”

瞎子哦了一声,似有所领悟。他用白眼珠子盯着汤和,让汤和不舒服。他从一个锦囊中取出一个竹简,里面有几十根签,他把签筒摇得叮当乱响,最后说:“来吧,请将军抽一支看。”

汤和望着竹筒,有点儿犹豫,但他还是将手伸了过去,就像这一抓真的就决定命运一般。他伸在空中老半天,就是下不了手。

瞎子好像知道他的心思说:“汤将军,只管抓嘛。”

汤和才下了决心,从中间拈了一根起来,然后递给瞎子。瞎子用干柴般的手摸了一下凹刻在上面的字,笑着说:

“请将军自己念念吧。”

“我花开后百花杀,白云生处有人家。”汤和轻声念道,但他却弄不懂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算命瞎子也仿佛陷入了沉思,他瘦削的面颊像被刀砍出的一样。汤和望着他,急得心里咚咚直跳。

他对瞎子说:“请你给我解释一下。”

那算命人说:“汤将军,恕直言了。”

“你尽管说就是了。”

“这枝签上句是黄巢的诗,下句是杜牧的诗。它已经指出了将军的出路和方向。将军请想,深秋已至,菊花盛开,哪儿容得下其他的花呢?因此,杀了可以说是完全道出了其他各花的下场,但是,也不是没有出路。”

汤和的脸色已变了,他忙问:“没有什么希望了?”

算命瞎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本正经地说:“下一句‘白云深处有人家。’就是将军的归宿,除了归隐,做个平民百姓外,别无善策;否则,恐怕三年以内,必有家毁人亡之虞。”

汤和终于笑了,他没有说什么,脸上已出冷汗。他叮嘱家人不可乱说。施以重金,把瞎子打发走了。

从算命的第二天开始,汤和独自关在密室内紧张地想着瞎子的话,思考着对策。他觉得他已经摸清了老伙伴朱元璋的心思。皇帝希望他们这些大臣们交出种种权力,让他牢牢地独自抓在手中,就这么简单。

汤和想到自己曾喜欢饮酒、杀妾、不守法度,禁不住微微抖起来。像徐达这些功勋第一、小心谨慎的人也都死了,那汤和就更不用说了,他认为如果不小心,明天圣旨就来了,我汤和就成了胡党一案中的首恶之一而被族诛,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哩。

一个多月过去了,却平安无事,但他仍寝食不安,人也憔悴多了,麓像真害了一场大病一样,气色很不好看。

这样下去不上朝不行,朱元璋已过问他了,没有办法他只好继续上朝。

有一天早朝时,朱元璋发现汤和脸色苍白,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便问:“汤将军怎么了?”他心惊胆战地说:“臣前一段身体不好。”

“得的是什么病?”

“偏头痛。”

“要不要用朕派一个名医给你看看?”

汤和一听皇上要派御医就害怕,他赶忙说:“谢皇上圣恩。我这病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人老了,突然之间就失去了精神。我效犬马之劳多年,现在也无力再为皇上效力了,我只想回去养老,恳请圣上恩准。”

朱元璋虽说心里同意,但表面上却装出一副很可惜的样子,站起来望着他深情地说:“你是我朝有名的老臣,朕离不开你呀!”“还是请皇上开恩,批准我告老还乡吧。”

“那好,朕就依你了。”

朱元璋这种暗示,使在京城的公侯宿将们深深地感受到了。所以,在汤和之后有好多武臣向朱元璋表示了告退的愿望。朱元璋更加高兴,经过一番虚假的挽留之后,还是——批准了。

正当汤和准备辞别皇帝和京城衣锦还乡的时候,却又被朱元璋挽留下了。

这时倭寇在东部沿海的活动越来越猖獗,他们伸出鬼没,飘忽不定,防剿都感到困难。朱元璋听说方国珍的侄子方鸣谦对海防很有经验,就问他有什么办法,方鸣谦说:

“倭寇海上来就在海上打他,陆上来则陆上围歼。关键是根据地势,设置互相联络的卫所,陆聚步兵,水具战舰,则倭寇无隙可乘,即便是窜扰而来,也无法上岸。”

朱元璋点头称是,接着就想派他前往,但他是方氏之后,在沿海地面说不定还有些潜在势力,他的资历和威望也不足以做封疆将帅,朱元璋想来想去还是想到了汤和,他把汤和招来,讲道:

“现在倭寇骚扰,东南百姓吃了苦头,国家也不安宁。我想请你到沿海走一趟,加强一下那里的布防设施,你看怎样?”

汤和这时举棋不定,猜不透朱元璋这时用他的用意究竟是个什么,就试探性地说:“臣年纪大了,恐怕有负圣上的重托啊!”

朱元璋笑着说:“朕考虑了很久,还是你最合适,你有作战经验,办事认真,一贯忠诚,朕心里是有数的,你不必多虑。”

汤和说:“我一个人恐不行?”

朱元璋说:“朕已经给你选好了一个助手。”

“是何人?”

“方鸣谦,他懂得海防,可以很好地协助你,你虽然年纪老了,还得辛苦一趟了。”

“老臣去就是。”

洪武二十年(1387)二月,汤和与方鸣谦率领随从和精悍士卒来到浙江,又沿海防线北上至山东登州、莱州,一一踏勘,精心筹划,选择防倭要地,确定设城地点。这些准备工作告一段落之后,便与地方衙商议,调集役夫三万五千余人,自己亲临第一线,监督筑城池,修工事。他把州县的有关经费和没收罪人的财物拿来,全部作了役夫的工费,役夫兴高采烈,干活卖力,汤和与方鸣谦不辞劳苦,往来巡视,发现不合要求的地方,即令返工重修。然而。短时间集中那么多役夫,修建那么多工事,材料来源成了困难。一些役夫为了省事,便跑到附近的村庄里,把屋檐下的台阶、碓矶、井台边的石条等运来,百姓很有意见,还编成歌话说:“京闲巨仓,公卒聊浪,墙除碓矾,公城掘垒。”

幕僚王文把百姓的情绪和怨言转告汤和,他却说:

“关于这件事,不必在意。我曾听人说过:要想成就一番大事业,就得站高些,看得远些,不要为眼前发生的不顺心的事忧虑,既然身负重任,就不能被细小的事情干扰,下定决心干下去就是了。你试想想,如果不修筑工事,不建设城池,防御薄弱,倭寇一下子打进来,搞得百姓四处逃散,鸡犬不宁,无室无家,甚至灶膛里长起了青草,井台的四周生满了虫。到那时,人的生命都保不住,还要台阶、碓矶、石条有什么用。”

汤和办事精明果断,在一年左右的时间内,除山东登州等处之外,仅在浙江宁海、临山等沿海一线,就修筑城池,设置卫所五十九处。并采取过去行之有效的办法,在绍兴等府,按照户籍,凡四口之家,征一丁为兵,隶属各卫所,共得五万八千七百五十余人。在此前后,江夏侯周德兴奉命在福建沿海,筑城池,修工事,选征兵丁,防御倭寇。至此,东南沿海一线防御能力有了很大提高。

汤和回京师奏报海防修筑情况之时,正好凤阳官邸已经竣工,便于洪武二十一年六月,带着全家回故乡凤阳了。

汤和提出告退,朱元璋才恩准了。

朱元璋得了天下之后,并不想让武臣们继续领兵,可以看出他对汤和的褒扬和厚赐,是为了影响其他武臣。

汤和告老还乡就退出了政治舞台。

他一年去京师一次朝见皇上,但他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了。凡是听到的国家大事,从不向任何人透露。洪武二十三年,汤和正在京城小住,突然中风,话都说不出来。朱元璋特意到汤和的住处看望。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派人送回凤阳。朱元璋还专门让汤和的女儿回家侍候。汤和在这次得病之后,将他得到的赏赐分别送给邻里故旧。闲时就与乡间长者淡论些往事,从中寻找乐趣。洪武二十七年,汤和的病越来越沉重,朱元璋说他很想念这位同乡,便让汤和的女儿陪着再次来到京城。朱元璋像老朋友、老同乡那样,用手抚摸着汤和的背,回忆往事,汤和只是微微点头。朱元璋看到他病得这样厉害,不禁流泪了。后来在送汤和回凤阳的同时,朱元璋就让地方衙门为汤和选择葬地。

洪武二十八年八月七日,戎马一生的汤和死了。享年七十一岁。死讯传到京城,朱元璋立即派遣特使吊祭,最后经朱元璋批准葬于凤阳曹山。

汤和共有五个儿子。长子汤鼎,长期从军,屡立战功,官至前军都督府都督金事,死在征讨云南的征途中,后被迫封信国世子。次子汤錾,三子汤鼐,四子汤燮,均死于长子之前,五子汤醴,官至左军都督府同知。

他们都死在汤和之前。汤和有十一个孙子,嫡长孙汤成长大成人后,朱元璋都没有让他继承信国公的爵位,此事后人看法很多。

卸磨杀驴

在中国自古以来的官场上,卸磨杀驴是常有的事。这是帝王之术,惯用的伎俩。

在朱元璋身边,除了立下了盖世奇功的徐达外,还有一个重要人物,他就是李善长,也是帮助朱元璋夺天下、创基业的主要助手,位置还在徐达之上,在朝廷位列第一,似乎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但他还是没有躲过朱元璋的毒手。

人们都知道李善长一向有萧何之美称,却不料一语成真。他也在洪武二十三年(1390)成了真正的萧何了。

他曾在洪武三年被封为韩国公,并赐铁券,免二死,子免一死。他为人热情又精于算计,身上自始至终有一股傲慢之气。朱元璋当了皇帝后,逐渐讨厌起李善长的嘴和眼睛。他以前认为这是才气,现在认为这是傲气,于是更觉得李善长刚愎执拗,心胸狭小。他可不愿意把一个功劳大得他都不好任意驱斥和杀戮的人放在身边。

洪武四年,朱元璋趁李善长生病而叫他退休。赏赐颇多以示补偿。第二年,善长病愈,朱元璋让他在临濠督建中都宫殿。李善长督工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其弟李存义及二子也都入朝做了官。

洪武九年,朱元璋将自己的大女儿临安公主嫁给李善长的长子李祺,但御史大夫汪广洋和陈宁接着就告发李善长骄傲自恣,在皇帝有病时不问候,儿子李祺也六日不上朝。朱元璋怒不可遏,下令削减李善长的岁禄一千八百石。

李善长为人机警,他从朱元璋登基后的所作所为分析出皇帝大有汉高祖杀功臣之举,所以,洪武十年,朱元璋为了限制胡惟庸的权力而叫他与李文忠一起管理中书省,大都督尉与御史合事,同议军事大政时,他明哲保身,自藏锋芒,表现得无所事事而又无所作为。但他那傲慢的脾气却似乎老也改不了,几次让朱元璋有些不高兴。

终于,胡惟庸案发,朱元璋借机铲除了他认为有野心的、甚至不喜欢的勋臣高官。

当时,李善长是在韩国公府内得到胡案的消息的,当时他正与儿子李祺下围棋。李祺询问他父亲对此案的看法,李善长闭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说:

“不清楚。”

“不清楚?”儿子有点儿惊讶,他见父亲沉吟了这么久,必是有一番深刻的见解,“这事儿不会闹得很大吧?”

李善长的面色发白,灰蒙蒙的眼睛布上一层深不可测的忧伤。他只是用手指了指棋盘说:

“下棋的关键就在于留空,空多则实利,没有空就什么都没有。如果不留空或空少,是很容易被敌人攻破的。”

下完棋之后,李善长回到书屋中,大开门窗,在桌上铺起宣纸,写起毛笔字来。

他怎么能不清楚呢?这个胡惟庸就是他扶持起来的,虽然后来交往渐少,各人忙各人的事,但任何人都会把胡与他联系在一块儿。前些年与李文忠辅政,就显出皇帝已对中书省拥有的权力的不满了,事实上,皇上肯定是想总揽国家一切权力和政务,作为一名政治家,李善长对这点深信不疑。他觉得皇上可能要杀一部分人,规模也不会太大,因为,那样对皇上自己也是不利的。

李善长一边写字,一面暗想心事,他感到朱元璋不会找他的麻烦,他现在既无权,也不想要权。

后来,锦衣卫的特务把李善长的活动报告给朱元璋,朱元璋得出两个结论:第一是李善长太镇静,镇静得叫人受不了。他真希望看到李善长一副惊慌的样儿:第二是李善长近几年同胡惟庸的关系疏远了,这次恐怕牵连不了这个傲气十足的人了。

此后,朱元璋更加厌恶李善长,他老是叫皇帝的心思落空。

朱元璋知道李善长内心冷酷,但外貌待人却又极其随和自然,颇得人心。这种人极其不易对付。况且,没个说法将他杀掉,恐怕难服众人,如引起人心涣散,吃亏的倒是自己。

有一天,锦衣卫和御史根据朱元璋的意思,上书揭发李善长与胡党有牵连,在朝上,他平静地向李善长问到这件事。

李善长认为,这分明是一种巧妙的政治手腕,说得过去时他放你一马,皇恩浩荡,说不过去时他也可欲擒故纵,留下伏笔,在该用的时候用。这样,大家都会说皇上怀念旧情。

李善长叩头,说:“皇上明鉴,我已老了,不中用了。皇朝政事,我也是几年没有参过政了,如何能与胡惟庸中书省的事务牵连得上呢?如果说胡惟庸是从淮西来的旧臣,与我同乡,有同事多年,这样就算有瓜葛的话,那么,皇上也是淮西人。可见上书者用心之毒了。”

朱元璋听完,面部绷得很紧,但他仍挥手,说:“好吧。朕也不想再追究这件事了。”

但是事态还在变化,胡惟庸案的大肆捕杀使李善长为之震惊,这一次自己恐怕插翅难逃了。

李善长是有特殊经历的人,他是明朝开国第一名臣。在元朝末年,怀才不遇,渴望权位富贵而不可得。趁着农民造反的浪潮投奔了朱元璋,发挥他的政治才干,为朱元璋排忧解难,主持政务,筹饷理财,保障军需供应,深得朱元璋的倚重。当他真正地享受到权力的威严与富贵的尊荣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处在被猜忌的险境。这时他独自在家有了闭门“思过”的想法,他的心情是很复杂的……朱元璋这个人有着复杂的个性。他聪明有才,虚心好学,做事刚毅果断,洒脱利落。李善长能把握全局,是他身边的一个出色政治家。朱元璋性格也很特别,他多疑,刻薄寡恩,在封建官僚政治中纵横捭阖,指东打西,恩威并施,杀伐自专那一套手腕玩得很纯熟。他从本身的经验和历史的经验中,看出人心只有一个“狡”字。他不相信任何人的忠诚。对付的办法就是威之以“势”,诱以之“利”。他要使所有的臣民匍匐在他的脚下战战兢兢生活。李擅长在官僚集团中的地位特殊,朱元璋认为打天下时他为我所用,如今坐了天下,却成为大大地威胁。

李善长对权力的热心和对同僚下属的骄横尤其令他生厌。于是决心把他扳倒,朱元璋在朝中广造舆论,说是要在杨宪、汪广洋、刘基或胡惟庸中重新物色宰相的人选,逼迫李善长退位。洪武三年李善长悲痛交加,忧郁成疾。这时候,中书省的实际负责人已经是杨宪,李善长惟恐落在他的手心里,胡惟庸怂恿说:“杨宪为相,对我们威胁很大呀。”

李善长没有表态,却决心揭发杨宪的隐私,把他搞掉。同年七月,杨宪以谋反罪被处死,李善长才长出了一口气。客观环境已不允许李擅长在京城为官,于是他就借口养病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朱元璋顺水推舟,将他安置在凤阳养老。

李善长冒着杀头的危险追随了朱元璋,功名刚刚到手就这样被打发了,心里总是不愉快。这年冬天朱元璋回凤阳扫墓,李善长鞍前马后,恭敬伺候,使朱元璋颇为动情,觉得对这位老朋友好像欠了点儿什么。当时正在大规模地营建中都凤阳,同时大批的江南富户正陆续地迁发到这里,头绪纷乱得很,原来的主持人干不了,朱元璋心想,把这些事交给李善长全权处理岂不是一举两得!李善长把这项工程当做是邀取朱元璋欢心的好机会,他竭尽全力经营,工程进展得很顺利,移民安置也搞得井井有条,朱元璋果然高兴,派遣使者带着礼物前来慰问。洪武七年,提升他的弟弟李存义做太仆寺远,负责全国的马政,后来他又将他的大女儿临安公主下嫁给李善长的儿子李祺,并在京师为李善长大治府第。这是朱元璋第一次招驸马,李善长是朱元璋的第一个亲家。当时的结婚礼仪自然是华贵而又隆重,满朝文武都羡慕不已,李善长是抱着重被起用的欢欣和希望来迎接这一切的。哪想到进京之后,久久不见动静,便不免有些怏怏不乐。汪广洋等人不放过这个机会,弹劾李善长父子,李善长受到了减俸禄的处分。

为了安慰老亲家,朱元璋给李善长“总中书省,大都督府,御史台,议军国大事”这样一个极荣誉头衔,至于实际的工作,不过是临时管一管土木工程罢了,但当时他也干得很卖力,感到是一种荣耀。

胡惟庸与李善长是老乡关系,受到李善长的提拔,胡惟庸后来将女儿嫁给了存义的次子李有,同善长攀亲戚。

从洪武六年起,胡惟庸就把持了中书省,飞扬跋扈,形成强大的势力,最后不能被朱元璋容忍是很自然的。朱元璋加给他以谋反的罪名,并由此诛杀了三万多人,有意制造了一场血案。洪武十三年正月,胡惟庸被杀。李善长也因此受到政敌的猛烈攻击。也许是考虑到儿女亲家,朱元璋又将李善长赦免了。李善长抱着一颗紧缩的心,战战兢兢地度日。随着时光的流逝,该处置的都处置了,紧张的气氛似乎缓和下来,李善长也就不再介意。他哪里知道,朱元璋并没有忘记这笔账,他在细心地观察着李善长的举动。洪武二十三年,李善长七十七岁,风烛残年,但还要尽情地享受,还要为子孙置产。他打算再造府第,并从卫国公汤和那里借了三百个卫卒。汤和怕受连累,赶紧密报皇上,朱元璋暗骂他不知好歹。那年春天,京城中有一批人因罪发遣边疆,李善长为他的亲信丁斌等人说情,朱元璋强耐着性子解释,认为这老头又管闲事,很是生气。这时也有人看透了朱元璋的心思,就火上加油,说了斌原在胡惟庸家当差。朱元璋愤怒不已,命令快将丁斌逮到镇抚司审查。由丁斌又牵连出李存义,由存义逼出李善长。最后就逼出了下面口供:

“胡惟庸准备谋反时,曾派存义去说服李善长,当时他很吃惊就骂‘你说些什么胡话,这是灭九族的勾当’。”

后来胡惟庸又派李善长的老部下杨文裕去游说,答应事成之后,封他作淮西王,李善长虽然仍不同意,但很有些心动。过了些日子。胡惟庸又派存义去见李善长,李善长只是说:

“我已经老了,干不成大事。等我死了以后,你们去闹。”

后来李善长家的仆人就去告发他,说胡惟庸亲自到李家来过,当时两人东西对坐,显得很诡秘,说些什么听不清楚。胡惟庸一边说,李善长边点头。御史们为了抢功,也为了表示自己与李善长没什么关联,就向朱元璋说李善长坏话,拉开了同仇敌忾之架势。这时又赶上星变,占卜的人很懂得凑趣,对朱元璋说大臣不忠,天降此灾。到这步田地,李善长也就难于申辩了。

这时他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他须发皆白,背也驼了,走路颤巍巍的要人扶,但他的脑子还好使,牙齿也牢固。当他知道李存义被抓、卢仲谦揭发时,他仰坐在书房的逍遥椅中,满是皱纹的脸像干瘪的土豆隐藏在书架的阴影里。他足足躺了三个时辰,一动不动,就像死尸一般。突然,他满脸的皱纹舒展开,那双已经浑浊的眼睛发出几丝讥诮灵动的闪光,他咳了一下,很快活地说:“有这事?十年以后我还是成了胡党。太有意思,谁叫别人称我是萧何呢,要当萧何就命该如此。我就等皇上来杀我了。”

后来朱元璋觉得自己似乎也听到了好几声苍凉而放纵的大笑,看到了那个老头咄咄逼人的目光。他暴跳如雷,摔下手中的茶杯,气冲冲来回走动。不过,胡惟庸已死去十年,如以胡案来解决李善长,总是底气不足。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朱元璋似乎都是怀着对李善长的怨恨而进入梦乡。

他醒来了,一身汗,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

朱元璋朝外面喊叫了一声。一个太监听见喊声,忙走进来,见朱元璋坐起身子喘气,跪下说:

“皇上有何吩咐?”

朱元璋眯眯眼,挥手让太监出去,却见太监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问:“有事吗?”

太监小声说:“钦天监求见。刚才天空星相异常,很多人都已目睹,钦天监正在前殿候着。”

异常天象,星变!朱元璋大吃一惊,他联想到梦里的情境,突然一个念头闪出,他的情绪又恢复过来了,对太监说:

“好吧,朕去召见他就是了。”

那天早朝时,老皇帝已是精神抖擞,双目炯炯了。他先把李善长骂了一顿,对众人说:“知逆谋不举发,狐疑观望怀两端,大逆不道。”

他让钦天监把扫帚星出现的星变向群臣说明。他静静地观察着群臣惊愕的表情,心里暗想:真是老天助我!

过了好大一会儿,朱元璋才开始说话,他说得很慢:“昨日生变,是苍天的一个警告,现在必须杀一个大臣以应灾。李善长本是罪身,我命令将李善长一家尽皆诛杀。”

说到这里,他心里头高兴了,终于把李善长杀了。这一次,他是花了许多功夫才办到的。这时,朱元璋完全忘了他的大女儿临安公主是李善长的儿媳妇这一事了,而且,她同李棋膝下还生有他的一个外孙。与政治斗争相比,无论儿子、女儿或者其他什么人,在朱元璋眼里都是微不足道的。

他开始对李善长下手了。

那天锦衣卫闯进李善长的宅第时,这位老人坐在书房中饮茶读书。他对锦衣卫的到来一点儿也不感到惊奇,他沉默地听完使者向他宣读他的罪行,皇上以星变为由要诛杀他一家。

李善长望着他们笑了起来,他以讥讽的口吻对他们说:“回去告诉你们的皇上,难道他不能找一个更好一点儿的理由来杀我吗?”

话虽是这样说,但他的儿子及家人们悲恸恐惧地围上来,他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临安公主及家眷们开始哭泣,公主无法理解她的父亲为什么会这样,她手上牵着的儿女难道就不是朱元璋的骨肉吗?来人没有走,李善长叹了一口气,说:“都不要哭了,这无非是个劫数。我们把他推到皇位上去,现在我们被他杀,也是我们自己作的孽,有什么好说的。”

锦衣卫们开始动手,把李善长一家七十余口人一起杀掉,一时白刃翻飞,哀号震天,偌大一个韩国公府顷刻就成为了屠场,鲜血溅满了墙壁和居室,尸体堆积,腥气冲天。

李善长之死可以说是胡案的尾声了,这案子拖了十多年,被诛杀的人相当多。

应该说,当时朱元璋的做法是残暴无性的。凡是对他的统治有一点儿危险性的文武官员都先后被罗织为胡党罪犯,处死抄家。胡惟庸的罪状也随着矛盾冲突的发展而发展,随时扩大。

李善长死后的第二年,虞部郎中王国用冒死上书,为他鸣冤道:

“善长与陛下同心,出生入死取得了天下,勋臣中位列第一,生时封二公之首,死封王,儿子李棋与公主朕姻,亲戚释官,作为人臣来说,已经是到了极致了,富贵再不可能更多了。如果说他要自己图谋不轨这未可知,而现在认为他想辅助胡惟庸谋反,这就大错特错了。人之常情,爱自己的子女,一定是甚过于爱兄弟的子女,安享万全之贵的人,肯定不会再去侥幸追求万分之一可能的富贵。假使善长辅佐胡惟庸成功了,也不过就是勋臣第一而已,太师、国公、封王而已矣,纳公主为子妃而已,还有什么能比今日的荣耀更多呢?况且李善长难道还不知道夺取天下历经百危而不可能取得的道理?在元朝之时,想要从事此事业的人是何其多矣,莫不是身为粉,覆灭了宗室断绝了宗祀的,能够保住脑袋的有几个人呢?善长亲身经历过,为什么还会此时又以如此衰倦的老年再去重蹈覆辙呢?大凡这样做的人,肯定必有深仇激变,或不得已,父子之间有时都会相互要挟以求摆脱自己的灾祸。现在李善长的儿子李棋也是陛下骨肉之亲,无丝毫纤芥之嫌,何苦又突然如此呢?如果说是天象变化,大臣就杀以应灾,则尤其不可。天下人听说了,难道不会有想法?臣也知道善长已经死了,说了也无益,只是希望陛下作为将来的劝诫罢了。”

朱元璋很不高兴,对他的手下说:“你们将这个王国用给朕找来。”

王国用走进来对朱元璋说:“臣有罪,请皇上处罚吧!”

朱元璋大笑一声,然后望着他说:“是何人指示你为李善长翻案的,如实说吧,朕不会怪你的。”

“回禀皇上,臣没有受任何人支配啊。”

“是这样吗?”

“是的。”

“那好,退下去吧。”

“请皇上当面赐罪。”朱元璋哈哈大笑,之后望着他说:“你没有罪嘛,怎么说这话哩,回去吧,今后不要多管闲事了。”

“臣记住了。”王国用往外走时双腿都在抖动,他本来已做了死的准备,可是皇上却很大度,将他放了,今后会怎么样呢……

李仕鲁的下场

文人气节,敢讲真话,但能有什么下场呢?敢于与朱元璋唱对台戏的人不多,李仕鲁的死充分证明了朱元璋晚年的残暴。

朱元璋重用文人,但到了晚年,却如同对待那些久经沙场的开国元勋一样,又对文人大开杀戒。

在被杀的小官员中,有一个叫李仕鲁的人。他虽说没有什么战功,但在当时也是有一定影响的。明初朱元璋派人寻访朱熹学派的学人,有人便推荐了李仕鲁。

李仕鲁入朝陛见。朱元璋很高兴,拉着李仕鲁的手说:“我求子久,何相见恨晚也!”

尽管李仕鲁对朱元璋说的是否真话有怀疑,但当他听到“相见恨晚”

的话,文人特有的满足顿时涌上心头,他跪在地上说:

“臣愿为皇上效力。”

“这就好,国家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嘛!”

“国泰民安,也是我们读书人盼望已久的大事呀。”

“现在还说不上国泰民安,”朱元璋从龙椅上坐起来说,“北国还有战火,但是老百姓已看见光明了,像你这样有名望的读书人,也是国宝嘛,百姓需要你们,朕更离不了你们呀!”“皇上过奖了,臣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而已,论功劳没法和征战沙场将军们相比。”“不能这样认为嘛,你们这种人有时候比拿枪的人还厉害呢!”

李仕鲁说:“还是皇上圣明,文武之道是兴国之本。”

“你想做什么?”朱元璋关切地问。

“臣还是想找个清静地方做点儿学问。”李仕鲁说。

“做学问有的是机会嘛,现在国家急需人才,朕打算派你到外地去做官怎么样啊?”

“臣遵旨。”

“这就对了,朕希望你有所作为。”

李仕鲁很快就被朱元璋委任到外地做官了。

几个月之后,来人说李仕鲁恪尽职守,整治地方,颇得百姓拥护。朱元璋很高兴,立即下旨将他召回金陵,又派他到别的地方做官去了。

朱元璋让李仕鲁到外地任职,许多人认为是开明之举,朱元璋很自豪地说:“朕即将召他人京。”

一年后,李仕鲁不负皇上期望,为官清正,传出了好名声,朱元璋又把他召回来,让他做大理寺卿。

也许是朱元璋是和尚出身的缘故,他重视佛教和佛道僧众,下诏征召东南受戒有德高僧,在京都钟山开法,同时还给他们封了官。

朱元璋曾对他的儿子说:“和尚是出家人,绝尘缘,没妻室儿女,亲戚的牵扯,为官自然会清廉。”

在一个相当长的历史阶段,明朝上下信仰佛教城凤,阅朱元璋崇信释教,宠信僧众,那些和尚便作威作福,请朝廷为佛教设僧官,于是朱元璋把原来设立的善世的改为僧录司,还设了不少品级挺高的官。

时间长了,有人站了出来,他们就是李仕鲁和陈汶辉,他们两人先后上奏不可宠信僧侣,屠戮大臣。

朱元璋对他们的上奏充耳不闻,有一天他心血来潮对一个老太监说:

“听说最近又有人奏关于朕任用僧人为官的事了?”

“正是。”太监说。

“是何人如此大胆?”

“不是别人,正是皇上亲自提拔的李仕鲁和陈汶辉啊!”

“是吗?”朱元璋从侍女手中接过一碗参汤喝了一大口,“这个李仕咎是个好人,作风正派,为官有方,很受百姓爱戴,他怎么给朕提这个问题呢?”

“回禀皇上,此人虽然有才,但高傲无比啊!”

“有这种事?”

“是的,许多大臣都对他有意见,但就是不敢说。”朱元璋哈哈大笑,侍女走过来将空碗接住,粲然一笑,转身离去了。朱元璋似乎想对丰满年轻的漂亮女子说什么,但嘴巴动了一下还是没有说。

室内香气扑鼻,老太监瞅着他笑了,说:“皇上今天晚上是否需要安排一个女子陪夜?”

“陪什么?”朱元璋说,“人生易老啊!前些年,朕对美女爱不释手,瞅着她们浑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哩,可是现在不行了,力不从心嘛!”

老太监笑了,说:“皇上是否请个医生来,补补元气,说不准还能恢复青春哩。”

“恢复个屁!不中用了,瞅着她们就是激动不起来了。”

“前年那个西洋僧人给皇上教授的房中养生术,依臣之见皇上还是继续练下去为好。”

“没有什么用了,咱们还是谈正事吧,刚才朕问什么来着?”

“皇上刚才询问有人用僧人为官一事。”

朱元璋用手抚着苍老的前额说道:“朕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了哇,你找他们的奏折,朕想看看。”晚年的朱元璋变得古怪猜疑,对身边的许多大臣都不相信了,能使他放心的只有身边几个随从太监。

一股清香飘来,朱元璋抬起头时,一个女性的身影又出现了。是刚才的那个大眼睛女子。她送来了一盘水果。

朱元璋站起来,他自然地,如同长辈拉着晚辈的手一样,拉住她的小手,亲切地问:

“你是何时人宫的?”

“回禀皇上,是去年秋天来的。”

“哪里人氏?芳龄几何?”

“我生在广西,长在福建,今年才十九岁。”

“家里还有什么人?”

“母亲早逝,父亲领弟弟做贩牛生意。”

“这么说你的父亲是个牛贩子了?”那女子低头不语。

朱元璋又拍着她的肩膀,说:“你在这里习惯吗?如果有什么难处,尽管讲!”

“谢皇上,我在这里很寂寞啊,还是放我出去吧。”

“是的,你们这些姑娘正是花季,怎么能不寂寞呢?但是来了就得安心才是。”

朱元璋又将她抱在怀里,笑着说:“这样吧,你先下去休息,一个时辰后再来,今晚就陪朕欢乐吧。”

“这是真的?”她天真地问。

“朕怎么能骗你?”

“皇上说话可得算数,我们好多姐妹都希望能与皇上过一夜,这也是我的一生最大的愿望呢。”

“好了,朕会让你实现这个愿望的,下去吧。”那女子顿时眉开眼笑,迈着碎步出去了。朱元璋转身对老太监说:“找到没有啊?”

老太监拿起一张纸,说:“李大人写的找不到了。”

朱元璋瞅着他说:“这张是何人所奏?”

“是陈大人陈汶辉写的。”

“就这张吧,你给朕念念。”

朱元璋又坐在龙椅上,神情专注地瞅着前方门外低垂的夕阳,没有风,院外的那几颗柏树一动不动。老太监弯着腰,打开奏折,用浙江土话宣读:

“古帝王以来,未闻缙绅、缁流杂居同事,可以相济者也。今勋旧耆德咸思辞禄去位,如刘基、徐达之见猜,李善长、周德兴之被谤,视萧何、韩信,其危疑相去几何哉?伏望陛下于肱股心膂,悉取德行文章之彦,则太平可立致矣!”

朱元璋火了,他是一个自信心极强的皇帝,他怎么认为自己的作为不当!他对太监说:

“这个陈大人也是一个书呆子嘛,朕为何要用僧人,他怎么能清楚,你清楚朕的意思吗?”

老太监合上奏折,说:“臣不清楚啊。”

朱元璋又站起来在大殿上走了一个来回,说:“朕就告诉你吧,这些僧人可以了解朝臣的举止。会使朕及时掌握朝廷文武大臣的情况,以便控制,这样做有什么不好?”

“还是皇上圣明啊。”

“朕已老了,不这样做不行嘛!”

朱元璋似乎高兴了一点儿,他对太监说:“你去将刚才来的那个女子叫来吧,今天晚上膳后让她陪朕过夜好了。”

老太监刚走到门口,那个女子就迎面走来了。他笑着说:“快一点儿,皇上正在等你哩。”

“是。”

第二天,早朝完毕,朱元璋将李仕鲁和陈汶辉留了下来。

陈汶辉胆战,不敢问什么。李仕鲁却带头说:“皇上留我们何事?”

朱元璋招手,说:“你们俩坐下,坐下说嘛。”

他们俩一提官服的下摆,小心翼翼地并排坐在宫殿左下侧的木椅上,这时又有一女子给他们送来了茶水。

朱元璋望着他们说:“你们二人上奏,说朕不应该重用僧人为官,这是何用意啊?”

陈汶辉说:“僧人近来为非作歹,影响很不好,许多大臣都有意见啊。”

“有这回事吗?朕怎么没有听说过?”

“人们都不敢说罢了。”

“说什么,就你大胆,朕重用他们也是为国家前途着想的,他们当中的许多人是优秀的,很能干吗。”

陈汶辉不敢多言,朱元璋挥手让那个侍女下去,侍女弯腰往后退,朱元璋又瞅着李仕鲁说:“还有你,也对朕使用僧人有看法,天下至广。光靠你们能管理得过来吗?”

李仕鲁站起来,说:“皇上用人是很正常的,臣也知道是为国家大事着想的,但现在真有许多僧人行为可恶,不管一下不行啊!”

“就你忠心,难道他们都是坏人了?”

“臣没有这么说,但还是请皇上三思。”

朱元璋说:“没有这么严重吧,你就对他们看不惯,要学会与他人共事。”

李仕鲁是一个很真诚的人,认准一件事,一定要做下去的。朱元璋不听他的劝谏,他就一次又一次的上奏,搞得朱元璋很不耐烦。

朱元璋将他们训了一顿之后,不提僧人的事,而是询问起朝内的其他几件交由他们办理的大事。

他们的回答没有让朱元璋满意。

太阳的光线很强烈,陈汶辉跟在李仕鲁后面,来到大街上分手时说:

“李大人,皇上的火气很大,关于僧人的事我们就不要管了,让他们折腾去吧,这江山姓朱,不姓陈,也不姓李,我们操这么多心干什么呢?”

“不行,”李仕鲁挥手,“我们身为朝廷命官,怎么能不管这种事,皇亡成天坐在宫里,也有糊涂的时候嘛。”

“皇上不糊涂呀,我的李大人,你的心情我是理解的,但现在皇上能听进去我们的话吗?弄不好会惹来杀身之祸。”

“没有这么严重吧,皇上还没有糊涂到这种地步。”

“你不信就走着看吧。”

“我就不信,只要有机会,我还是要提说此事,怕什么,大不了掉了一个脑袋,男子汉大丈夫,没有这种勇气怎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呢?”

三天过后,朱元璋早朝时,李仕鲁又将不可宠信僧人的事再次上奏。

朱元璋越听越生气,但还是没有立即发作。

李仕鲁却越说越来劲了,他是一个很直率的人,也不会看脸色行事,话不投机,朱元璋又问起别的事情了,他仍在说僧人的不是。朱元璋怎么能听他这种忠心劝谏呢?他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陛下深溺释教,无怪臣言不入耳。”

他又补充说:“乞赐骸骨归田里!”

朱元璋火冒三丈,突然站起来,指着他喝道:“你太顽固不化,竟敢与朕过不去,你究竟想干什么?”

李仕鲁说:“什么都不想干,臣只是希望皇上三思啊!”

“朕三思什么?难道我做错了?”

“是的,不应该重用僧人为官呀!长此下去国将不国。”

“大胆,来人,将他拉下去,立碎阶下!”

“是。”只见从后面走进两个大力士,将李仕鲁抓起来,扯住他的头发将他架了出去。

大力士推推搡搡将李仕鲁拉出来后,他还在呼喊、挣扎,大力士在他屁股上恶狠狠地踢了一脚,骂道:“大胆狂徒,死到临头,还敢抵抗。”

李仕鲁的双腿已离开地面,失去了平衡,还在乱踢。一名黑脸力士按住他的头,在石阶上磕,一下,两下,三下,不到十分钟,李仕鲁满脸是血,不能动弹了。

大力士进屋对朱元璋说:“皇上,他已断气了,尸首如何处置?”

“难道还让朕送他一副棺材吗,抬出宫,扔到郊外喂狗去,通知他们家人小准哭丧。”

李仕鲁的尸首抬走后,陈汶辉浑身都在颤抖,朱元璋对他说:“看见了没有,这就是与朕作对的下场。”

陈汶辉走出宫廷,李仕鲁被大力士摔死阶下的情景还在眼前浮现。在回家途中,他来到一座桥上,长叹一声,投水自尽了。

连续死了两个年轻有为的大臣,朱元璋并不会后悔,好像没有任何反应。

此时在他的心头已没有半点儿当时会见李仕鲁时那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了。

这种杀气在朝廷上下持续了很长时间,许多人都不敢说真话。也不敢放开手脚工作,都抱着明哲保身的思想小心谨慎地混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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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异界名将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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