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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百年重逢

峨眉。

一线天。

一线天,是一道峡谷,一道极窄极长的峡谷。

在平日里,从开阔明朗的峡谷之外进入峡谷中后,顿时便觉得一阵寒意袭来,清冷无比,感受极为强烈。峡谷内曲折蜿蜒,最窄之处只容两人侧身而过。昂首望去,两面险崖绝壁,斜插云空,透过疏藤密蔓、枝梢叶尖,只露出蓝天一线。

这,便是一线天。

一柄几十丈高的参天石剑耸立在一线天的入口处,斑驳的剑身上不断有岩石剥落,露出内里闪耀着青铜颜色的剑身。一圈又一圈的森寒剑气波浪般不断往周围扩散着,仿佛活物一般在不断的吸纳吐息。

峨眉镇山之宝,封禁千年的大幽苍邢剑!

据野史传闻所说,一线天,其实便是在千年之前峨眉祖师大战天魔教四代之主四傲魔君的时候,被大幽苍刑剑一剑斩出来的!

以峨眉诸位长老以及袁长风、林若水等各门派大弟子为首的几人站在了大幽苍刑剑的周围,与魔道众人相隔对视——就在不久之前,追赶至此的魔道中人一拥而上,却突然被一道炽烈的剑气一击成灰!

魔道众人骇然后退,却发现那道剑气居然并不追击,反而如同没睡醒一般懒洋洋的缩了回去。几经测试,众魔终于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大幽苍邢剑,仍然处于半封禁状态!汇聚此地所有峨眉长老的法力唤醒,居然只是让大幽苍邢剑剑体重露锋芒,而内在的剑灵,仍然处于沉睡状态之中!只有在身怀魔道功法气息的魔道中人靠近一定范围时,大幽苍邢剑剑才会本能的散发出一道剑气,以此来诛杀敌人。

此时魔道众人所站的位置,正是离大幽苍刑剑最近的安全位置!正道没有更多的长老来唤醒大幽苍刑剑,魔道一时又不敢冲上前来,正魔两道相隔对望,场面一时有些沉寂。

绯雪然穿过长长的峡谷和拥挤的人群,费力地来到了林若水的身旁,低声焦急的说道:“大师姐,我在人群里找了好几遍了,仍然不见苏师妹跟秦师妹!”“怎么会!”林若水惊呼一声,随即猛然醒悟过来,压低声音急急问道,“你有没有问过其他师妹们?其他人也没有见过他们两个吗?”“问过了,当时大家走散了,苏师妹一个人冲进了魔道妖人人群之中,不见踪影。秦师妹本来是与几个师妹一起的,结果遇到了无法抵抗的敌人,秦师妹让几个师妹藏好,自已一个人将敌人引走了!”

“什么?!”林若水顿时大惊失色!

夕夜一手摸着冷硬的山石,顺着长长的栈道缓缓行走着,脸上的神情是空洞与茫然。

一百年了!

自从自己离开峨眉,至今已经整整一百年了……山上的树黄了绿了,山上的人来了去了。苦苦挣扎了一百年,他本以为,自己对峨眉的一草一木都丝毫没有忘记——每日里的噩梦中,他总是会重新回到峨眉一次又一次!

真的站在了峨眉的青石山路上时,他发现自己更多的却是陌生和茫然。

是啊……

毕竟,已经一百年了……

九龙神火罩的光罩破碎后,青龙便带着夕夜无声无息的来到了峨眉山中,然后便不见了踪影。这样也好,毕竟对于青龙,夕夜的内心之中也是有着深深的忌惮——那种已经超越人的极限的力量,那个人,他真的还是一个“人”吗?

过清音阁,山间的栈道越发陡峭了。清冷的山道间不见一个人影,所有的人,此时应该都在厮杀吧?

夕夜冷笑了一声,慢慢加快了脚步。

秦霜狼狈的往旁边侧了下身体,勉强躲过了面前甩来的长鞭,却被身后的一柄弯刀在左臂上生生切了一刀,一大片血肉横飞出去。

秦霜痛呼一声,冷汗一瞬间就流了下来。她伸手按住左臂,丝毫不敢停留,只是一个劲的低头前冲。鲜血顺着她的胳膊不断滴落,洒了一地。

在她身后,一个举止妖冶的女子冲着一个脸色惨白的年轻男子怒气冲冲地大吼几句,说到气愤处,抬手便是一巴掌:“谁叫你切她胳膊的?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小贱人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切她的腿!实在不行,划她的脸也行!”言语之间尽显恶毒阴狠。那脸色惨白的年轻男子低声陪笑几句,见那妖冶女子脸色仍然怒意难消,嘻嘻笑着伸手也不知在那女子身上哪里掏摸了几把,嘴唇凑近那女子耳边调笑了几句,这才让她转怒为笑,牙齿轻咬着下唇,看着那男子的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媚意,“死相!记得啊,要切她的腿!抓住那小贱人,老娘要慢慢炮制她!哼,仗着一张小脸蛋便跑出来乱勾搭男人的小贱人……”那男子连连点头称是。

眼见那两人又追了上来,秦霜心中一紧,下意识的加紧了脚步。怕被其他的魔人发现,她一直没敢御空飞行,仅靠着自己的双腿慌乱奔走。身后那一男一女不知为何也未呼喊其他魔人来一同剿杀,反而如她一般默不作声的一味追赶,甚至有时候还会停下来故意让她多逃一会,便如猫扑老鼠一般,非要千般戏弄之后才会亮出锋利的爪牙。

慌乱中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前方隐约有一个黑衣人影闪过,秦霜心中一惊,随即银牙一咬,不管不顾地向着那个人影冲去。后面的两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追击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前面的人影越发的清晰了,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情形,那人停下了脚步,侧脸望来——那张脸苍白清俊,带着沉默的冰冷和眉宇间深深的疲倦。

脑中猛然有种晕眩的感觉传来,秦霜不自觉地闭上了双眼,脸庞微侧。再度睁眼时,那人正紧紧盯着她,眼中带着震惊茫然和不知所措!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十丈之遥!

秦霜身后那妖冶的女子猛然变了脸色!她脸上凶光一闪,凝聚全身功力狠狠一鞭冲着秦霜后心挥来!比之稍慢一息,那面色惨白的男子挥手将手中的弯刀扔出,目标赫然是秦霜的雪颈!

长鞭划过空气的凄厉之声尚未传入耳中,长鞭的鞭头已经击在了秦霜的背心,又急又恨,竟比声音还快!

秦霜娇弱的身影重重地扑飞了起来,随即便如折翼的天鹅一般无力的跌落下来,整整跨过十丈的距离,正好落在了黑衣人的眼前!黑衣男子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身,秦霜张口“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正正喷在了那黑衣人的脖颈间!

夕夜紧紧的抱着秦霜纤瘦的身躯,内心满是恐惧与惶然!

幻想过无数次,梦见过无数次!再见时会是什么场景,自己每天都会想上一百遍!可是真当再见面的时候,自己还没准备好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她,她便已经如中箭的鸟儿一般跌入了自己怀里,脸上冷汗津津,面色苍白如纸!夕夜的内心,被突如其来的恐惧死死的占据了!

呼啸的弯刀旋转飞来,夕夜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转过身去,用后背对着那锋利的弯刀!

“噗!”弯刀刺去血肉的声音沉闷的响起,夕夜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紧紧的盯着秦霜的脸,手臂下意识的越来越用力抱紧!

秦霜低低地呻吟一声,勉力睁开了双眼,鲜血顺着她的嘴角缓缓流下。强烈的晕眩感再次袭来,她紧蹙着眉头,双目看着夕夜的眼睛,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摸上他的脸庞,微弱的问道:“你……是谁?”

有个名字在喉咙里卡住了,怎么也说不出。

“我们……是不是认识?”

夕夜全身剧震!

原来,她已经不记得他了。

原来,百年的思念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原来,这样也好。是的,这样也好……

自己,又还能再奢求什么呢……

强忍着心头涌起的酸涩的悲伤,夕夜抬起了头,不让秦霜看见自己流泪的双眼。

“不,我们从不认识。”

那一男一女两个魔道中人谨慎地来到夕夜身前三丈处,警惕的目光直盯着他。“你是哪个魔宗的?好像没见过你。”

内心的苦楚化成了滔天的杀意,夕夜一手环搂着秦霜贴在自己胸前,另一只手剑诀一引,腰间腾起一道森然的碧绿剑光,矫若游龙般冲向两人!与此同时,夕夜双目瞳孔不断变幻着颜色跟形状!

“瞳术——镜花水月!”

“瞳术——森罗万象!”

“瞳术——十方俱灭!”

……

……,……

两行血泪顺着夕夜的眼角滑落,他的瞳孔,陡然变成了两朵旋转的红色莲花!

“瞳术——红莲烨火!”

朵朵鲜艳的红色火焰浮现在那一男一女的身上,仿佛朵朵盛开的红莲。那两人在火焰中无声的凄厉号叫,如受尽人间至痛至苦,而后化成了两缕青烟,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

怀中的秦霜已然昏迷了过去,夕夜双臂紧紧抱住了她,脸上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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