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陈妈,吴起灵并不很了解,甚至于连吴老爷都不了解。吴老爷一出生,陈妈就已经在吴府了,对于她的往事,吴府上下无人谈及,包括连吴起灵的祖父都只字不提,而且也不准任何人谈起。
吴老爷年轻时候不是不好奇,但是打听不到,也就渐渐没了兴致,没有再查了。但是吴老爷可以知道的,就是陈妈年轻时候模样极其美貌,吴老爷记起陈妈作自己乳母时,也不禁感叹,甚至于在一段少年时期,吴老爷一直以为自己喜欢陈妈。
陈妈模样,不像是中原人,倒有七八分像西域人士,眼骨凹进,眉形修长,鼻梁高挺,只是一双墨曈像是中原的。那时候,陈妈虽然穿着府里下人的衣服,整日里不爱言语,但是只要笑起来,足有令万物失色的倾城,时常的,吴老爷的院子里会有不少来偷偷看陈妈的仆人。吴老爷幼时为了哄走那些个来寻尽借口接近陈妈的纨绔子弟,可是生了不少气。
每次说起这段,陈妈总是笑得前仰后合,褶子都挤成好几层,搞得吴老爷在吴起灵面前十分尴尬,极没有颜面。
陈妈,不是西域人。
她爹娘皆是中原人,不过不知为何,生下的孩子都有七八分像西域人,陈妈的爹也是怀疑的,以为自家娘子和外人有染,但是仔细一看,这几个孩子说像倒是真真像自己,只是这五官一结合起来,就是七八分像西域人了,而且自家娘子也没接触过西域人,日日在自己跟前,这每个孩子都像,也是不太可能,所以这事情便算是算了。
陈妈七岁那年,村子里有人得了疫病,然后渐渐的就蔓延到了全村,最后村里没有得病的人为了活命,都纷纷逃出了村子自寻出路了。在去寻亲戚的路上,陈妈和爹娘走散,快要饿死的时候,一个人贩子捡到了她,就把她带到身边,看她模样好看,又像是西域人,还会说汉语,所以高价把她卖给了一个艺坊。
陈妈自此便在这个艺坊里长大,花名佃玉。
天生得一副好嗓子,模样倾城,打的还是西域人的名号,慕名而来的公子老爷多了,她自然而然成了艺坊的头牌。
后来,就是被一个达官贵人看上了,买了送进宫里。
一朝得意无胜风光。
佃玉是这么以为的。终于有了一个安身的地方。不用再一群男人中间花枝招展地媚笑,不用再忍着恶心地迎合他人的欲望,有一个可以疼自己爱自己的人,就可以了,哪怕要在这深宫中待一辈子,她都不在意。
但是,有时候,你满足了,上天偏偏会让现实退到满足的线后。
当初那个买她的高官被小人陷害,命不久矣,佃玉感念他把自己从那个地狱救了出来,便几次为他向皇上求情,她以为凭着皇上对自己的宠爱她是可以保全那个人的性命的,但是,君王却因此生了猜忌之心。
他怀疑佃玉与那个高官有染,这种怀疑一旦产生,便不用养分也能生根发芽,最后侵蚀掉整个人的心,从怀疑,到没有一点证据的确凿。
佃玉被皇上关进了天牢。
皇上下令,日日折磨她。
在天牢里,她被鞭打,被耻笑,被狱卒侵辱,往日见她被宠爱而气结于心怀恨已久的各宫娘娘也纷纷来踩她两脚,第一次,她开始怀念艺坊的日子。
她穿着破旧不堪,血污在上面结成恶心黑色的狱服,披头散发,努力睁着发肿的眼睛望着从外面透进来的一点点光芒,麻木地笑着。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
佃玉已经有些疯疯癫癫了。但是对于她的折磨一分不减。
那一日,皇上驾崩。
她听见狱卒谈论先皇的墓葬如何如何盛大。
两年来,佃玉第一次有了反应,她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出来了,嗓子里的陈血也咳了出来,混杂着唾液,顺着下巴流了下来,狱卒被吓到了,拿着鞭子来抽打她,但是佃玉没有反应,依旧疯狂地笑着,笑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就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半年后,吴起灵的祖母寻了个门道找了个才死的女囚替了佃玉,才救出了她。吴起灵与祖母与佃玉有些交情,虽然不深,但是却是佃玉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救出佃玉的时候,吴老夫人看着已经不成人样的她很是心疼。佃玉这个时候已经认不出吴老夫人了,只是谁带她走她就跟谁走。
吴老夫人用了很久才让她恢复了正常。
后来佃玉改名换姓,被吴老夫人藏在吴府,自此成了吴府的下人。吴老爷出生以后又成了吴老爷的乳母。
再后来,吴起灵的祖父不小心得罪了权贵。
佃玉为了救他,再进了宫,拿了以前在宫中时无意得知的皇族机密,保了吴府上下的命,当时的皇上在还是皇子之时受过她的一些照顾,所以也没有让人杀了她灭口,在她保证守口如瓶之后放她离开了。
吴起灵的祖父祖母感念她的救命之恩,对她便越发如家人一般,渐渐的她在吴府中的地位便日益高了起来,加上在吴府几十年的资历,便成了今天在吴府这个一言九鼎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