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家可归,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痛彻心扉,痛到令她不能呼吸,只想放下一切逃离这个世界,逃离生命的枷锁。
“无家可归?”寒玹皱了皱眉,他怎么也没想出这个女生会说出这样的话,问道:“那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或者特别要好的朋友?我可以送你去。”
枫影看着他,摇了摇头,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一句:“我想去看林俊杰,我想去看演唱会。”
对于她来说,活下去的最大动力无非就是这个了,她一直梦想能亲眼看一看林俊杰,参加一场演唱会,像别的粉丝那样有一段轰轰烈烈的追星经历,可是家族不允许她这样做,在那个变了质的家庭里,她永远找不到真正的自我,活得像行尸走肉。她感觉不到一点家庭的温暖,甚至脑海里的回忆全是痛苦和厌恶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枫影也没有奢望寒玹会带她去看演唱会,但她又不知道自己现在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如果寒玹就这么离开她走掉,她还是会陷入绝望中,生活完全没有着落。
没有想到寒玹竟然点了点头,答应了:“好,我带你去看演唱会。”
世界上怎么会真的有这么好的人?枫影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大脑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短路状态,他刚刚说要带她去看演唱会?这不是在做梦吧?他难道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天使么?
她抱着一丝丝不可置信,却又满怀希望地问:“你不会是说着玩的吧?你要带我去看演唱会?”
寒玹肯定地点了点头,道:“我没有骗你,看得出来你非常想去看演唱会,正好我明天就要回台湾了,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见见林俊杰,也可以去看演唱会。”
谁能告诉她这不是她的幻觉?面前的男生就这样答应了她的愿望,要带她去台湾见林俊杰,甚至要带她去看演唱会?若是放在从前,她一定会认为这个男生一定图谋不轨,不是人贩子就一定是骗子。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在乎什么骗子或者人贩子了,更何况这个男生很耐心地给她唱了一下午的歌,她潜意识里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枫影点了点头,无精打采道:“好啊,谢谢了。”
寒玹没想到枫影居然对他如此信任,心里略微有些吃惊,现在这个社会上,完全相信陌生人的人已经不存在了吧,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这个女生已经有了想跳楼结束自己生命,还会在乎对方有什么图谋不成了?若是他真的有什么图谋,这个女生应该还会毫不犹豫的自杀吧。
随即,他微微一笑,道:“好啊,就这么说定了,我带你去看演唱会,现在我送你去宾馆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
没想到一切就这样确定了。枫影心中闪烁着一丝不真实的感觉,难道自己就这么跟着一个陌生的男生去那么远的地方么,自己短暂的前半生里,可是连这所小城市的范围都没有离开过。离家最远的一次,还是三岁时跟着爷爷奶奶回老家时去了一趟南京,记忆里早已没有印象,根本没有半点出远门的经验呐。
这样真的好么?被寒玹送往宾馆的路上,她心里就始终在思考着这件事情,忐忑不安地跟在寒玹身后,安静得像一只猫。
要不要跟着寒玹去台湾,她终究是有些害怕的,但是不去台湾又有什么地方可以让她栖身呢,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能看一场林俊杰的演唱会,如果因为一时害怕而放弃的话,岂不是会后悔一辈子?不管怎样,她都是要去的,就当是生命中最后一场旅行,在漂泊中结束一切挣扎吧。
这样想着,她已经来到了寒玹为她选择的宾馆里,锁了房间的门,躺在那张安逸的床上,缓缓闭上了双眼,也渐渐放松了疲惫的心。
她记得寒玹离开时对她说过的话:“明早我来接你,给你带早餐,千万不要乱跑。”
夜,还是一如既往的深邃。小城市的夜空不像繁荣的大都市那样布满雾霾,反而是明澈如墨的,仿佛一块点缀了无数星星的硕大幕布,遥远的街灯闪烁着流光,将迷醉的夜点染得格外摧残,像极了以天为顶、地为台的演唱会大舞台,那些不断眨动着的星光,就像舞台上的闪光灯。
她就在这样的氛围中沉沉地睡去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睡着的。曾经每天睡觉前都会习惯性地去听一会歌,让林俊杰的声音把她慢慢催眠了,她才能忘掉白天不愉快的一切,进入梦乡。
只是今天,枫影的手机在寒玹救她的一瞬间摔到楼下面去了,自然也是没有歌给她听的,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不过想想明天就有可能见到林俊杰了,枫影心里还是有一些小期待的,至少她还是有那么一线希望实现这个人生中最后的愿望,她释然了,仿佛夜晚也没有曾经那样恐怖了。
曾经在那些漆黑的夜晚,她害怕黑暗,害怕黑暗中的一切。她原本是习惯开着灯睡觉的,每到晚上就会莫名地觉得恐惧,似乎总会有什么怪物从黑暗中突然冒出来,然后一口把她吃掉。
但是生活在这个家族中,没有人会容忍她的害怕,甚至别的家族成员对她的态度是嗤之以鼻的。父母只要看见她晚上开着灯睡觉,等待她的不是温柔的安慰,只有冷冰冰的责罚——他们看不惯自家女儿胆小的模样,会强制把她一个人关在黑暗的房间里。
每到那种时候,她都会特别害怕,特别无助,只想有一个人能陪在她身边,可是这个人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出现过,陪着她的只有手机,和手机里越发增多的林俊杰的歌。
她哭也好,她笑也罢,心事只能对着屏幕那头的林俊杰述说,她已经习惯了身边有手机的生活,骗自己说林俊杰已经融入了自己的生活,说林俊杰是她最亲最好的“男闺蜜”。因为只有在看着屏幕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不那么孤独,不那么的自卑。
梦里,她也习惯了每晚看见林俊杰的身影,仿佛只有梦才能拉近她和林俊杰的距离,越过时间和空间相见。
梦中的林俊杰就像一束光,总是对她微笑着,对她说许多有趣的事情,让她感觉自己还是活着的人,而不是关在家族笼子里的行尸走肉,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笑,和他一起走过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她能感觉到一种超越一切的真实,让她留恋,令她不想醒来。
有时候,她想,如果自己一觉睡过去就永远都不要醒来,该有多好。可每当闹钟响起的一瞬间,她都必须离开梦境,离开她喜欢的一切。
久而久之,她已经不喜欢白天,比起那让她痛苦的清醒,她更期待黑暗,因为当黑暗降临的那一刻,她知道她终于可以再次回到那个梦里的世界去了,回到林俊杰身边,做真实的自己,无拘无束。
虽然这一切都是自欺欺人。
第二天,枫影醒得很晚。没有手机中的闹钟,她一直睡到寒玹来宾馆找她,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清晨的阳光是那样刺眼,令她一瞬间有些觉得恍惚了,眼前不再是熟悉的墙壁、桌椅和书架,而是阳光中徐徐微笑着的俊美少年,就像从远天变飞来的天使,一身纯白的衬衫格外耀眼,和后背上背着的黑色双肩包形成强烈的反差,在宾馆雪白的墙壁的映衬下美得清晰脱俗。
“对不起,刚才我敲门敲了很久,你都没有回应,还以为你出去了,这才叫服务员来开门的。既然这样我先出去了,你赶紧换衣服吧,我们今天赶10点的飞机,昨天我和经纪人说了,他同意我带你一起走,机票已经订好了,就差你了。”
俊美的少年说着,转身退出了房间,似乎没有在意枫影现在的表情,就是来传个话的。
枫影愣愣地看着宾馆房间的大门很久,直到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才确定现在自己是醒着的,而不是在做梦。
她还记得昨天确实是这个名叫寒玹的男生救了她,他不仅是个台湾歌手,而且也和枫影一样是林俊杰的粉丝,昨天还答应了枫影,要带她去见林俊杰,去台湾!
天呐,难道真的是上帝显灵了,派个天使来实现她的愿望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