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没有从“一线天”出去,兜了一圈儿又回到了原地,反倒死伤了不少人,把松尾气得胸口发闷,两眼发黑,双手拄着指挥刀直喘粗气。他铁青着脸,不时抬起头来望望四周黑乎乎的高山,苦苦地思索着逃出大夹峪的计策。他想不明白,根据情报,杨成武的队伍都在北边涞源、Y县一带,怎么能在大夹峪的南边设下埋伏?这股兵力是从哪里来的呢?
马翻译官举起望远镜朝“一线天”瞭望着。望着望着,就望出了一些问题:“一线天”陡峭险峻,埋伏不下太多的人。
松尾也仔细观察了一阵“一线天”的地形。看着看着,他忽然“嘿嘿”笑了起来。
马翻译官被笑愣了,他不知道刚才还愁容满面的松尾为什么忽然又发起笑来,问:“太君,你这是——”
松尾手指“一线天”,说:“那里埋伏着小股游击队!”
游击队?马翻译官怔了怔。
“如果是杨成武的正规部队,为什么不在我们撤下来时乘胜追击?他们居高临下,对着我们的后背,不用开枪,用石头砸也得把我们砸个一塌糊涂。”松尾说。
马翻译官一琢磨,觉得有道理。封平县不属于一分区,主力部队已经转移到外线。对,埋伏在“一线天”的极有可能是一群土八路,甚至就是附近村里的民兵。
松尾耸着鼻子“哼”了一声,命令:“炮兵,对准“一线天”,给我猛轰!”
“轰隆隆”“轰隆隆”,一颗颗炮弹呼啸着飞上“一线天”,炸得石块、土屑“哗哗”乱飞。
一颗炮弹落在民兵刘岩岩左腿边。刘岩岩还不满十七岁,刚当民兵,来大夹峪是第一次参加战斗。刘岩岩的父亲就是原来的浦南民兵组长刘酸枣,刘岩岩是刘酸枣唯一的儿子。刘酸枣已经牺牲,闫维谦不让刘岩岩参加“一线天”阻击战,但刘岩岩坚决要求参加,说要亲手宰了松尾和马翻译官为父亲报仇。他是跟在武工队和民兵后面偷偷跑来的。登上“一线天”后,耿队长清点人数,发现多出个刘岩岩。闫维谦命令他赶紧回去,想不到刘岩岩的杀敌决心就像“一线天”上的岩石那样坚决,发誓不杀松尾就不回元浦村。
刘岩岩第一次参加战斗,见身边落了个圆不溜秋的铁家伙也不知道躲。赵小山紧挨着他,一看炮弹落下来不及推开刘岩岩,就猛地扑过去压在他身上。“轰隆”一声,炮弹响了,刘岩岩的左腿只被擦破一绺皮,但赵小山却成了个血人。
闫维谦和耿队长见状连忙跑了过来。
赵小山肚子上被炸了个洞,肠子露了出来。闫维谦把赵小山抱在怀里,撕下一块衣襟给他把伤口包扎起来,大声呼喊着:“小山,小山!你醒醒!你醒醒!……”
过了好一阵,赵小山才慢慢地睁开眼睛。他一看躺在闫维谦的怀里,艰难地摸索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闫维谦。
闫维谦接过小布包问:“这是什么东西?”
赵小山喘着气,艰难地说:“我、我也不、不知道是、是什么,不、不是我的东、东西。”
闫维谦一愣,问:“谁给你的?”
赵小山断断续续地说:“谷、谷月平副区、区长牺牲前交、交给我的。他、他让我交给你、你。”
谷月平?闫维谦急忙问赵小山:“谷副区长都说了什么?”
赵小山呼吸越来越急促:“他说,要、要是见不到你,就、就交给小改或、或者大豹,将、将来给、给永亮……”
闫维谦把小布包装进衣兜里,喊过几个民兵来,让他们把刘岩岩和赵小山送回元浦村。
“不、不要管我,咱们的人很少,不能再、再为我们减少兵力了。打、打完仗再把我、我抬回元浦村……”赵小山没有说完,头就无力地垂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闫维谦紧紧地抱着赵小山,泪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难过地说:“小山,你才刚刚十七岁,生命的路还很长,不该死得这样早呀!”
在炮火的掩护下,松尾再次向“一线天”发动进攻。
天亮了,道路能够看得很清,敌人的攻击速度加快了许多。待他们进攻到半山腰时,闫维谦又是一声“打!”子弹、手榴弹“嗖嗖”地从“一线天”飞下来,在敌人群里开了花。
冲在最前面的鬼子和伪军为躲避手榴弹你推我搡扭在一起,手榴弹正好落在他们身上,“轰隆、轰隆”炸死好几个,半山腰里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没有死的不敢再往上冲了。在山下督阵的松尾和马翻译官见状大喊:“山上只有几个土八路和几只老套筒,冲上去就能消灭他们!”
有的鬼子真以为山上只是少数土八路,就转身继续往上冲。有几个伪军却不听他们喊叫,仍然往山下撤。待这几个人走到松尾身边时,他猛地抽出指挥刀,“咔嚓、咔嚓”把走在最前头的两个伪军砍了,用脚把尸体踢到一边,指挥刀往前一伸,挡住了其他伪军的路,怒吼一声:“谁再往下撤,他俩就是样子!”
这一招儿,把想下山的伪军震慑住了,只好再调转头往山上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