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铭倒在床上,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似乎有一个个人在给自己讲着一些听不懂的东西,他想去看清这个梦,却感觉隔着一层什么,明明很薄,却仿佛是一个纪元一般难以跨越。突然一道血光,把他从梦中惊醒。
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疲倦而熟悉的脸。
林毅本来还有些打着瞌睡,一见陈铭醒了,赶忙关切得问:“你感觉怎么样了?”
陈铭稍微扭动了一下身子感受一番,发现除了一阵酸麻,提不上力,倒也并无大碍。
他看着林毅脸上的倦容,一阵感动。却突然想到什么:“那花呢?”
林毅指了指一边,紫兰花正开在窗旁的瓶中,依旧在阳光下吞吐着彩晕,只是似乎比起那天,淡了一些。
陈铭顿时安了心,准备起身去参加林雨晴的生日宴,却被林毅拦住了:“你要干什么?好不容易捡回条命,现在这么虚弱,还不好好躺着。”
陈铭一把推开林毅:“今天可是雨晴的生日呀,我没事,你看。”说着走了两步,却又差点摔倒在地,被林毅一把扶住。
“那是两天前的事情了!你昏迷了三天!”林毅突然吼了出来,声音又低了下去,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陈铭,“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那我也要把花赶紧送给雨晴,万一久了花谢了怎么办?我要去解释我为什么没去,然后道歉。”
林毅低下去的声音又扬了上来:“你是不是傻呀?我告诉你,那天我去了,我帮你去解释你为什么没去,然后她只是象征性地应付了几句,就去和其他朋友聊天了。这些天她连看都没有来看过你呀!”
“也许只是她这两天刚好忙呢?”陈铭虽然涌起一丝丝失落,但一想到那只递出的手,想到那个仿佛天使一样把自己接引到阳光下的人,便又忍不住替她找好了借口。
她收到这花,一定会很开心吧。心里这么说着,他捧起花就朝外走去。
林毅突然不说话了,然而当陈铭走到门口就要出去的时候,他还是做出了决定,这个消息,与其由别人告诉他,不如还是让自己来吧,好歹,自己或许是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人了。他吃力地吐出了那几个字:“她——订——婚——了!”
这几个字仿佛惊雷一般在陈铭耳中炸响,他停住了脚步,机械地扭过头,感觉一切像是做梦一样。“她是谁?”少年似乎还依然带着一缕侥幸。
“林雨晴。”
这三个字浇灭了他一切的希望,少年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他以前一直没去正视这份朦胧的心绪,但今天他才发现,原来这种感受叫做喜欢。
他告诉自己,这样的天使不属于自己很正常,却发现心头那一丝渴望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抹除的。
黑暗中的人习惯阳光以后,又怎么甘心把这份阳光拱手让人呢?
无声的痛,无名的寒,心,突然不知道有什么可以依靠。
滴答,滴答,滴滴答答,雨水落了下来,而且很快变成了暴雨,陈铭突然觉得脸上发疼,他伸手摸去,似乎摸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他跌跌撞撞走进了屋子,在镜子前站定。
“啊————————!”一声惨叫,夹杂着无奈、痛苦与不甘,从这屋子中炸出,却又淹没在这无情的雨声中。
一道近似两指粗的伤疤斜贯在陈铭脸上。原本还算清秀的自己,却突然变成了这个鬼样子,连自己都感觉无比厌恶。
他看着手中的紫兰花,再看着不知不觉来到身侧的林毅,缓缓开口:“那个家伙是谁?”
林毅抬起伤口还未结痂的左臂:“据说是一个刚入筑基的修士,他父亲是星剑派的掌门。似乎他们两家的父母早年有些渊源,所以这份亲事是很早就口头允下的。这次他一突破筑基,便来正式订亲。那天宴后我本想让林雨晴来看你,却被他撞见,只是说了两句他便让我滚蛋,还骂你痴心妄想。我气不过,和他争斗起来。他力气不如我,可仗着一柄飞剑之利,我根本没机会近他身,反而还受了伤。最后林雨晴制止了我们,然后冷冷地把我赶了出来,还让我们最近不要去找她了。这伤便是当时留下的。”
“飞剑、飞剑呀。哈哈,哈哈哈。”陈铭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好无力。
即使是最接近深渊的人,也依然不会放弃希望。他本还奢望,可以用更优秀的自己,去把她争取回来。然而一连串的打击——脸上的疤痕、对手的优秀。连最后残存的一丝希望,也近乎磨灭。
他对林毅说:“帮我把这花送给她吧。我留着无用。”
林毅扭过头,不理会陈铭。他替这样的陈铭心疼,或许他本来不该带他去黑石林的。
“谁说这花无用的?”一个面容白净的少年走了进来,雨水似乎绕开了他,“这可是紫兰花,服食可助人感受命格,放到外界,可引起无数人的争抢。若是去换飞剑,甚至可以换到出自仙匠之手的。”
林毅觉得来人有些眼熟,却又觉得记忆中似乎并无此人。
“你可以帮我给她,让她服食吗?”陈铭看着来人,声音却毫无生气。
少年没想到会听到这番回答,也似受到了不小的震惊:“即使是这样,即使这花如此珍贵,即使那女孩与别人订婚,你也依然决定这么做吗?你不会是指望用这花让她感动,取消婚约吧。”
陈铭摇摇头:“我什么也不指望,只是了却一份心意罢了。我采这花的时候,心里想的人是她,那么再把这花用作他途,便显得糟蹋这花了。舍一花,忘一人。你,能帮我吗?帮帮我,好吗?”声音已经近乎哀求了。
少年一把拿过花,转过身:“行,那你晚上得陪我喝酒。”如果不是自己,或许他不会连着受那么多打击吧,那个女孩可真幸福。眼泪莫名其妙地淌了下来,少年快步离开了,他不想让自己的眼泪被看到。
陈铭看着那个离去的背景,略带感激地回道:“喝就喝,不醉,不眠!”他也让林毅去好好休息一下,表示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林毅本来还担心这突然出现的少年图谋不轨,又似乎想到什么,便眉头一展,放心地离开了。
雨,不知不觉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