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蓝端着一盆水轻轻走进内室,看到鸢白还蹲在床边睁着眼,笑着道:“鸢白,你在这儿守了一夜,下去睡一会儿罢,长使这里有我。”
鸢白淡淡地看了映蓝一眼,眼神之中有些迷茫,有些无辜。
只是,映蓝却不太敢去看她的眼睛。手心里湿答答的,仿佛心中有一头小鹿乱撞。
看来,这亏心事着实不应该多做,提心吊胆,真真难受。
鸢白只是瞥了一眼,便移开了眼神。映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嗯,那我走了,你照顾好长使。”鸢白说着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裙上不存在的灰尘,径直出了内室。
映蓝想了想,冲着鸢白远去的背影龇牙咧嘴,手舞足蹈。仿佛在说,看,我一点儿不怕你。
这时,床上之人传来一声嘤咛,映蓝立刻收了动作立在床边。
脸上也换了一副深沉、安分的表情,仿佛是一个浸淫宫中多年,身份不俗却看淡一切的人。
“长使,为何醒的这般早?”映蓝待卫清涟坐起身,方才撩开床帘,平静道。
“如今什么时辰了?”卫清涟揉揉眼睛,睡眼惺忪,含糊地问道。
“回长使,如今是卯时三刻。”映蓝扶起卫清涟,轻声答道。
“这初来乍到的,睡都睡不安稳。鸢白呢?为何是你一人在此?”卫清涟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鸢白的身影。
“回长使的话,方才奴婢进来之时,便不曾见着鸢白,怕是她小孩子禁不住困倦,回厢房歇息了吧。”映蓝低眉顺眼,一副乖巧的模样。
听到映蓝的话,卫清涟怪异地看了映蓝一眼。小孩子?禁不住困倦?
卫清涟的眼神让映蓝心中更加紧张,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柔和淡定。
“也是,她毕竟还小,禁不住困实属正常。回厢房休息了也好,总不能为了照顾我把自个儿身体累垮。这宫中也真是的,非要弄个劳什子值夜,大半夜的也不让人好好休息!”卫清涟说到后面有些忿忿,正要继续开口埋怨,却被映蓝打断。
“长使!小心隔墙有耳。”映蓝直直地看着卫清涟的眼睛,摆出一副很严肃的模样。卫清涟怔怔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再开口。
映蓝伺候着卫清涟洗漱梳妆,随意道:“长使与鸢白感情真真好呢,她在值夜的时候擅自离开长使都不怪罪。”
映蓝话音刚落,门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那人应该是听到了映蓝的话,脚步微微一顿。
卫清涟接过映蓝递过来的帕子擦干脸上的水,转头看向门口,见到是流青,关心道:“流青,今儿怎么起的这么早?”
流青立刻笑嘻嘻地答话:“鸢白方才回房间时叫醒我,让我来服侍小姐,不,服侍长使,她好睡一会儿。平日里我也是卯时四刻便起身了,这不就过来服饰长使梳妆。只是不想映蓝也在。”
什么卯时四刻?都是瞎掰的,她自个儿从来不记得起床的时辰。
此时卫清涟已经走到铜镜前坐下,映蓝拿梳子的手一僵,干笑道:“原来如此,难怪我来之时不曾看见她。我还以为她小孩子半夜熬不住,便回去睡了呢,倒是我错怪了她。”
流青看向映蓝的目光有些不满,走过来一把夺过映蓝手中的鎏金雕花桃木梳,语气有些冲:“长使的早点还在御膳房,你去取来罢。”
映蓝正要反驳,每日的吃食分明是御膳房派人送来,为何要她去取?
只是一抬头,就看到了流青带着火气的面孔,有些心虚,低着头,咽了口唾沫,焉焉地下去了。
见到这般情景,卫清涟掩唇轻笑:“流青你怎生动气了?我记得前两日在马车之中,你对鸢白可是心有不满吧?”
流青一跺脚,颇有些气急败坏:“小姐就知道取笑我!”
在私底下,流青还是习惯唤卫清涟一声“小姐”。原本,流青是对鸢白有些不满。
鸢白与流青,也不过是在马车上之时有一些置气罢了。此时映蓝的刻意摸黑,让流青心中有了计较——怎么说鸢白与自己都是卫清涟带进宫之人,总不能自乱阵脚。
流青心中思量着,手中的动作倒也利索。将卫清涟一头青丝梳得如同锦缎一般光滑:“小姐今日想要何种发式?”
“今日去拜见皇后,稍微正式一些,也莫要太过华丽,省的压过了贵人,失了礼数。”卫清涟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昨儿鸢白曾说,让她打扮得尽量活泼、简单些。
“小姐,您可千万别信那映蓝。流青睡眠浅,这小姐是知道的。若是鸢白昨儿半夜便回房,流青又怎会不知?”
“方才鸢白回房叫醒我,让我来服侍小姐。她告诉我映蓝在小姐这里,她不放心映蓝照顾小姐,说总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小姐身边。流青自小陪着小姐一道长大,自是了解小姐喜好的,我这才过来。”流青一边为卫清涟梳头,一边碎碎念道。
卫清涟把玩着梳妆盒中的一支红色珊瑚发簪——这是圣旨到了之后皇后差人送过来的。
听到流青的碎碎念,不由得想笑:“鸢白与你我一道来这宫中,我又怎会不信她?况且就算映蓝说的是真的又如何?不就是回去睡觉么?我倒希望她能多睡一些,十二岁的少女却那样纤细,可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流青想了想,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小姐这么关怀鸢白。不过不明白不要紧,自己只要听小姐的话就好了。
“小姐,当日与您分开,我和鸢白在长春宫之时,同住之人便是正殿王……那位的丫头喜鹊。那喜鹊倒是个心善的,我与鸢白都挺喜欢喜鹊,想必她的主子人也挺好,不如今儿寻个时间去看看她?”流青提议道。
她是真的好奇王婉秋是怎样的一个人。昨日所有新入宫的妃嫔都被封了位分,唯独王婉秋,如同被遗忘了一般。
可若是圣上遗忘了她,又为何让她住在渊碧宫主殿?渊碧宫的位置并不差,相比于其他的宫室,渊碧宫是属于上等宫室。
渊碧宫靠近御花园,距离圣上平日里居住的未央宫也不远。虽说宫中各宫各殿格局都差不多,可仍是有差距,渊碧宫的设计偏于雅致大方,光线充足,是一个好宫殿。
所以说,谁也没能摸准,在圣上心中,王婉秋到底是什么地位。
况且王婉秋之父王德廉与圣上昔日有交情,知情之人虽不少,然而宫中都是些妇人,如何得知这些?
在后宫大多人看来,王婉秋的来历是神秘的。因为她不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女子,也不是朝中新秀的掌上明珠,况且王婉秋看着比其余秀女老气太多——毕竟,王婉秋也是二十多岁的老姑娘了。
卫清涟想了想,到底是同住一宫,且对方还是主殿娘娘,便点了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