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还义愤填膺看我的殷琴被吓得腿软地瘫坐在了地上。男孩子虽然胆子大些，但瞅着这一幕，也是彻底蒙圈了，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陶承结结巴巴地问我。“狄秋同学，那……那是什么……”
他没有瞎，他们也没有看错，那浮在水上的，确确实实，是恶鬼呀！
“我会下水救人，你们赶快回村子，给我叫人过来。就说有人落到水里了，覃奶奶家的小孙女下河救人了。让他们过来救人，一定要快！”我吩咐了句，虽然有迟疑，但还是把奶奶的名讳搬了出来。
村子里人人都认识我，这没毛病。但是吧，他们未必知道我的名字，认识我更多得是因为我是覃朝雨的孙女，有这么一个奶奶他们都会感慨我命好，各种羡慕嫉妒恨的。
我也觉得自己命好，关键时刻把奶奶搬出来，还能派上用呢。
“好的，好的。”那几个男生连连点头，头也不回地飞奔跑开，回去叫人了。我则二话不说地，钻入到水里。
水里冰凉刺骨，比刚才鬼手搭在我身上时更冷、更涩。
我也是瞬间就清醒了，刚才用符咒炸出水鬼的时候，我……我就知道下来这一趟不咋好，因为……
因为，这水里是有水鬼的，而且，还不只一只。
这事情是婶婶在我小时候，无意间说起过那么一次两次。
说在我出生前的几个月吧，那时候正是酷暑，农村没有空调，只有蒲扇，只还是汗流浃背，根本不能缓解。邻村有三五个孩子过来玩，看到清澈见底的河水，就特别喜欢，说是要下水游泳。
他们不是我们村的，也不知道奶奶曾经三令五申地说过，不许村人下水，甚至连河边都不要靠近，也无视当时已经立在河边，严禁下水的牌子。
孩子们游泳游得非常高兴，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直到……
直到，其中一个孩子腿开始抽筋，而其他孩子即便搀扶着他，也无力将他拖着从水里冒出头来，身上还被水草五花大绑地缠住……
村人赶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孩子们都去了，变成了一具具冰凉的尸体。
他们的家长也很快赶到了，在痛哭和哀嚎声中，无奈地接受了孩子已经死去的事实，然后把孩子的尸体带走了。之后村民曾经恼羞成怒，想着干脆把河填了，只被奶奶阻止了。
奶奶说，这河不能填，一旦填了后果严重，倒不如退而求其次，严禁下水，不但村里人不许下水，外面的人也不下水。之后安生了二十几年，直到……
直到，这次厉娇娇他们作死地要去河边，被水鬼逮着机会，一把推他入水。
水鬼又称水猴子，溺水而亡的人会在死后变成水鬼，水鬼力气很大，而且身体粘滑，在水里根本别指望能捉到水鬼。水鬼他们被囚禁在固定的水域，除掉引诱或者是强迫河边的人落水而亡，来当自己的替身鬼之外，是不能离开这片特定水域的。出了那事情之后，就再没有人敢靠近河边，水鬼自然找不到替身，只能在里面游荡……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它们都还囚禁在这里不能离开，而现在厉娇娇落到了湖里，她……
她就成了它们期盼已久的替身。
我越想越觉得可怕，水下比我想象得深，但幸亏还算清澈，我很很快发现了已经陷入昏迷的厉娇娇，她紧闭着眼睛，身子半漂浮在水里，一双腿似乎被水草缠住了，虽然没有了意识，但一双手却本能地挣扎着。
在她的身旁，刚好停着两只水鬼，就是一五六岁的娃娃，一双眼睛艳羡地盯着厉娇娇，俨然把她当成了自己的祭品。
我骂了句，真是麻烦。
虽然我挺想掉头走人，但出于最后的人道主义，还是默默地把奶奶给我的骨扇拿了出来。先是把侯在一旁的水鬼赶走，两只水鬼都不甘心，毕竟等了好久，才等到这么个替身。就如果错过的话，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要继续在这里呆多久才能去地府报道投胎……
他们不想再等，就这可能是唯一的希望。
至于我，我是来破坏它们希望的人。
只冲这个，它们就恨我恨得牙痒痒。也不能让我顺心所愿地带走厉娇娇，而是干脆咬上了我的小腿，而且死了都不撒手！
我被咬得钻心疼，再看自己的腿肚子，那个血呀，汩汩地往外流，被啃了老大一个窟窿！
“靠！”我骂了句，也没有给他客气，直接把骨扇对准他们，一人打了下，没有留情，用得力道是最重的，就这种小鬼，虽然不至于被我打两下就魂飞魄散，但打得他们生活不能自理赶忙松口不成问题。
我一边拖着厉娇娇往上游，一边狠狠地咒骂了那些小鬼一通。就我被这么微不足道的水鬼咬得差点断腿的事情千万不能让奶奶和乾元知道。就如果这事情传出去，让他们知道覃朝雨的孙女，地府的三王妃被两只小水鬼虐了，我觉得，我丢人都是小事情，会连累着他们的面子，一起丢的！
我面子是小，但不能把他们牵连进来呀！
他们面子大，伤不起。
我是一边吐槽，一边把厉娇娇救了上岸。陶承还没有走，他留在原地，看到我们上来，帮着搭了把手。
他一边伸手揽着厉娇娇，一边目光深切地看了我一眼。
我被他看得身上阵阵寒凉，也知道他要问我的是什么。
但只沉默着，与他对视。
他之前说喜欢我，但现在，看到我用符咒逼出了水鬼，又看到我和厉鬼搏斗的场景，只怕……只怕会觉得我和其他的女生不一样，从而放弃了吧？
就他现在看我的眼神，我小时候见过太多太多，就看着我，觉得自己在看怪物一样。
我有失望，但因为总归没有对他抱有太大的希望，所以也就没有特别难过了。
“狄秋同学，”陶承已经把厉娇娇拖上了岸，转而伸手要拉我起来。他是定定看我，特别认真地告诉我说。“你刚才，真帅，真厉害。”
是吗？我怔愣着，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走阴人，我能看到鬼，我还要负责把他们收拾了。”我简单地给陶承解释了下，再是将手摊开。“你看，我们不一样吧？”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拒绝我的？”他是犹豫着，再回了我一句，也是目光浅浅，带着试探。
当然，不是。
我拒绝他首先是我有乾元了，他千好万好，比陶承更适合我，我们之间的路确如奶奶说得，很窄很险，但架不住我愿意！还有，就算没有乾元，我也不会接受陶承的。
因为，我们到底不一样。他未必愿意接受一个这样的我。
这是我心里的小九九，陶承也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他说。
“我知道了。就如果他不能接受你是走阴人，我接受。到时你愿意给我机会吗？”
我被惊得，嘴巴张得大大的，都没法合上。
我的乖乖，他……他，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不能自恋地觉得是自己的能耐大，但想不到他连这个都不介意，我犹豫了下，想着快些上岸，就尴尬归尴尬，现在救人重要。
厉娇娇人是上岸了，但意识没有清醒，现在又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这事情，容后再议吧。
就容后我想想要怎么拒绝得好，反正我横竖横地，不可能答应。
只我没有想到，就在我打算起身的时候，竟有什么东西，把我狠狠地捉了，往下一拽。
不是水鬼，是之前在水下肆意长着的水草。
它们，缠住了我的脚踝。
还一点一点地往上蔓延，从脚踝到小腿，从小腿到大腿，到了我的腰上，在那狠狠地缠了一圈！
我被缠得，气都喘不上了！
陶承也发现情况不对，他想救我。但被我喝止住。“你，不许下水，你就给我呆在岸上，把厉娇娇给我带走，带回村子里让村里人救她！她如果不醒，你就去找我三姑，让她招魂。”
“我知道了。”陶承连连点头，只又犹豫了地看了我眼，“那你怎么办？”
什么叫我怎么办，我得赶忙钻到水底把水草砍了，不然它能长到我脑袋上来！事情牵扯到乱力怪神，我知道陶承是有心想要帮忙，只他有心也帮不上忙，我能靠的，就我自己。
所以，我是二话不说地，把他赶走了。
陶承走了之后，我将身子再次沉到水下，也是深呼吸了口，只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缠绕着我的藤蔓……
它们紧紧地缠绕着，如绳索一般，将我困得死死的。
我也是深吸一口气，拿了骨扇往下砍。
只它们缠绕得紧紧得，一刀一刀根本劈不开。
更惨得是，我是人，铁定不能在水下呆太久，呼吸有些困难急促了。
快，快喘不上气了。
只这也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
我这时产生了幻觉。
我看到了一张脸，出现在不远处的水里，那是个女人的脸，我不认识，她只默默地看着我，身上没有鬼气也没有活人的气息，她不救我也不害我，只默默地看着我。
我生，她无所谓；我死，她也无所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