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泽直纪明明醒了,却不肯睁开眼睛,把头埋在我脖子里睡觉。我看着天花板,不知道该如何办,闻着她的发香,脑子里居然想起十二年前,刚进大学时,长发飘飘的江梓童,她们的性格实在太像了,温柔安静,就连散发出的香味都好像差不多。
九点多的时候,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拿起手机一看,是王建打过来的。
“昨晚你在哪里?”他问。
“县宾馆,我还能在哪里?”
“警所被人端了你不知道吗?”
“我当时就在现场,你说我知不知道?”我反问道。
“立刻来县局汇报。”
长泽直纪从我怀里溜出去,去了卫生间。挂了电话,我也起床穿了衣服,坐在椅子上吸烟。长泽直纪拿着吹风机出来吹头发,淡淡说了句:“去刷牙吧!”
我刷完牙出来,她坐在镜子前梳头发,我坐在床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问:“你肚子饿吗?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吧?”
“不饿。”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先回去,你自己打车回去吧!”她说道。
“好!”
她拿起手包,站起来的时候,突然说:“我们也可以去美国的。”
“我现在还不能走。”
她点点头,跟我一起下楼,然后她直接上了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站在酒店院子门口,一直看着她的车消失在路的尽头,才深深叹了一口气,去了县局。
王建坐在办公室,拿着镜子正在看那只残缺的耳朵,我敲了敲门,他的脸色顿时就变得跟死人一样苍白冰凉。估计是他只要看到我,就想起他那只其丑无比的耳朵,将这一切的罪责都怪在我身上。
我淡定地走到他的桌子跟前坐下。
我们两个人对视着,若是杀人不犯法,他估计此刻就从抽屉里拿出枪,朝我打光所有子弹。李成木这时候进来了,坐在一边,让我讲述一下昨晚的情况,我便详细地讲了一遍。
“老王,你怎么看?”李成木问道。
“他激起民愤了,那些围攻他的精神病人,也是拜他所赐,若不是他执意将齐峰的骨灰送回去,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情况。”王建说道。
“你也信这些?”李成木惊讶地问。
“从前我不信,现在我信了。局长,你眼前这个人,就是天煞孤星。他先是害死了自己的大学女友,接着害死了妻子腹中胎儿,后来又害死了齐峰,他沾上谁,谁就会倒霉,包括那个方思睿。”王建说,我紧拽着拳头,恨不得一拳打聋他另外一边的耳朵。
“这些过去的事就不要说了,你也不了解情况。”李成木严肃地对王建说,“现在应该解决问题,那些疯了的人,明山精神病院不收吗?”
“他们为什么要收,这些病人都是有亲人的,应该送到收费医院,而且这小子在,长泽教授为什么要跟他擦屁股?”王建回道。
李成木叹了口气,点上一支烟,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拿出手机,打开昨晚的视频,放到桌子上,李成木看了,迷惑地看着我,王建看完脸色更难看了,恐惧袭上他的心头,这些人让他想到了齐峰,他发疯般地将手机扫到地上。
“虽然拍的不清楚,但是你们可以看出来,这些人根本不是疯了的村民,他们的速度更快,更加残忍,警所那可是防盗门,都被他们硬生生的撞开了。”我说道。
“那他们是哪里来的?”
“不知道,我想精神病院也不会有他们的记录,他们跟齐峰属于同一种病情。”
“你确定?”李成木问。
“齐峰死后,我被他们追杀过。”
“如果这么多的病人一起袭击村民,那可就麻烦了。”李成木皱着眉头说。
“暂时他们不会,因为幕后指使的人,害怕引起上面重视,所以现在只是小打小闹。”
“幕后的人是谁?你怀疑是长泽正雄?”他问道。
“没有确凿证据。”
“长泽正雄有能力控制这种失去理智的人?”
“我刚来明河镇的时候,抓到一个咬人的精神病院,长泽正雄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安静下来。”
“这不能说明什么,那个病人好像已经康复得差不多,送回家乡了。”
“李局长,我要枪。”我突然说道。
李成木点点头,看了看王建。
“不行,你想干什么?拿枪对着那些村民射击吗?”王建吼道。
“那些人可不是正常的村民,如果没有枪,我可能无法自保。”
“那你可以选择辞职。”
“我不会辞职,但是你们可以开除我,我需要正式的通知,这样将来发生大案,我就没有任何责任。但是开除我之后,没人会想去明河镇任职,一旦出事,所有责任就是你们两个领导的,而且有我在,你们和长泽正雄之间还有缓冲带,他只会将目标盯着我,而不会停止投资建厂。”我说完摊开双手,“两全其美。”
“哟,变聪明了,居然敢跟我们谈判了。”王建冷笑道。
李成木又抽完一支烟,愁眉苦脸地来回度步,他感到很为难,上面领导让他要保护长泽正雄的情绪,但是解局长又坚决支持我继续调查。解局长是经验丰富的老警察,不会乱来,一定有他的道理,万一有什么大案发生,他作为县局一把手,无所作为,别说局长位子不保,恐怕还有牢狱之灾。他是既不想跟任何一方作对,也想明哲保身,只要有我这个替罪羊做缓冲,将来出了任何事,责任都是由我来承担,况且我是由解局长担保的。对于李成木来说,我是目前困境的最优解。
“给他枪。”李成木说道。
“给他枪可以,但是这字我不签。”王建说道。
“我来签,反正他本来就有配枪资格。”李成木说道。
我跟着李成木去到他的办公室,他签完字,还批了一万块钱,让我把警所重新弄下。“一万块钱肯定不够,但是明河镇人也差不多搬光了,再过几年也没必要在那山旮旯里设警所了。随便弄弄就行。”
我领完枪和钱,坐中巴车回去,车上总共还不到三个人,据司机说,这趟车这几个月几乎每天都是亏的,以前一天三班车,现在只有一班,县公交公司计划明年不再向明河镇发班车,到时候那些村民们真的就只能坐拖拉机去县城了。
一路睡到明河镇,下车时看到方浩正准备骑车回去,我叫住了他。他看到我,很是开心。
“你还活着,那就好。”他笑着说。
“不抓到那些王八蛋,我哪有这么容易死。”
“我要回家了。”他说。
“这才几点,上午都没过完。”
“我不干了,爸妈已经在家收拾东西了,我们要搬到县城去。”
“房子买了?”我问。
“买了个八十平的。”
“你干嘛不申请调到县局?”
“算了,你跟他们关系也不好,没有镇长出面,估计没戏,再说我也不想看那王局长那张死人脸。”
“准备干嘛?”
“先去工地上干点杂活,等工厂开工了,看能不能找点活儿干。”
“好吧!”
我没有挽留,这里的确是越来越危险了,他是家中独子,又只是在这里做个临时工,没必要让他在这里冒险。
“老大,那你保重啊,来县城可以住我家。”方浩站在那里说。
“走吧!”我挥挥手说,他上了摩托车,还回头看了看我,我点了一支烟,转身上楼了。
我把钱给赵兵,让他去找人来修门,特意叮嘱必须要最坚固的,赵兵大概是觉得能捞点油水,非常乐意的就答应了,我也懒得管,都这时候了,他在这里上班也是冒着生命危险。我将车子开回来,镇上没有修车子的地方,幸好车子只是外表看上去惨不忍睹,但不影响驾驶。
我回道楼上,清理下房间,被子被他们撕成碎片,带着恶臭,我全部扔了,反正天气逐渐暖和,有床薄被子就行,当时我舍不得用刘芸买的那床新被子,怕弄脏了,现在倒是能用上了。
办完这些杂事,我拿出手枪,给两个弹夹装满了子弹,将手枪拆开擦干净,以免关键时刻掉链子。我给长泽直纪打了电话,想知道她回去有没有被长泽正雄为难,但她的手机关机了,我发信息也没回。
我躺在床上,现在我真不知道要干什么了。这几天车队似乎消停了,不知道是怕我查还是那些文物早就被洗劫一空了,毕竟这么多年,蚂蚁搬家都能搞完,长泽正雄现在应该是准备撤离阶段。
他之所以还没动,大概是想完美的解决我,因为我现在知道了真相,他离开后,若被我找到建文帝墓,即便是空的,他搬走的那些文物也见不了天日。
我去保险柜里拿出电脑,看了看黄杰给我的资料,长泽正雄的哥哥,也就是东保财团的掌舵人在家乡秋田县建的大型博物馆,大概就是为建文帝墓准备的。
中午赵兵给我带了些吃的,我吃完就睡了下,知道被楼下的电钻声吵醒,赵兵办事倒是挺快,五金店送来的防盗门的确够结实,我也叮嘱安装工加固螺丝,以免再被那些家伙撞开,下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长泽直纪也不会再次开车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