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已经响起警笛,我找到张晓山时,他已经呼吸微弱了,胸口中了一枪,这种猎枪威力巨大,我知道现在抢救都来不及了,地上一大滩血,染红了小草。我凑近他的耳朵,拍了拍他的脸,大声问道:“张晓山,醒醒,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的?”
他急促地呼吸着,慢慢睁开眼睛,轻声说道:“哥哥……”
“什么哥哥?”我连忙问道。
“我来找……”他呼吸像是要断了一样,咳出一大口血,右手抓着我的手臂,微弱地说:“我来找哥哥……”
“他们抓了你哥哥吗?”我问道。
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我重重拍着他的脸,已经没有反应了。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相信他的话,他的哥哥如果只是流浪的精神病人,被误抓进精神病院,那长泽正雄没必要杀人灭口,搞清楚身份,还给他们就是,但以长泽正雄对我的胡说八道来看,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回到长泽一郎身边,坐在草地上,点了一支烟,问道:“谁允许你持枪的?”
长泽一郎躺在地上,狠狠瞪着我,像个哑巴一样,这家伙倒是挺聪明,就是不开口。
“为什么要对他们几个赶尽杀绝?”我又问道。
他还是死死盯着我,嘴唇都不动一下。我叹了口气,看来在这家伙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他的智商倒是没问题,就是脾气太过于暴躁了。
王建他们是大部队,估计有二十来号人,全幅武装,都带着枪,这帮家伙要是早点来,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伤亡了。他看着长泽一郎倒在我的脚下,对我说道:“把手铐打开。”
“他是嫌疑犯,杀了四个人,所以得带回去审讯。”我说道。
“情况我已经跟王局长说了,这四个人持枪闯到精神病院,乱杀无辜,我们不过是正当自卫。”长泽正雄从树林里钻出来。
“正当自卫会赶到树林里来将他们全部杀死?”我问道。
“我女儿长泽直纪在混乱中不见了,我以为他们绑架了她,所以就让保安队去追。”
“但我并没有看到长泽直纪。”
“是的,后来知道她躲在一个小房子里了。”
“那猎枪怎么说?你们有资格持有猎枪吗?”
“猎枪不是我们的,是从那个光头手中缴获的。”
“人都死了,教授你可以随便怎么说了?”我笑道。
“高所长,你是警察,不是流氓,不要威胁我,你有证据就抓人,没证据就放人,就算是配合调查,你也无权给他上手铐,而且他现在受伤了。”
“持枪拒捕,袭击警察,这可是刑事犯罪。”我说道。
长泽正雄看着长泽一郎,问道:“你袭击高队长了?”
“没有,太乱了,到处都是树林,谁也看不清楚。”
“你可是戴着夜视镜。”我说完踢了一脚地上的夜视镜。
王建有些不耐烦了。长泽正雄发现了这一点,笑道:“王局长,你这下属怎么比你还牛啊,搞得像你领导一样。”
王建走到我跟前,冷漠地问:“你受伤了吗?”
“没有!”
“那不就得了!****个什么劲儿?”他吼道,冲另外一个武警说道:“开铐放人。”
长泽一郎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我面前,露出他那阴森的笑容,“多谢你的这一枪。”说完便跟着长泽正雄走了。
“好了,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我会找人来收拾。”王建对我说道。
“还有一个络腮胡子没看到。”我想着他要是还活着,也许就能搞清精神病院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了。
“不用找了,我们刚才上来时已经看到他的尸体了。”武警队长说道。
最后一线的希望也失去了,他们处理后事,我则下山,我快步追上长泽正雄,他身后跟着几个刚被我锁住的保安,长泽一郎已经不见了,大概是下山去疗伤了。
“教授,你能告诉我他们几个闯精神病院的真实目的吗?”我问。
长泽正雄转过身看着我,面无表情地问:“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可我不信。”我笑道。
“那你就别问,自己去调查。”
“好,我会调查清楚的。”
长泽正雄刚转身又回过头问:“我儿子的枪伤是你的杰作?”
“是的,如果我不打伤他,让他放弃反抗,恐怕你这儿子就要背上杀警察的罪名了。”
“即便如此,那也是误伤。而你,是故意的,在知道他是我儿子的情况下。”
“没错,教授,你经常跟我说,要为我治疗,可是你却拿儿子没有办法,你心里应该清楚,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那看要对谁。”
“那好,下次我要是误伤他了,还望你见谅。”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长泽正雄从未如此失态,总是一副看透一切的样子,看来对他儿子却不是如此,我看着他的背影就知道他很生气,这家伙一下子就暴露了他虚伪的气度。这也能说明我已经慢慢接近真相了。
精神病院里面灯火通明,十分喧闹,救护车就停了三辆,我看到长泽一郎正坐在那,医护人员给他包扎伤口。我上车的时候,长泽直纪突然从后座钻出来,吓得我一跳,我这才想起来走得时候忘记锁门了,这破车又没有遥控钥匙。
“你没受伤吧?”她问。
“没有,你呢?”
“我没事,枪一响,我就偷偷跑到办公室把门反锁了,那电梯他们上不去。”
“知道他们来干嘛的吗?”
“不知道,反正他们一进来就开枪了。”
“肯定被人发现了,不然不会无故开枪。”
“也许吧,咱们喝酒去吧?”长泽直纪笑着问。
“没心情!”
“去吧,好不容易今晚一团乱,我才有机会出来,而且那四个人也不会再有威胁了。”
“他们四个全死了,而且很有可能死得很无辜。”我冲她吼道。
“你这么凶干嘛?我爸说他们是抢劫犯。”
“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是吗?”我没好气地问。
“什么?”她睁着大眼睛问。
“懒得跟你废话,下车!”我语气特别不好,她愣了一下,便乖乖下车了。
经过方明山家的时候,他正在站在门口抽烟。我给黄杰打了电话,让他帮我查一下张晓山父亲在哪,如果查不到就查到他老家的地址。黄杰不情愿的答应了,他在这件事上非常消极,我甚至都有点怀疑他了,要不是找市局信息科太麻烦,又怕走漏风声,我还有点不想麻烦他了。
“你得给我信息费啊!”黄杰说。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爱钱?不说要配合我抓到他们吗?”
“我只想找到我老爸,我又不是警察,抓坏人跟我没关系吧?”
“抓坏人跟你的确是没关系,但是你做了违法的事我可是有证据的,你这个全市杰出青年企业家要是被抓,你多丢人啊!”
“你威胁我是吧?”
“不是威胁,是让你将功赎罪,赶紧查去,也许抓到他们,你爸爸就有消息了呢?”
黄杰不情愿地挂了电话,这家伙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顾全大局。
回到房间,我实在累得不行,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但是脚上还是很痛,便消毒包扎了下,按理说应该去医院打个疫苗啥的,但我实在太累了,根本不想动,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片乱麻,还睡不着。
我打开手机监控,方思睿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已经十二点了,她还没睡觉,江叔叔说精神病人会有这种精神亢奋的情况,不过她已经好多了,至少不会在房间里到处走动。
看着方思睿的视频,我脑子里却在想着张晓山临终前那句话,“我找哥哥……”他哥哥应该也是倒腾古董这些玩意儿,按理说以他的家境,就算哥哥疯了,也不至于流落人间吧,那些往精神病院送病人的志愿者,虽然不怎么靠谱,但也不至于在街上随便拉人不核实吧。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么又是什么原因,长泽正雄爱中国文化,喜欢收藏古董,到底倒腾了多少古董回国不知道,但跟张晓山的哥哥有什么关系呢,难不成他们当时找到了那只明青花瓷瓶,闹出人命了?以长泽正雄的地位和智商,不至于为了一件古董就杀了人家,就算价值上亿对他们家来说也是小事,大不了花个几千万买下来。
那说明这件事还有更大的阴谋。
身体和脑子都疲惫不堪,却怎么也睡不着,我打开电灯,点了一支烟,拿出齐峰的日记本,继续看着,有时候我看他的日记还能自然而然地睡着,就是老做关于他的梦,有时候是噩梦,有时候是那种模糊不清的梦,醒来时却惆怅若失,江梓童还时不时的乱入。
笔记我已经快看完了,具体多少字不清楚,反正从他小学六年级,一直写到高中,基本上一个月一篇到两篇,他小时候的梦想倒是很多,就是没听见提过要当警察。比如初中时想当老板,赚钱娶方思睿,初三时说镇上有个大宝藏,天天跟同学去山里找,去河里摸,想摸出一块宝石出来,卖了钱带着方思睿和老妈去大城市过好日子。
感觉有点睡意的时候,我将日记本合上,心里想着,这齐峰小时候对方思睿真是痴情,什么事都会想到她,他的日记就那么扔在箱子里,不知道他老婆有没有看到。不过谁会在乎这种年少无知时的情犊初开呢,而且齐峰跟我抱怨过他老婆没读过什么书,只是一个勤快的家庭主妇,估计也没兴趣看他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