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高速，我就不停的从室内后视镜看方思睿，生怕她醒过来，虽然长泽直纪跟我说，药效基本可以维持到市里，但我实在被她疯狂的样子吓到了，万一这时候她扑上来，我们都有危险。
长泽直纪说得没错，快到市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方思睿还熟睡着，我都担心长泽直纪是不是用药过量了，但她好歹是个精神科医生，不至于连镇静剂都不会用吧。下了高速，我将车停在公厕旁，急匆匆去了洗手间，出来看到方思睿还睡着，又去对面买了两个汉堡，肚子实在饿得不行了。
等我上车的时候，我看见方思睿眼睛微微睁开着发出微弱的声音，我连忙打开室内灯，想着要不要继续给她喂安眠药，但她也好久没吃东西了。我撕了一块面包塞到她嘴边，祈祷着她不要咬我手，但她就那么傻傻看着我，不哭不闹地。
“思睿，你是认出我了吗？”我问。
她没有回答，又看了看窗外，我连忙坐到后面，将她扶起来，外面灯光闪烁，十分热闹。我将面包又塞到她嘴边，她居然吃了，我又从保温杯倒了杯温开水给她，很快她就将整个汉堡吃光了。
突然有个酒鬼走过来，猛地拍了下车窗，吓得方思睿一抖，眼睛突然睁大，一直看着窗外的黑暗的公厕，像是在看什么恐惧的东西，嘴里的鸡肉全部给她吐出来，还哇哇乱叫。“鬼，都是鬼！”她喃喃道。
“思睿，思睿，我是高朗。”我温和地说。
“鬼……吃人的鬼……”她用头猛地磕向我脑袋，我反应极快地躲过了。
我庆幸没将她双手解开，我捏着她的嘴，塞进两粒镇定剂，又灌了点温开水，她差点被呛到，但口服的效果没有那么快，我只能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二十分钟后，她终于慢慢睡着了。
我将车子开到精神病院附近的一家四星级酒店，这酒店里有浴缸，设施不错，我正好趁她睡着了，给她洗个澡。我将她手上的胶带全部解开，免得别人看到生出麻烦。我特意开了间有浴缸的房间，这里我以前和刘芸住过，知道哪个房型有浴缸，服务员看到方思睿满脸疑惑。
“她喝醉了，发酒疯。”我说。
“麻烦出示一下她的省份证。”服务员说。
我拿出警官证，给服务员看了看说：“我在办案，这是我保护的证人，重大刑事案件，不能让你们登记在系统里，否则万一人证在你们这里出了事，你们也麻烦。”
服务员仔细看了看，又找来大堂经理，两人在一边折腾了好久才将证件还给我。我抱着方思睿到了酒店房间，把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又将浴缸仔细洗了洗，放了半缸热水。替方思睿脱衣服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会儿，后来想想，都睡过了，还有什么不能看的。
方思睿的衣服实在太脏了，泡在洗脸盆里，倒了沐浴露进去，随便搓两下水就变成浑黄色，要是她以前正常的时候，以她的爱美之心，估计都要被自己恶心死了。我将衣服洗干净，拧干挂在空调风口处，然后把方思睿抱进浴缸，仔细替她清洗身体，整个过程我没有一丝歪心，只有无穷无尽的心痛，正值青春年华的她，却变成现在这样子。
我先将她的身体擦干净，然后把她抱到床上躺着，替她把头发吹干，生怕吹风机声音太大，导致她醒来，不过还好，她睡得很沉。做完这些，我又到卫生间将她的衣服吹干，挂在空调出风口。洗完澡的时候，我已经累得不行，但为防她晚上突然醒来，只能将我的手和脚跟她一起用胶带缠着，这样她只要一动我就知道。
一夜都很平静，我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我看了看手表，九点多了。方思睿却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吓得我一跳，但她很安静，没有吵闹。
“思睿，你醒了？”我问。
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依然睁着大眼睛。我起来刷牙洗脸，她的衣服已经干了，我替她穿的时候她也很乖。我打电话让服务员送早餐上来，把她拉到洗手间替她洗脸，本来想帮她刷牙，但是她傻傻望着镜子，也不张嘴。
我拉开窗帘，阳光照进屋子里，方思睿走到窗户跟前，看着阳光发呆，这让我想到了黄世民。
服务员送来了面包和橙汁，我喂方思睿吃东西的时候，她倒是挺配合，又喝了一杯橙汁。江叔叔打电话给我，说他已经在医院等我了。退完房，我特意在酒店隔壁的取款机上，将另外的五万块钱也转到我的卡上。
芝麻山精神病院在城郊结合处，位置还是有点偏，规模跟明山精神病院差不多，可以容纳上千号病人，全市仅有这么一家精神病院，条件不错，收费也比较贵，我觉得十万块钱应该可以撑两年。
江叔叔在办公室里看着方思睿，叹道：“这孩子挺年轻啊！”
“是的，江叔叔，您得给她做个化验或者体检，看是不是吃了什么药物导致她变成这样。”
“嗯，可以，不过至少要三天才能出结果，你能等吗？”
“可以的，我待会儿请三四天假。”
“好，那就去办理入院手续吧。”
正所谓朝廷有人好办事，很快就办好了入院手续，我将那张银行卡递给江叔叔，“叔叔，这张卡里还有几万块钱，县里离这里远，到时候还麻烦您照顾她。”
“没事，医院的设施还可以，又有专门护士，我会多关注她的。卡就不用了，你到时候按时缴费就行。”
“放您这吧，用完了我再给您汇款，再说这钱本来就是方思睿的。”
江叔叔点点头，将卡接下来。“我今天就安排检查，你有事可以先去忙，有事我会通知你。”
“好的，我正好要去下市局，因为方思睿情况比较特殊，可能会有危险。所以以后除了我，任何人探望她都最好先提前通知我一下。”
“这个没问题，我跟他们讲下，所有探望必须经过我同意。”
“我比较奇怪，她之前闹得很厉害，攻击性很强，但是自从我带她出来，她好像平静很多。”我说。
“那说明她还有希望康复，换了环境，可能危机感降低了。人都有自我保护的潜意识，看来她对你还是比较信任的，好事，好事。”江叔叔微笑着说。
我给顾军打了电话，他说解局长今儿在办公室，我便直接开车去了市局。说实话，我心里还是有所不甘，那个嗜血凶手没抓到，我始终担心他还会再犯案。看王洪波那样子，即便犯人在他跟前，他都未必敢上去追，很多人做警察这一行，不过是为了混日子，尤其是一些小地方的从警人员，只不过为了找个公职好好舒舒服服的混完下半生，跟他们讲警察的天职，那是对牛弹琴。
毕竟是熟面孔，大家也知道我跟解局长的关系，所以很容易我就见到他了。他正在跟我的老上司——市局刑侦队的队长张华谈事。我在门口等着，张队长对我是那种初期要求很高，期望很大，后期实在觉得我难以管教，便只能心生厌烦了，但好歹我们也没太多过节。
他从局长办公室出来，看到我站在外面，有些意外，“什么时候来市里的？”
“昨晚。”我回道。
“在那边干得咋样？”
“不咋样，被调到县局做文职了。”
“哦，倒没有什么意外的，你这脾气连市局都呆不了，更别提小地方了。”
“你说得对。”我笑着说。
“进去吧，局长等你呢。”
解局长正在办公桌前处理文件，见我进来，便让我先坐。因为他是个老烟枪，所以他的办公室是可以抽烟的，我自己倒了杯开水，站在窗户前看着熟悉的警察局大院，这个地方我工作了七八年，再熟悉不过。
“小芸昨晚跟我们视频，还问起你在那边工作得咋样，让我尽量帮助你。”解局长坐在沙发上对我说。
“她在那边怎么样？”我问。
“挺好的，看上去开朗了不少。”
“哦，那挺好的。”我点点头说。
“老李昨天跟我打电话了，说了你的事。”
“县局的李局长吗？”
解局长点点头，皱着眉头说：“他倒没有说你坏话，只是说从大局考虑，先让你做文职，毕竟你是他的下属，我也不了解具体情况，不好说什么。”
“哎，无所谓了，整个人都觉得轻松很多。”我干笑着说。
“就你那脾气我还不了解吗？没抓到凶手，你会甘心？”
“那有啥办法，压力实在太大了，我去了之后，就死了五个人，凶手却还没抓到。”
“我也大概了解过，像这种变态凶手，纯为杀人而杀人，没有逻辑没有据点，无法预测，农村又多山，警力不足，县里怕群众惊慌，影响招商引资，不敢全力追捕，靠你一个人，抓到也是靠运气。”解局长说，“不过你确定这几起案子，都是同一人所为吗？”
“目前两起凶杀案，还有我跟那凶手交手时石头上的血，都做过DNA分析，结果已经出来了，是一人所为。”
“那情况不算太糟，凶手的身份无法确认吗？不是抓了一个嫌疑犯吗？”解局长的记性一向很好。
“凶手的身份无法确认，我那一个警员跟凶手近距离接触，说他的脸根本看不清，应该是被毁容了。而且，黄世民现在基本可以确认，不是凶手。”
“你怎么看，什么想法都行，不一定要明确证据。”
“我觉得凶手可能是关键线索，背后可能还有其他隐藏的案件。”
“有什么依据吗？”
“也说不出一个所以原，就是有种强烈的感觉。”
解局长点点头，陷入沉思，突然问：“为什么你去了之后就这么多案件发生？”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或许有人不喜欢我调查齐峰的案件，所以我才会被袭击。”
“齐峰的失踪跟这案件也有关系？”解局长皱着眉头问。
“我觉得有。”我回道。
“你还想回去继续调查吗？”解局长严肃地问。
“想。”我说，刚才还说调职后轻松不少，现在又说想回去，这种自我打脸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干，所以回答的时候语气很坚决，根本没觉得不好意思。
“好，我会找机会跟老李谈的，毕竟他也是我带出来的，县局我有权干涉，但也不能太着急，毕竟当地政府发展经济也没错，他也需要处理当地各种复杂关系。”解局长说完，话锋一转，问：“你今儿来是干嘛的？”
“送一个病人来。”我回道。
接着我便将方思睿的事情大概说了下，没有任何隐瞒。解局长听得很认真，我以为他会责怪我跟方思睿发生关系，或者会问黄杰的事，但他却说：“你好像盯着精神病院了。”
“是的，但我却始终没搞明白他们在搞什么。”
“那就去搞明白，我们欢迎外商投资做慈善，但是若有犯罪行为，绝不姑息。”解局长坚决地说。“我会叮嘱各部门，你那边如果有需要帮助的，会给你优先处理。”
我点点头，心里又燃起希望，一件这么恶劣的案件还没有侦破，我内心是不安的，哪有心情坐在县局办公室整理文件。
“叮嘱那个黄杰，不要太过分，否则即便他对你破案有帮助，我们也不能放过他。”
“明白。”
我准备站起来离开，解局长却说：“你对那个姓方的姑娘好点也是对你自己的帮助，你心思太重，不要凶手没抓到，把自己搞疯了。刘芸虽然不原谅你，但也不恨你，你也没太大过错，包括江梓童的事，有时候干我们这行，是无法控制结果的。你就是脾气又臭又硬，但你依然是一个好警察。”
“谢谢！”我回道，江梓童的事在我入职的时候，档案里有记载，当时我又跟刘芸关系好，所以解局长肯定特意了解过具体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