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方明山打电话给我，说给方思睿在瑞士开了个账户，已经将一千万美元转进去，但要求我跟他签一份保密协议。我信以为真，单枪赴会，没想到他居然禽兽不如，连我老婆孩子都不放过。他以老婆孩子相威胁，我只能束手就擒。”
“我以为他不敢杀警察及家属，但我错了，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晚大雪纷飞……”齐峰看着燃烧的烟蒂，双眼浸满泪水，似乎眼前的情景就是那天晚上。
“方明山将我的脸踩在雪地里，我的老婆和女儿被方思进带人抓到桥上，他让她们跑，我老婆抱着女儿拼命的向桥对面跑去，摔倒了又起来，摔倒了又起来，等她们快到桥头的时候，黄世民从黑暗中冒出来，像条疯狗一样将我老婆和女儿扑倒在地，咬着我老婆的脸，将她们拖进冰冷刺骨的明河里。”
“黄世民？”我惊道。
“没错，不然你以为他真是被店主砍死的？致命的那一刀是我趁乱砍的。”
“你知道他是无辜的。”
“我妻女更无辜。”齐峰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泪水在里面打滚，“你知道吗？我被他们绑着，被方明山踩在脚底下，听着女儿的呼救声，看着他们被拖进河水里。而且，我必须杀了黄世明，这是我自由的条件，否则长泽正雄不会相信我，更不会放我离开那个铁笼子。”
“你那时候知道黄世民是方思睿的哥哥吗？”
“不知道。”
我当然能理解他的悔恨与痛苦，但我此刻觉得现在的他不值得安慰，因为他也做着跟方明山同样的事，若以他贩卖开发KL二号的行为来说，他比方明山更可怕。
“你可能想知道我怎么活下来的。方明山本来是想就地杀了我，但长泽正雄说我体质过人，他需要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来试验新药。我便被长泽一郎带回了精神病院。”
“本来我都被带到实验室了，也已经被注射新药，准备进行催眠。但当时方明山突然打电话过来以我为筹码跟长泽正雄谈条件，说要么将我就地处决，要么给他的报酬提到五千万美元。”
“长泽正雄当时就对方明山动了杀心，但还是先答应了他的条件，将尾款由三千万美金提到五千万美金。但他放弃让我试验新药，将我丢到那个关押病人的牢房，整整一个月，我看着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互相撕咬，吃对方的肉，喝对方的血。那一个月，除了实在饿得不行，不然我根本吃不下东西。”
“之后我的意志被折磨得早已涣散，长泽正雄跟我谈条件，让我做他的杀手，而他可以保证我的安全，将来时机到了由我处决方明山父子，并且会给我和方思睿日本国籍，还有一千万美元的报酬。否则，就只能将我交给方明山。”
“对我来说，能杀掉方明山父子这一条足以让我答应他的条件。我答应为他效力后，他便将一个身高体格跟我差不多的人当成我来做试验，还将这个人的手臂伤疤做得一模一样，这人的脸也毁容了。他可能早就知道我有一天需要隐藏身份。”
“这个替代你的人是谁？”我问。
“不知道，好像是北方来的一个精神病人。”
齐峰说的这个北方的精神病人，搞不好就是张老狗的大儿子，我知道他会讲到这里，便没有问是不是他杀了张老狗，答案我早就心里有数，我只是在让自己尽量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你居然来了明河镇，我起初根本不知道，长泽正雄也没告诉我，后来他觉得你有威胁，才让我交代出你的往事。”
“所以我跟江梓童的事，是你告诉长泽正雄的。”
“没错，所有细节我都说了，这是他要求的，而且我也不敢撒谎。”
“其实你有无数次都可以全身而退，至少在你杀黄世民之前，但你没有。”
“不错，那时候我已经不想抓他们了，我要杀了他们，尤其是方明山。”
“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去明河镇吗？”我盯着他冷冷问道。
“知道，长泽正雄告诉我了，说你来这里，主要目的是为了找到我失踪的原因。”
“还有祭拜你的妻女。”我怒道。
齐峰点点头，切了一块冰冷的牛排塞进嘴里，然后又点上一支烟，“起先我是想找机会让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因为我知道长泽正雄来这里的目的不仅仅为了古墓里的文物，他真正的目的是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做那个邪恶的试验。以你的性格，就算碰到跟我同样的事，你也不会妥协，那样你的结局可能跟那些试验品没有区别。”
“如果你这样做了，我可能还会当你是朋友。虽然我不会走，但至少你心里还在为我着想，然而你并没有。”
“不错，因为在杀黄世民的时候，黄杰找到了我。”
“黄杰？”
“没错，他当时就在附近，他一直暗中照顾黄世民，看到了我砍黄世民，并且他认出了我是他姑姑的恋人，他盗了方思睿小号的空间密码，那里面有我们一起所有的照片。所以他趁我逃跑时，塞给我一个手机，长泽一郎拍了我杀人的视频有了把柄，就回去了。我自由后，马上联系了黄杰。他说了他的计划，就是利用你来协助我们三个干掉方明山和长泽正雄，然后我们盗走文物赚钱，之后我们可以移民到国外去。”
“也就是说，他在看着自己二叔被你杀了之后，还能跟你一起合作。”我阴沉地问，我自始至终不怎么相信黄杰，只是希望依赖他的技术协助我找到证据，而且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就是找自己的父亲黄世忠。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城府能如此之深。
“不错，而且黄杰自始至终都没跟我提过黄世民是他二叔，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方思睿跟黄世民是兄妹，但方思睿不知道是我杀了黄世民，黄杰也没告诉他。”
直到这里我才明白，在这个局中我就是象棋中的“车”，每个人都想借助我的手搞掉他的对头，可我明明不是任何一方的人，为什么他们都要将我当做棋子呢？
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就是我的永不妥协的臭脾气，拼了命也要斗争到底的坏毛病。
我的坏毛病他们都了解，而我却连幕后的对手是我兄弟都不知道，当时我以为齐峰死了，沉寂在悲痛与自责之中，认尸的时候并没有仔细的去看遗体。否则以我跟齐峰在大学时期经常一起在澡堂光着屁股洗澡的经历，多少能找出破绽。可等我缓过气来的时候，县局迫不及待地给齐峰一个罪名，将遗体火化了。
“黄杰的确是一个狠角色，虽然年轻但他比我们都强，他的话打动了我，我想着那些被长泽正雄做试验品的疯子，这个日本人不是什么善类，也不指望他能履行诺言，所以我要有自己的打算。我打消了劝你离开的想法，而且我知道你也不会走，除非你搞个水落石出。你的姑父是市局局长，长泽正雄肯定有顾忌，他根本不想把事情扩大化，因为那时候他的新药还不稳定。况且，在这危险重重之中，有个并肩作战的兄弟，我们一明一暗，胜算就会很高。”
我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打断他的话，冲他吼道：“住嘴，我不是你兄弟，也没有跟你并肩作战，你只不过把我当做你报仇赚钱的棋子。”
“你要这样说，我也没办法。”
“所以方思睿后来所做的一切都是策划好的，包括喝多了跟我上床。”
“没错，不过她是真心喜欢你，但是为了救我出来，她没有办法。我们后来聊天的时候，我问她后不后悔，有没有恨我让她跟你上床，但她说不后悔，一点都不后悔。”齐峰看着我说。
“让她跟我上床后，立刻就捅瞎了方明山的眼睛，并且黄杰将视频发给我，就是为了让我恨方明山，早点弄掉他。”
“没错，方思睿若是杀了方明山，罪名和影响就大了，很容易引起社会和县局的过激反应，我们还没找到夺取文物的方法，他还不能那么早死掉。他必须得死，但不能拖累我们。若只是刺伤他，方明山肯定不敢声扬，毕竟方思睿是他的养女，他作为镇长，很注重自己的声誉。”
“之后思睿被送到明山精神病院，差点成为长泽正雄的试验品，你就那么肯定我能救出她吗？”
“一来我相信你的为人，你不会让方思睿就这么被糟蹋，还有就是黄杰已经找到长泽一郎打死人的证据，你可以以此为筹码救出她。”
“哈哈，你相信我的为人，你把自己女人的命运交给我。”我有点凄惨的笑道，此生最不能忍的就是别人利用我的感情和信任。
“方思睿的确很危险，差点就真成试验品了，幸好你不惜威胁长泽正雄，及时将她救出来。”
“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让我恨方明山和长泽正雄？你知道我不是这种公私不分的人。”
“没错，就是让你恨他们，这样你就会不顾一切的去找证据，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也是保护方思睿的一个好方法，她在方明山身边，天天被虐待，她被你带走后，就安全多了，我也放心多了。”
“她可以自己偷偷离开。”
“她能去哪？方明山会不惜一切的找到她，她的财务和日本国籍相关的东西都在方明山那，就像我刚才说的，她在你手上，方明山就不会放过你，你也不会放过方明山，他越急就越容易出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黄杰一直很着急，他担心我们最后就算弄掉方明山，也什么都得不到。”“于是你们想到利用我来盗取长泽正雄的机密文件。”
“这也是后来黄杰才想到的，古董我们就算拿到了，也未必有渠道卖出去，而那个新药的配方则是无价之宝，而且足够隐秘。”
“难怪黄杰后来将文物清单主动给我。”
“没错，当我们决定放弃文物之后，就很变得简单，我们甚至决定协助你破获文物案，这是个惊天动地的案子，后续事情很多，到时候我们就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我皱着眉头抽完最后一支烟，齐峰站起来去酒柜里给我拿了一包七星，就是枪手经常抽的那种，以前他是从来不抽外烟的，尤其是这种白嘴的，不知道怎么跟了长泽正雄就开始抽这种，所以我自始至终以为枪手是日本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