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越狱
产后,老妈的身体恢复的很慢。
可能是由于前期老妈上火太重,所以我吃了她的奶之后,嘴唇上起了许多小火泡。
再者说,当时家庭条件就摆在那儿,挣一分儿钱,都要拿去还债,哪里还有闲钱去买什么营养品。
老妈的营养跟不上,奶水自然就越来越少,根本就喂不饱我。
奶奶看着心疼,怕我饿着,就从小卖部买来一袋廉价的合成豆奶粉。
然后再回家熬上一锅玉米面子粥,等粥放凉了,用勺撇着上面的粥汤,然后和豆奶粉冲在一起来喂我。
小时候基本上是奶奶带着我,奶奶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读过好几年私塾,后来在中国那段特殊的时期,家道中落,最终下嫁于此。
可能是由于受中国传统教育的影响,奶奶照看我还是老脑筋,老方法。
其中体现的最明显的一条就是,不准迈出大门半步。
我们家房前有一个用大青石圈起来的小院,这个小院子可以说,就成了我年幼时的活动天地了。
我被牢牢的关在这个小院子里,大门天天用一个硕大的锁头封着,那个锁头就犹如我当时的小拳头一般大。
老人总是认为这才是最稳妥,最安全的带孩子的手段。
岂不知恰恰是这种“闭关锁国”的政策,让我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为了自娱自乐,让自己的童年过得丰富多彩一点,我自创了许多独自扮演主角的游戏。其中一个就是,用大人玩剩下来的扑克牌充当军队。
并且赋予每一张牌生命,让红黑两色牌分成敌我两军阵营。
让JQK做将领,大小王做司令。
两军对阵时,我还能自己配乐,营造出逼真的战争气氛。
有时玩到兴起吐沫星儿子四溅,手里的纸牌跟着翻飞。
扑克牌背面朝上时,代表了这张牌牺牲了,不仅如此,我还将从电视上看到的电影情节灌输到游戏当中。
自己还模仿人物对白,让纸牌彼此之间进行谈判。
就这样一个被注入灵魂的简单的游戏,陪伴我这可怜的小家伙儿,度过了许多年无趣的童年时光。
我没有一件像样的玩具,只有一个破纸盒,里面装满了,被我折磨的面目全非的扑克牌。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慢慢长大,对石墙外面的世界越来越好奇,内心那种逃出去的渴望也越来越强烈。
冬季来临,家里买了一吨大同煤,准备用来生炉子取暖,刚好这些煤就堆放在院子的墙角儿,自然形成了一个小煤堆儿。
那时机灵的我发现,那个煤堆儿已经有半墙高了,再加上我的身高,感觉应该能够翻越那堵将我的身体与灵魂都与世隔绝的石墙。
一日下午,发现父母都去上班了不在家,奶奶又在里屋睡着了,一看时机成熟。
我小心翼翼的来到煤堆跟前,准备迈出我“越狱”的第一步。
起初没感觉石墙有多么高,当亲自站在它脚下时,才发现不是我想象的那么回事儿,它是那么高,那么不可逾越。
事已至此,不管那么多了,我还是爬上了煤堆。
长期不和外界接触的我,性格变的很懦弱,很胆小怕事儿,对自己永远没有信心。
尽管如此,我还是慢慢的踩着煤堆,爬上了石墙。
这股子莫名的勇气从何而来?
很简单,就像小鸟渴望着蓝天,鱼儿渴望着湖海,光棍渴望着媳妇一样。
当我用尽全身力气,颤颤巍巍的爬上墙头时才发现。
越狱计划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被我疏忽了,那就是我只想着爬上墙头去,可该如何从这高高的石墙上下来呢?
眼看就可以拥抱自由了,可又被自己的恐惧所拦住了,“我一定要出去!”,我这样告诉我自己。
我不想天天和我幻想出来的玩伴在一起了,我要有真实的快乐,我要和其他的同龄小伙伴一样,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声,痛痛快快的去玩。
我眼睛一闭,准备跳墙。
可瞬间,脑子里又出现了自己摔断腿,划破手,满脸鲜血的惨样儿。
刚刚迈出的小脚又收了回来,不知不觉小汗珠已经爬上了额头。
最后我决定,反正都要付出血的代价,那就将损失降到最低。
我先蹲下来,然后背对墙外,小手死死的把住墙头大青石之间的缝隙。然后慢慢的将身子往向下放,此时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我那双小手上。
小脸儿憋的通红,大青石锋利的边缘深深的勒紧我手心稚嫩的皮肤里,这时,下半身已经悬空了。
此时,我就靠双手死死把住石头才不会掉下去,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肚皮已经让青石划破了,奶奶亲手给我做的小棉袄自然也挂了不少彩儿。
估计这会儿,有点像当下流行的“犀利哥”穿的那套满身都是口子的潮服,唯一的不同就是大小款不一样。
这个慌乱的时刻,我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双腿的存在,两只小脚自然下垂,就等着松开双手,撞击地面的那一刻。
这时我做出了,人生第一个重大决定,双眼紧闭,松开十指。
“噗通”一声,我着陆了。
我慢慢的睁开眼睛,惊奇的发现,自己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狼狈不堪。
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落地不是用脚,而是用屁股,肉肉的小屁股起到很好的减震作用,真恨当初吃得少,如果屁股的肉再厚点,今天可能发挥的会更好。
我揉揉屁股,顾不上疼,急忙起身环顾四周,就像火星人来到地球一样,许久才缓过神儿来,自言自语说:“我真的出来了。”
这次成功的出逃,让我自己都另眼相看自己,瞬间提升了自信心。
终于跳出了那个院子,挣脱了奶奶和家里人的看管,我终于自由了!
正在我兴奋之际,突然间,感觉我背后有一个身影,我慢慢的扭头回望,那一刻,我差点把尿吓出来。
原来是老爸推着自行车站在我身后,苍天啊!大地啊!中间的空气啊!
你们为什么偏偏今天让我老爸提前下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