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染不觉捂住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病床上的人像是看见了乔染,眼睛突然放着光,挣扎着身体坐起来,发紫的嘴唇哆嗦着叫:“染染!”
乔染急忙上前握住乔柏义的手:“是,二叔,我是染染。”
“二婶,哥哥呢?”
李美兰长叹一声:“你哥哥现在在四处筹钱,可他一没人脉,二没门路,我也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见到他了。”
说到伤心处,乔染看见二婶眼角边流下两行热泪,她心上一痛,问:“难道就没有办法解决吗?”
李美兰见她问了,悲伤的面容上显出一丝希望:“染染,你眼下是不是在傅氏?”
乔染心头微颤,点点头。
“你能不能帮帮二叔二婶?”声音显得有些急躁。
乔染没多想,问:“二婶是想我拜托郁淮在傅氏给哥哥个职位?”
李美兰面上有些尴尬:“你哥哥一向闲散惯了,傅氏的职位,只怕不适合他。”
乔染不懂:“那二婶是想我去跟郁淮借钱?”
李美兰的表情几欲崩溃,上前握住乔染的手,掩盖不住的激动:“染染,你听我说!现在只有一个法子能就我们!”
她咬了咬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颤抖着嗓音道:“傅氏有份仪南度假村的布置图,你能不能替二婶拿到,交给你哥哥,他们说那份图……那份图能够卖个好价钱,足够我和你二叔还债……”
手里的手,突然抽走,乔染惊恐的睁大眼睛:“二婶让我去偷东西?”
李美兰擦一把脸上的泪水,心虚道:“也不算是偷,你既然已经和傅郁淮在一起,让他施以援手帮我们,也是应该的,更何况……更何况……傅氏家大业大,就算丢了一单生意,也不会怎么样……”
“不可能!”乔染厉声打断,不敢相信的摇着头:“二婶难道不知道爸爸的病是谁救的?我欠郁淮的已经太多,绝对不会毁了他的案子!我会给二叔二婶另想办法……”
她咬住唇,正要想办法,手臂被人拽住,她回神,突然被床上扑过来的人扇了一巴掌。
力气之大,足以让她跌到地上。
“染染!”李美兰忙去扶,惊怔的看着病床上坐起的人:“老公——”
“不孝子!”
疯癫的人,冲着乔染怒吼着,一只眼睛已经血红。
“身为乔家人!就应该为乔家付出……当初大嫂把你卖给裴靖林……才换来乔家的几年太平……如今你还有些用处……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死吗!”
那些话,针扎一样的戳进乔染的心,李美兰急急道:“染染,你二叔不是那个意思……”
卖给裴靖林,换来乔家几年的太平!
原来,整个乔家,竟然是这样看她的。
她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站直:“不管二叔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去偷傅氏的文件,就是因为我是乔家人,才不能干这样龌龊的事……”
床头上水杯滑动,紧接着抛了出来,不偏不倚的摔向乔染,砰的一声摔在胸口,热水飞溅到脖子上,乔染痛的皱眉。
“龌龊——”
“你做的龌龊事还少吗?”床上的人,紧跟着摔下床,撑着一双手臂,直直的盯着乔染:“你以为你在傅郁淮身边,还能呆多久!咳!咳咳——”
乔染的大脑,几秒钟空白,不知道为什么,乔柏义的话,让她脑海里,突然跳进了谢月菱的身影。
一张尚在红肿的脸,刷的一下惨白。
门外楼梯上突然传来响动,脚步声纷至沓来,紧接着是剧烈的敲门声。
“姓乔的!开门——”
李美兰倏地藏在乔柏义身后,捂住耳朵全身颤抖。
巨大的敲门声随即演变成劈门声,斧头砍断了门锁,窄仄的房间顷刻涌入几个大汉。
浓烈的汗臭味儿。
为首的男人不耐烦道:“乔柏义,还款期限已经到了,还不快拿钱来!”
李美兰瑟缩着,轻声说:“我们……没有钱……”
“没有钱?”男人唇角抽着:“那按老规矩,废你一条胳膊!”
说着就要提刀去捞地上的乔柏义。
“不要!染染!染染,你说句话啊!”李美兰大喊着,喉咙撕扯着呐喊。
乔染呆呆的站在原地,眼前一片混乱,却令她脑中异常的清醒。
那男人身侧的人上前固定住乔柏义的胳膊,那备受毒瘾残害的身体,半分挣脱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呜呜的低吼着,血红的一直眸子满是绝望。
寒凛凛的刀光猛地闪到乔染面前,她睫毛轻颤,身形猛地冲上去,一把抱住地上的人。
“染染——”
“他娘的!”
低低的咒骂声,刀光在距离乔染一厘米的时候闪过,男人气急败坏的扔掉刀,刀锋砍上一旁的木头书橱,吱呦呦的响着。
“你他妈冲上来干什么!滚一边去!”
乔染缓下几乎要冲出来的心脏,站起身,回神望着眼前人。
一双眼睛顷刻之间,迸射出恨意。
“怎么不劈了?”
“他不是欠你钱吗?断去他一根胳膊,正好可以还债!”
她紧紧攥着拳,一句句质问眼前人。
男人被她的样子打了神:“你冲上来,我还怎么下手!”
“是不好下手,还是不能伤了我!”乔染心脏跳的凶,浑身不住的颤抖,可还是死死的攥着拳头,狠狠盯着眼前人。
“回去告诉你的雇主,她想要做的,我已经明白了,不必再来逼迫我二叔二婶。”
男人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语塞,见乔染一副了然的样子,他心下思索,本来也不是为了要钱,再逼下去,闹出人命得不偿失。
“我们走!”思考良久,男人示意身后人,几个大汉便急匆匆的出了门。
“二叔借了谁的高利贷?”
李美兰的身子突然一抖,眼神随即垂下,乔染看的清楚,闭着眼睛又问:“我的手机号,是谢成给二婶的吧。”
心开始痛的滴血!
她竟然到现在才发现。
医院里,那人冷冷的甩下一句话:“一个月,如果你没有离开郁淮,我会用我的办法让你离开,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
“二婶,是不是有人答应你,只要我偷了图纸,她就会给你一笔钱?”
李美兰缩着地上,嘴唇蠕动着始终说不出来。
“多少钱?”
乔染失笑,苍白的面容看的李美兰心惊,她急急上前,拽着乔染的手:“染染,不过是叫你离开傅郁淮,四年前你可以,四年后也一样可以……”
“就当二婶求你……二婶求求你……呜呜……帮帮我们……”
女人再也控制不住,无助的哭起来,蜡黄的面容瞬间脆弱如纸片。
乔染低头看着伏在地上的人。
二叔从一年前开始借高利贷!她笑的泪眼朦胧!
“一年,她从一年前便开始想着整垮你们,你们竟然……竟然毫无知觉……”
她把李美兰搀起来,摸着她日渐苍老的脸,苦楚遍布全身。
“世间任何事,我都能尽力为二叔二婶做,可唯独离开郁淮,我做不到……”
她所有的坚强,一瞬间溃不成军,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不断流下来。
“二婶难道没有年轻过吗?难道就不能理解染染吗?”
她松开李美兰,一点点剥开她紧攥着的手掌,逼着自己狠下心肠。
“你们权当从来没有疼过染染,我不能帮你们,二婶,染染要走了。”
她脚下走的匆忙,逃似的想要离开那栋房子。
身后传来李美兰绝望的声音:“你做不到的!染染,二十多年的恨,你如何斗得过她!”
她掩住耳朵,只想快些离开。
带乔染来的是个年纪很轻的司机,正恭敬的等在外面,看见乔染,急忙打开车门。
“乔小姐,是要回傅氏吗?”恭敬的询问。
“不……不回去……”声音还在颤抖:“随便送我去哪里……请打开音乐……开到最大……不要回头……”
司机听的断断续续的,可还是按照乔染的指令做了。
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
呜咽声,化作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几个男人顺着小区的岔路,拐上后面的一条窄巷里,那里停了一辆黑色轿车。
为首的男人走去敲了敲车窗。
里面的人按下车窗,一头爽利的半长发,一架黑色墨镜,并看不太清楚长相。
“这位小姐,您说的那人果然去了,只不过……”他懊恼的搔搔头:“她像是看出来我们几个的意图了,让我转告您,您想做的,她都清楚了。”
车里的人唇角微勾,轻轻道:“她倒是不傻!”
“不过,本就是要让她猜到的,这样游戏才好玩。”
她正准备拧车钥匙,车窗里横出一只手:“小姐,咱们事先说好的东西,您可不能赖账。”
纤细的手指随即去拿手边的钱包,夹出一沓钱:“sorry,一时忘记了。”
那钱在离男人几毫米的地方又停了,探出头来,墨镜下一双眸子渐渐显现出来,却是带着厉色,不觉让几个男人心惊:“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
男人乖乖的点头:“那是……那是……”
迫不及待的抢下钱,舔着手指头数着。
车里的人重新恢复坐姿,脖子上的圆形吊环轻轻晃动着。
一脚油门,转眼消失在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