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夜深人静，水琳琅悄悄地起来，穿起衣裳，看到床上的小墨儿依旧酣睡，帮他盖好被单，又拿了给朱薙抓的药，蹑手蹑脚地到了厨房。
西洲的厨房要比麒麟院的厨房大了许多，旁边还有薛大厨和两个帮厨的住处，其他厨房搭帮的婆子就住得更远一些。
水琳琅不敢点灯，只在厨房生着小火，将一服药满满地熬。到了将要天明的时候，才将药端到朱薙房里。
朱薙也是一夜未眠，等着水琳琅过来，看着一碗黑褐的汤药，泪水涟涟：“小姐，这一碗药，真的能将胎儿堕下来吗？”
“大夫说，一个疗程三天，每天一副药，只要三个疗程，就能将胎儿打掉。”
“小姐，我好害怕，听人家说，堕胎很疼的。”
水琳琅叹了口气：“现在没有办法了，你要忍一忍。”
朱薙含泪将要喝了下去，过了片刻，果然腹内一阵剧痛，但又不敢喊出声音，强忍着嘴唇发青，额头冒出大片冷汗。
水琳琅扶她上床休息，又往匪报居房里而来，小墨儿依旧在睡，水琳琅也缩进自己被窝，但是感觉自己脚下垫了什么东西。
水琳琅狐疑四起，摸了过去，将铺在床上的大红牡丹床单掀了起来，赫然一只死老鼠出现在她眼前。
啊——
水琳琅尖叫一声，扑到小墨儿怀里。
小墨儿吓了一跳，一眼看到瑟瑟发抖的水琳琅，荡漾一笑：“娘子，大清早的就对我投怀送抱，这样不大好吧？”
“小墨儿，老鼠，老鼠，死老鼠。”水琳琅闭起眼睛，朝着身后一指。
小墨儿狐疑地摸到床尾，将死老鼠的尾巴拎了起来：“我说床上的味道怪怪的呢！”
“床上怎么会有死老鼠呢？”
“娘子，你说这只老鼠是怎么死的，会不会被刺客暗杀的？”小墨儿拎着死老鼠到了水琳琅面前。
水琳琅睁开眼睛，一眼看见老鼠，又是一声尖叫，一脚就将小墨儿踹到床下。
小墨儿捂住自己被踹的胸口，叫道：“为什么又踹我，我好歹也是少爷，你能不能客气一点？”
“小墨儿，你把老鼠拿开，我怕老鼠。”
小墨儿一怔，忽的嘿嘿一笑：“原来你怕老鼠呀！”嘿嘿，总算抓到她的弱点了。
“小墨儿，你别过来，否则我再也不理你了。”水琳琅急忙缩到床角。
“娘子，你别害怕，你看这只老鼠多么可爱，有鼻子有眼的。”
“废话，谁没鼻子没眼啊！”
小墨儿慢吞吞地爬了上床：“娘子，咱们给这只老鼠起个名字好不好？”
“一只老鼠，起什么名字呀，你滚开啦！”水琳琅抓起一块枕头砸了过去。
但是夏天的时候，小墨儿睡的却是玉枕，堪堪砸在小墨儿的面上，小墨儿登时栽到床下，两道鼻血喷薄而出。
水琳琅吓了一跳：“小墨儿，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
“你……你快把老鼠扔掉，我下去看一看你。”
“一只老鼠有什么好怕的嘛！”小墨儿随手就将死老鼠一扔。
正巧，屠妈妈听到叫声进来看个究竟，死老鼠迎面扑去，屠妈妈也是吓了一跳。
但见小墨儿满脸是血，又是一惊：“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小墨儿想起过去的事，知道屠妈妈和甘夫人当年杀死萧姨娘，因此面对屠妈妈的时候，神色就有一些不自然，说道：“刚才……我们在床上发现一只死老鼠，我吓的……从床上跌下来了。”
屠妈妈注意到小墨儿的神色有些不大自然，但也只道他是看到死老鼠吓坏了，忙道：“少爷莫怕，想是哪个房里毒鼠，老鼠吃了鼠药，跑到屋里，死在床上了。”说着，就将死老鼠拎了出去。
接着，叮咚就进来伺候小墨儿洗漱，水琳琅暗定心神，走下床去，看着小墨儿的脸：“小墨儿，你可摔疼了吗？”
“娘子，你快给我看看，我鼻子是不是快没了。”
“你想太多了，你本来就没有鼻子。”
小墨儿瞪她一眼：“你可以侮辱我的尊严，但是不能侮辱我的英俊。”
又问叮咚：“叮咚，我是不是很英俊？”
叮咚为难地说：“少爷，你要奴婢说真话吗？”
“当然，你要有半句假话，我就把你赶出房里。”
“真话就是……少爷真的很英俊，是我大明第一翩翩美男子。”
小墨儿得意地拍拍叮咚的肩头：“叮咚，我就欣赏你的诚实。”
水琳琅简直无语，看来，小墨儿臭美和自恋的毛病，全都是这些下人惯出来的，他们昧着良心夸赞他的相貌，久而久之，小墨儿的审美观也就发生极大的异常。
小墨儿洗完了脸，水琳琅又给他脸上搽了一些消肿的药。
到了偏堂用膳，小墨儿看到屠妈妈站在一旁伺候，浑身不得自在，草草地扒拉几口，跑了出去。
水琳琅叫道：“小墨儿，你去哪儿？”
“你不是怕老鼠吗？我去抓几只来吓你。”小墨儿边跑边喊。
水琳琅暗暗担心，她素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老鼠。从前，她动不动就对小墨儿暴力伺候，小墨儿如今知道她的这个弱点，还不是往死里地折腾她？
饭后，又将床上的被褥全部换了下来，清洗一遍，又用香料熏过，重新铺上新的被褥，接着喷上香水。
水琳琅暗暗感叹，养尊处优的少爷就是不一样，那只死老鼠根本没有腐烂，似乎昨天刚死，身上就算有些臭味，也被床上的香气掩盖，偏生小墨儿的鼻子能够闻得出来。
看来，他自小就在香气扑鼻的环境长大，一点异味都逃不过他的鼻子。
过了片刻，小墨儿兴冲冲地跑进房里，一脸高深莫测地逼近水琳琅。
水琳琅见他双手藏在身后，不由吃了一惊，叫道：“小墨儿，你要敢拿老鼠吓我，我……我就不在这房里睡了！”
小墨儿得意一笑：“你叫我三声亲亲好相公，我就不吓你。”
“亲亲……”又望了旁边的叮咚一眼，“哎呀，我叫不出口！”
“你果真不叫吗？”小墨儿威逼地向她靠了过来。
“亲亲好……好相公……”
“大声一点，我听不见了。”
“你耳朵聋了！”
叮咚不禁觉得好笑，摸到小墨儿身后，抱出一只卷耳花猫，笑道：“少夫人，你被少爷给骗了，他知道你怕老鼠，刚才饭没吃完就给你找猫去了。”
水琳琅不禁莞尔，抱过卷耳花猫，望了小墨儿一眼，目光充满柔情，这家伙，有时候也不是太讨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