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石一战,匈奴两千兵马大部分都被歼灭了,大火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在壕沟中倒是找到了两名幸存的匈奴骑兵,但是他们的级别太低,也没能审出什么关于南匈奴的有用情报来。这使得此战尽管战术上胜的漂亮,在战略上却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崔州平一身疲倦的从刑房出来,他从早上审到了中午,依旧没能从两名匈奴人嘴里审出什么来,现在疲惫的只想赶快吃点东西然后睡觉。
就在他走向厨房的时候,眼神一瞟便看到了白俊顶着同样疲惫的脸,却一身胡衣皮袄的样子,他用锥枪撑着身子,想要踏着马镫爬上马去。
“慕生,你干嘛不好好躺着?”崔州平快步上前一把拉住白俊的袖子。
“连续好几天不眠不休,才休息了半天又要走?”崔州平厉声问道。
白俊揉了揉轻松的睡眼,声音有些微弱的说:“去卑往北走了,估计是要打皋狼和蔺县。”
崔州平淡淡的说:“那你着急什么,皋狼蔺县不过是咱们两个牧场,冬天屯在离石的牛羊还没怎么放出去,去卑就算去抢也没什么。”
“但是会耽误他的时间。”白俊疲惫的说:“我要趁着这段时间,再去一次单于庭。”
“再去单于庭?你疯了?咱们刚跟匈奴打过仗!”
崔州平大叫道,满脸的不可相信,虽然白俊的性格从来就不好猜测,但是这也太……
“我知道,但是匈奴的事我必须查清楚。”白俊说着打起了精神,一跃上马,目光凝视在了西方。“须卜单于大力助我平定西河南部,居次大人以诚待我,我不能坐视此事不理。”
“你……”
崔州平犹豫一会儿,看白俊的样子不好说什么,便走进军营,带出了几十名骑兵。
这些疲惫骑兵们刚经历了一夜的战斗,就被崔州平从睡梦中叫起来,穿上胡衣夹袄,粘上匈奴人的胡子,全都打扮的如同匈奴骑兵一般。
这些人本身就会胡语,再这样打扮起来就就和匈奴人没什么两样了,又装备上了从战场上回收回来的匈奴兵器,现在他们看起来就是匈奴士兵。
“带着这些人一起走,还能有个照应。”崔州平吩咐道。
白俊在马上一抱拳,没有多说什么,生死之交不需太多言语,以诚相交两肋插刀早已是本能,相信是他们之间唯一需要做的事。
随后,崔州平便打开城门,目送着白俊他们离开。
另一方面,去卑带着一千残部正在皋狼一带游走,极力的寻找着牛羊这一类的,足矣跟族人交代的战利品。
两千匈奴骑兵阵亡,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罪过的问题了,去卑赖以生存的资本已经被动摇了,他如果再不带回点至少能维持脸面的东西,他老王的位置就彻底保不住了。
而现在的匈奴,显然容不得他示弱。
经历了这次惨败,去卑也在思考,自己这么拼命,搭进了自己的部落到底是为了什么。
论实力,失去了须卜单于而群龙无首的屠各部才是实力最为强大的部落;论名分,困于汉地的栾提于夫罗,关外的栾提呼厨泉都比他有资格,说到底他不过是个要叫前两者叔父的晚辈而已。
哪怕他是栾提家族中最有眼光的一个,哪怕他是最有想法手段的一个,哪怕他才是匈奴最有资格当单于的人,他也依旧没资格当单于。
但是看着匈奴一点点被大汉削弱,或者甘心当大汉的看门狗,他做不到。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是匈奴人,但是一样明白这个汉人的道理。
所以,尽管他的力量不足,没有名义,大义趋势之下他依旧要为匈奴奉献出一切。
有想法,不代表你就能做到,去卑想要复兴匈奴,首先得有这个资格。须卜单于的死,栾提于夫罗的不归,匈奴群龙无首的状态让他无限的接近了这个资格,只是白俊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而今也让他在取得这个资格的路上倒退了难以弥补的一步。
为了靠近那个资格,皋狼一带的牛羊,西河郡汉人的脑袋,足够多的战利品或者足够多的战功,甚至白俊的脑袋或者胡市的贸易主导权,这些东西都是他不得不争取到一两样的。
所以他选择了继续游荡而不是立刻回单于庭,但是他不知道,在皋狼的牛羊少得可怜。
崔州平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商人,精准的将战场上的利益压榨到了极致,此战事发突然,本来崔州平不具有坚壁清野的时间,可胡市贸易让消息或多或少的流传了出去,不安的氛围让他机警的收拢了大部分资源。
事实上崔州平这种商人嗅觉并不是空穴来风,他的父亲崔烈位列三公,却是货真价实的从皇帝手里用五百万钱买来的,崔烈也因此被自己的的儿子崔州平批评,铜臭之说正是源于此。有了一个满是铜臭味爹,崔州平虽不至于也去卖爵鬻官,但是多少也有了一些直觉。
就是这样,在不经意之间,汉人最不齿的商道在最难以预料的地方将匈奴这个隐藏了许久的大患彻底推上了一条不归路。
这种战略性的胜利,是白俊在离石一战大胜都远不能达到的。
甚至,数年之后,当代兴武帝横扫匈奴,以雷霆之势拿下匈奴庭的时候,还是不禁感叹,“兵不能囚国,商可为之;战不能灭国,利可为之。”
就在去卑为了一点利益奔命于汉地时,白俊率领着三十多骑兵已经乔装打扮,飞快的渡过黄河,逼近了南匈奴单于庭。
匈奴翻天覆地变化的原因,须卜单于真正的死因,娜仁托娅的下落,白俊赶赴晋阳其间草原上发生的一切都将被慢慢揭晓开来。
没有人知道知道这次秘密潜入会对匈奴产生多大的影响,白俊,去卑,这两个名字从那一天起就注定不会在草原上共存,并且逐渐的左右草原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