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皇后也不放过?我听闻卫子夫贤良淑得,是老百姓人人称颂的一代贤后,你下得了手?”烟箬半打趣的说。
李蓁幽幽道:“本宫若非是有疑虑,早已对她下手。失去了孩子的痛,天下百姓能体会么?本宫做什么,只为了自己心安,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
“尹琼华呢?你就这样放过她了?”邢兴儿问。
“她欠点翠的,该还了。你去一趟罢,也好叫陛下念着你的好。”李蓁叹气,打开了香炉,灭掉了龙诞香。
袅袅香气,戛然而止。
十日后,尹才人莫名死去。
同时,邢昭仪揭穿尹才人曾下毒害死了都尉李广利未过门的妻子。
多罪齐发,刘彻命人将尹才人的尸身扔去乱葬岗,对外宣称尹才人自知罪孽深重,畏罪服毒自尽。
而李蓁借着这次自己立下了功,到宣室殿去找刘彻,准备将霍光和庄显的婚事定下来,再给祥贵妃重重一击。
入了殿,谁知祥贵妃竟然已在里面。
李蓁缓缓上前,“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福,拜见贵妃娘娘,娘娘长乐无极。”
“你和媚儿倒是少有一起来请安的时候,有了身孕,还四处走动,叫朕不省心,王福,赐座。”刘彻说着伸手向李蓁。
李蓁握住刘彻的手,一笑,“臣妾想见陛下。”
“朕处理了事情,自会去瞧你。”
“臣妾还有一事要求陛下,故而亲自来了更显得心意到了,所谓‘心诚则灵’。”
祥贵妃一笑,不说话。
刘彻噢了一声,“你们两个今日倒是默契十足,都有事求朕。说来。”
李蓁看了一眼祥贵妃,起身,行了一礼,刘彻欲扶,李蓁却反倒跪下了,“臣妾求陛下赐婚。”
“赐婚?给谁?你起来再说。”
李蓁道:“臣妾多次得奉车都尉霍光霍大人相助,当日入宫,也是霍大人护驾,臣妾感念霍大人恩德,听宫中女官说,霍大人心意丞相独女多时,臣妾想着,不若臣妾就借花献佛,替霍大人求了恩典!”
祥贵妃笑起来,“钩戈夫人与本宫真是难得的心心相印啊,本宫也是为此事前来,求陛下赐婚呢。”
“噢?贵妃娘娘也是为霍大人求吗?当真是巧了,臣妾先替霍大人谢过。”
祥贵妃冷笑,“夫人只怕是要失望了。本宫是替四皇子求的,丞相之女,自当配皇家血脉,与四皇子成亲,才是郎才女貌。”
刘彻一言不发,静静听着,此时伸手扶起李蓁,“坐着说罢,不顾及自己的身子,腹中的孩儿总是要顾忌的。”
李蓁坐下,笑说:“祥贵妃所言甚是。可臣妾听说,霍大人乃是景桓侯的兄弟,景桓侯该喊陛下一声姨夫,臣妾觉得,霍大人是皇家血脉一说,不为过。”
“你!”祥贵妃有些气怒,“钩戈夫人伶牙俐齿,本宫说不过,但陛下自有决断。”说罢看向刘彻。
李蓁心知,丞相庄青翟与祥贵妃若是连上了姻缘,只怕往后更难对付了!祥贵妃以为这是她志在必得的,其实不然。这是优势,亦是劣势。
李蓁起身,道:“是,臣妾糊涂了。丞相独女与皇子自当更相配,往后做了皇后也总好过一个臣子的夫人。既如此,臣妾便只得抱憾了。”
说罢,李蓁道:“陛下,贵妃娘娘,臣妾乏了,这便先告退。”
出了宣室殿,踏风和于安迎上来,踏风见李蓁神色不大好,低声说:“奴婢早该先来瞧瞧的,那祥贵妃在里头,只怕主子是吃了闭门羹了。”
于安叹气,“难不成讨个婚事,那贵妃也要与主子作对?”
“不单单是婚事。”李蓁道,“霍光喜欢庄显,加之庄显背后的家族势力,娶这样的女子,是上策,霍光是个聪明人。只不过……祥贵妃也不傻。”
于安想了半晌,恍悟,“可,可那皇子也太小了些,这不大配罢?”
“陛下觉得配,那便配了。”李蓁说罢,仰头看了看天,“于安,你去告诉霍光,今日本宫已尽力,陛下的决定就看陛下如何权衡了。要他……稍安勿躁。”
“诺。”于安跑走。
踏风拉了拉李蓁的披风,“主子要注意身子,不要操劳过了。”
李蓁道:“本宫最后的那一番话兴许能管用,你找人守在宣室殿,一有消息立即回报。”
“诺,奴婢识得。”
三日后,刘彻下旨赐婚。
霍光顺利娶了庄显,庄氏随夫姓,改名为霍显。
婚宴上,李蓁虽未去,但霍光的敬酒还是送到了宫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盆玉兰花,用玉做的玉兰花。
李蓁看着花,笑。
去病,总算,我为你做了一点事,霍光能和喜欢的人相守,我已知足许多了。
踏风收好了东西,道:“主子心愿得偿,恭喜。”
“本宫除了帮了霍光,也拉拢了他。往后,他对本宫才是真正的绝无二心。”
踏风点头。
“本宫也看清了一些事。”此番刘彻之所以应了李蓁,绝非单单是李蓁的恩宠、霍光的恩宠,更重要的是,刘彻忌惮祥贵妃,不愿她和丞相成为亲家。
从始至终,刘彻还在忌惮外戚。
李蓁的身孕极其反常。
这一胎与刘髆大不相同,呕吐症状极其严重,且李蓁害口很厉害,寻常的东西都吃不下,人也消瘦了不少。
加之夜里难以安睡,越发憔悴起来。却在身孕到五月时,小产。
刘彻见李蓁伤心欲绝,当即决定重阳时前往泰山封禅,以慰天命。
李蓁身子刚刚见好,加之曾难产和小产,这一次更是雪上加霜,身体十分畏寒。刘彻便命人贴身伺候李蓁,带了一众宦官女官来伺候,为了宽心,还特命阳石公主随行。
路途艰险,刘彻命赵破奴和李广利跟随保护钩戈夫人。
李蓁搂着怀里不停扭动的小人儿阳石公主,“频儿,莫要乱动,母妃替你编一个好瞧的辫子。”
“频儿”是阳石公主的乳名。
阳石公主却还是不肯依,指着这个看看,拉开帘子又瞧瞧外头。
李蓁用手捧住阳石公主的头,“频儿,你若再乱动,母妃可不给变糖吃了。”
“母妃不爱频儿了!哼!”阳石公主嘟着小嘴就扭开了头。
“频儿!频儿——”
阳石公主掀开帘子,朝外头挥手,喊:“澹妹妹!澹妹妹,快进来!”
李蓁看出去,却见鄂邑盖公主正在霍光怀中,骑在高头大马背上,笑呵呵地朝这边挥手。
鄂邑盖乳名是“澹儿”,性子很野,倒是像极了霍去病。可惜长相却不那么像,反倒也很像刘彻。李蓁想到这里自嘲一笑,是了,霍去病与刘彻本也算远亲了。
这会儿,鄂邑盖公主坐在霍光怀中,两人眉眼间隐约相似,李蓁看的一愣。
若是他还在,他也该有孩子罢。他也会这般抱着鄂邑盖公主坐在马背上朝自己微笑么?
“母妃,你哭了?”阳石公主用小手来摸李蓁的脸,“母妃,我不敢再不听话了!你别哭,你别哭!”
李蓁欣慰,抹了抹眼泪,“没有,母妃只是眼里进了沙,偏偏眼里容不下这沙粒,从此见风便落泪。不碍事的。”
鄂邑盖公主从霍光怀中爬进了马车内,抱住阳石公主,好似亲密至极。
烟箬的马车也跟上来,她斜着软垫朝李蓁点了点头。
李蓁一笑。
霍光道:“钩戈夫人身子未好,不如微臣叫奶妈来伺候着公主?”
“不必了。有她们在玩闹着,本宫也舒心些。”
不大会,两人便因谁是姊姊,谁是妹妹争吵起来,瞬间便打闹在一起。一人一语尖叫起来,叫的声音还很尖利。
李蓁说:“谁若是再吵,本宫便不再变好吃的糖了。”
两人立即停住。
李蓁伸出手,手心上有一颗糖糕,阳石公主伸手就要拿,李蓁一合手,道:“频儿你是妹妹,理当喊澹儿一声姊姊的。”
“我不要!”阳石公主立即耍赖。
李蓁看向鄂邑盖公主,她嘟着小嘴,含着泪看着李蓁。这孩子收放自如,倒是难得。霍去病,你的女儿果真不俗。
李蓁一想到她是霍去病的孩子,顿时心软,便道:“谁若是猜得出糖糕在哪里,那便做姊姊。”
说罢,李蓁将手背在了身后,须臾,两只拳头放在了两个小公主面前。
阳石公主指着右手说:“在这里!”
李蓁笑问:“可猜准了?”
她立马改了主意,“那一只!”
“猜准了?”李蓁又问。
她立马又犹豫起来。这孩子太过浮躁,且受外物影响颇大。
李蓁看向鄂邑盖,鄂邑盖却说,“她先选。”阳石一听立马不干,“你先!你先!”
李蓁看破阳石的心思,这丫头倒也不傻,想着鄂邑盖肯定知道在哪里,她选了自己跟着她便是。
鄂邑盖却摇头。
阳石立即说:“你不选,那两只拳头都归我!母妃,快打开!快打开!”说着就来拉李蓁的手。
李蓁问鄂邑盖:“你当真不选?”
鄂邑盖想了想,点点头。李蓁缓缓打开拳头,两只手中都空空如也。
“糖糕呢?母妃,糖糕呢?”阳石急了。
李蓁看着鄂邑盖说:“澹儿,你说糖糕在哪里?”
鄂邑盖默默指了指李蓁身后。
李蓁一笑,从身后拿出糖糕,朝阳石摇了摇,递给了鄂邑盖,“她是姊姊,你是妹妹,可服气?”
阳石哇的就哭起来。
李蓁道:“玩不过就哭,难怪是妹妹了。”
阳石当即停住哭声,抹掉眼泪说:“她是姊姊,姊姊该让着妹妹!我要吃糖糕!”
李蓁看她脑子也转得快,笑嗔着阳石又拿出了一块糖糕。
待到了泰山脚下,已近傍晚,众人便在山脚的行宫内过夜。
踏风和于安都在整理着明日封禅李蓁要穿戴的衣物发饰。李蓁则领着阳石公主和鄂邑盖公主在桌案边临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