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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七月讨逆(3)

二叔的拳头跟庄老三坚硬的胸膛瞬间相交,发出“咔”的一声轻响,那是肌肉和骨骼相互摩擦出来的声音。虽然细微,却像一根钢针扎进了耳朵里。我感觉这单薄的纸板要被撕碎了。

时间有些凝固,我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过了两秒钟才发现,庄老三竟然真的在二叔的面前停了下来。

现场极静,没有声音。

庄老三忽然咳嗽了一嗓子,表情有些痛苦。他退后了几步,用手按着宽厚的胸脯说:“这是……密传佛汉?”

“不是。”二叔摇摇头,“就是普通的佛汉拳。”

“不可能……”庄老三的声音嘶哑,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好拳法!如果没猜错,这一招就是暗叠手吧。”有人接话道。是那个身后背着一个长条状物体的中年男人。

“献丑。”二叔朝那人抱了抱拳。

“什么……暗叠手?”庄老三揉了揉胸口,想挺起胸膛来,又一阵龇牙咧嘴。

暗叠手,有些陌生的名字。我在脑袋里迅速地搜索了一遍,猛地想了起来。二叔是练过这“暗叠手”的!

家里的院子里原来栽有一棵粗大的杨树,后来杨树枯死,就当柴禾烧了。本来杨树是不用死的,就因为二叔绕着杨树打了几拳,然后就慢慢地枯死了。杨树枯死以后,我趴在上面观察,发现树皮完好无损,于是觉得奇怪。二叔对我说,虽然树皮没事,但树皮下面运输水分和养料的筋络都已经被悉数打断了。我一直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记得二叔当时提到了他在练习“暗叠手”。

“所谓暗叠手,其实就是瞬间的双重打击。”中年男人看二叔默认了,他接着说道:“暗叠手,讲究的是一个叠劲。任何东西在受到击打的时候,都会自动地产生一种反弹的抵御力量,这属于物理规则。但当它抵消了第一次打击力量的时候,在接下来的一瞬间,防御力等于零。如果这时候趁着它旧力方消,新力未成再来一次击打,就可以透过表面毫无意义的防御,将力量直达内里。这就是一个叠劲!看似打出一拳,其实暗中蕴藏重劲,所以叫做暗叠手。区师傅,我说的没错吧。”

二叔面色有些吃惊,他或许没想到眼前这个一身长袍的家伙竟然能说出这么多道道来。我心道,终于明白这暗叠手是怎么回事了。第一手破防,第二手渗透,在一瞬间连续打进去两股力量。我又想起来了那株院子里可怜的杨树。

可是这背着长条状物体的家伙竟然能看出来如此细微的拳法,是多么惊人的眼力!在我看来,他细致入微的观察水平比二叔那一招暗叠手还让人吃惊。

在一旁的马腾咂舌道:“乖乖,得多快的手才能打出这效果啊。”

二叔朝着那长袍男一抱拳,道:“这位老哥,把拳理分析得这么精辟,佩服。敢问怎么称呼?”

“这是黄河滩的大成子,被我硬拉着过来。”庄老三嘶哑着嗓子接过话道。他脸上的表情还是挺难受的,看来刚才那暗叠手的力量波及到了肺脏。其实我能明白二叔下这狠招的原因,庄老三这人典型的胆汁质性格,认准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二叔只能用最快最辣的招数断了他的念想,要不然这架打下去没完没了。就是可怜了庄老三那一身充盈硬气的好肉。

二叔听了庄老三的话,又疑惑地念叨了一遍“大成子”,接着立刻想起来了啥:“鬼枪?”

“呵呵,区师傅连这都听过啊,惭愧惭愧,一帮练枪的朋友瞎叫着玩的,说出来倒是现眼了。”大成子把背着的长条状的物体拿了下来,打开外面包裹的布,摊在地上,赫然是两杆白蜡杆子做成的长枪。

“区师傅以快打慢,以巧胜拙,你这局输得不冤。要不是人家还手下留了个情,你这小命都悬乎了。”大成子拍拍庄老三裸露的大块肌肉,拾起一根长枪扔给二叔:“我只会耍枪,玩不转拳脚,区师傅凑合着陪我练两招吧。”

二叔接过长枪,握在手里掂了掂,笑道:“跟鬼枪比枪,那我输定了。”

“那可不一定,我看区师傅的功夫,就是玩兵器也差不到哪去。至于我,鬼枪啥的,都是别人瞎叫的。”大成子说着,用脚在地上一搓一碾,一杆长枪便跳了起来,被他一手抓在枪杆末端。他忽地转了一个身,白蜡杆子的枪身如蛟龙般腾起,弯了一个诡异的弧度,从身后一棵树上划过。顿时,七八片叶子无声地掉落了下来,就像被秋风吹掉的一样。

这手玩枪的技术已经够绝,他又一手背在身后,单手挺枪,朝空中信手而刺。一阵虚刺过后,每个飘在空中尚未落地的树叶上都多了一个透明窟窿。我听到了周围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这功夫,都他妈玄了。

大成子做完这一套,把枪一立,对着二叔一抱拳,道:“请。”

二叔刚要说话,忽然体委大院门口一阵嘈杂喧闹。围观群众迅速分开,像被鱼鳍划开的海水。一队人马冲了进来,还高声喊叫着:“干什么呢,你们都在这干什么呢!”

我愣了一下。冲进来的是一队穿着制服的大盖帽。现场的每个人都立刻手足无措起来。老百姓都有这常识,别管你多厉害,练的什么拳,在国家机器面前就是个草芥。

“杨队,哎呀,是你啊。你带着兄弟们来这是……”铁坨周最眼尖,一下就认出了领头的人。我一看是杨队,心里立刻有了底。杨队长是刑警队的副队长,爱好武术,跟着二叔练过几年的拳。二叔跟他的关系不错,算是亦师亦友。

“接到报案,说有人打架,都见红了。我带队过来看看。”杨队摘了帽子拿在手里扇风,粘了汗的头发被压成了一个葫芦形。他瞅了一圈场里的人,声音里带着制服式的威严:“你们在这干嘛呢这是,打架斗殴还是搞非法集会?”

“啥也不是,啥也不是,就是练拳的聚在一块,大家随便切磋切磋。肯定是有人瞎报案,这没人见红啊。”铁坨周笑着说。

“你们没见红,门口见红了!刚抬医院去!”杨队一指体委大院门口,“有两个卖瓜的不知道因为啥打起来了,撂了几骨碌不算完,还动了刀子,肠子都给豁出来了。我刚在门口处理完这事,看里面还挺热闹,就过来瞅瞅……你们这是干嘛呢?”

“没干啥,就是一个民间的武术交流会。”铁坨周拿眼神给杨队示示意,小声地说:“是李红生大哥主办的。”

李红生瞅瞅杨队,没说话,一脸倨傲的表情。

“谁办的也不行!这么多人搞在一块,就是非法集会,事先跟派出所打过招呼了吗!”杨队拂了他的面子,走过去瞅了瞅大成子手里的枪,“呦,还动真家伙了呢。我试试……乖乖,还挺利啊。我告诉你们,就这枪头的尺寸、型号、规格,已经算是管制刀具!没收,全都没收了!”

几个警员上来收缴大成子跟二叔手里的长枪。

大成子的眼神有点呆滞,他还没搞清楚为什么自己手里的家伙一下就到了别人手里。铁坨周急忙打圆场道:“杨队啊,你先别……这可是李红生大哥搞的活动。”

“我管他谁搞的!”杨队的声音一下大了起来,仿佛故意说给李红生听的,“非法聚众,打架斗殴,还携带利器,只要违反治安条例,谁搞的都不行!”

“杨队长,搞这个民间武术活动,可是市里传达下来的精神。”李红生终于说话了,语气之间颇是倨傲。

“到了我管辖的这一亩三分地,别说市里,就是国务院传达下来的精神也不好使!没等我点头通过,谁也别想搞幺蛾子!”杨队对着所有人摆手,“快,散了散了!告你们啊,谁再不走直接带局里去,到时候你想走都走不了!”

围观在大院门口的群众开始不情愿地散开,其他警员大声吆喝着赶他们走,跟放羊似的。杨队朝李红生他们几个翻翻眼睛:“怎么,你们还不走,真想跟着我去局里坐坐?”

“散!散!”李红生懊恼地跺了跺脚,又说,“这个事,等过两天上面会给你个说法的!”

杨队不屑地嗤笑一声:“什么上面下面的,老子上面是公安部,你够得着吗。”

李红生脸色铁青,看样子还有些愤懑。他又徘徊了一下,终于恨恨地哼了一声,带着几个人出了体委大院。杨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啐了一口:“这老狗。”

这个日后载进“县志·武术传”的讨逆事件就这样被杨队给生生地搅黄了,只能草草结束。体委大院又恢复了平静,好像从来没有热闹过一样。一切繁华落幕,过后才明白都是过眼云烟。大成子还伫立在那,貌似想要回自己的两杆大枪。不过嘴巴动了动,终于没开出口。庄老三拉着他的长袍就往外拽:“你还想要枪,没把你抓进去都算好的……”

铁坨周想跟上两句漂亮话,但看杨队一脸严肃的表情,他自讨了个没局,只得悻悻地走了。那个时候,不管是谁,对于公安系统上的人都有一种本能的忌惮。

杨队看人都走了,转过来对二叔说:“区哥,没事吧?”

“没事,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对了,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门口有两个卖瓜的打架,还动了刀子。局里接了报案,我就过来了,正碰见你们搞这个,区哥你不用说,我都知道,听他们给我讲了,都是李红生出的点子。”

二叔神色有些忧虑:“这回你算得罪了他,不值得。他儿子在县委上班。”

“我管他县委狗委呢,我在公安系统,反正他搞不到我头上去。”

“都在一个大圈子里混,以后路还长,多个仇家总是不好。”

“哎呀我的老哥哎,你就别担心我了,还是先想想自己再说吧。李红生今天没尽兴,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不知道还会想着什么法子对付你。他想搞到的东西,非得到手不可。这老头,就是一条咬住不撒嘴的狗。”

二叔笑了起来:“咬咬他就不咬了。”

杨队叹口气,又摇摇头:“区哥,你啊,你这好脾气得改改了。”

“多少年了,哪还能改。对了,中午有空没,来家喝两盅吧。”

“改天吧,今天队里还有点事,瞎忙。改天我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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