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护怀着敬畏之心,背着黑刀,缓步走入了传承之地。刚一踏入此地边缘,便感觉似乎穿过了一层水幕,眼前景物虽没有变化,周围却只剩下了自己一人。姜护显得有些惊讶,不过并未慌张。再次看向四周,不知为何姜护看到前方的门,便觉得安心。
继续前行。姜护走了三步来到了第一把残器面前,那是一把断剑,只有半尺长的剑尖,上面附着青苔,斜插于地面之上,剑的下半段已不知去向。姜护观察了一下,绕过,继续向前走去。可就在他路过这剑尖之时,这剑尖突然猛地颤动,嗡嗡轻响,带着节奏,一下、一下的,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又似在呼唤着什么。姜护听闻后,心中莫名的一阵悲伤之意涌上心头,心中阵阵刺痛传来。姜护停下脚步,转身看去。这剑尖插在地上,除了颤动并没有什么变化。当姜护弯下腰想要再仔细看看的时候,这剑尖缓缓停止了颤动。姜护仔仔细细的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摇了摇头,继续向前。
姜护路过了第二把残器。是一杆长枪,从中间被人斜砍而断,切口处依旧整整齐齐。整个长枪通体是某种金属所造,可现在整条长枪却布满了裂痕,仿佛若有人再动它一次就会碎裂,它的每一道裂痕似乎都在诉说着它曾经的辉煌。姜护只是简单的看了一下,就继续向着门的方向走去,可在刚路过这长枪身边时,这长枪又突然猛地颤动起来,嗡……嗡……嗡……一下一下的,似在诉说,又似在呼唤。这次的震动,嗡鸣之声更加强烈,姜护不知不觉得留下了泪水,心如刀割般刺痛。姜护强行控制着心境,猛的转身俯身观看这长枪,可这长枪除了嗡嗡颤动,别的什么也没有发生。姜护看了一会儿,直到长枪不再颤动,也是一无所获。姜护无奈,起身前行。
“首领只说让来这里,要获得先辈器灵的认可,可是该怎么做却没说过……这里到底有什么特殊?他们为什么会颤动?为什么他们发出的嗡嗡之声,会让我觉得如此悲痛?为什么?为什么?”姜护此刻心中充满了无数的疑问。“先走到门前再说吧……总会有答案的!”姜护暗暗安慰着自己幼小的心灵。
姜护一路走去,据他估算这个地方的残器之数,怕是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他每走过一把残器,那残器便会嗡鸣一会,声音有强有弱。不过姜护也习惯了,每次嗡鸣声响起,自己的心情就会万般难过,一路走来,仿佛心上被钉上了无数钢针。但最让姜护吃惊的是这一路,他所看到的所有残器,都似乎经历了极为惨烈的战斗,没有一把残器是损坏二字可以形容的,他们似乎都用尽了自己最后的战力,全都残缺不全,有些更处在碎裂的边缘。似乎也就只有一丝生气尚存,才能停留于此处,屹立不倒。
姜护终于来到门前,整理整理思绪,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姜护抬起头望向巨门,这巨大的门,通体是用不知名的石头建成,上面雕刻的许多有有没的图案,有龙、有凤、有麒麟等等等等……但细看之下姜护发现,所有的图案都是用无数细小的符文拼接而成。在石门的正中心,有着一个硕大的“天”字,古朴沧桑。可在姜护的眼里却倍感舒服,刚才的低落情绪都被一扫而空。姜护也不知接下来做什么,干脆对着巨门躬身一拜,高声喊道:“晚辈姜护,来自……”
“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姜护的话语,震的姜护倒退了两步,猛地抬头看去。
只见万里晴空之中,突然电闪雷鸣,乌云大作,几乎转眼间便化作了黑夜一般。此时整个巨门之上,光芒流转,石门上古朴的天字,金光大放,接着全部光芒迅速流向巨门顶端,无数金光汇聚,形成了一个金色光球。突然空中的乌云形成了一个无比庞大的旋窝,一道接天连地的闪电凭空落下,正劈在光球之上,这光球雷光金光混为一体猛然一收。现出了一个盘膝而坐的老人,须发皆白,一袭绿色长袍,浓眉、环眼、鹰钩鼻,两缕长髯飘散前胸。长相甚是凶恶,却又含着一股子仙风道骨,不过让人怎么看都像是好人。老者两眼猛然看向姜护,姜护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的直接飞起,来到了老者的面前,悬空而立。
“你刚才说你叫姜护?是么?”老头声音有些颤抖,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姜护,轻声问道。
姜护倒是有些发蒙,不知道老头想干什么啊!点了点头说道:“是!”
老头看到姜护点头承认,闭上了眼睛,深吸口气,似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他却控制不住他周边的法力波动,在老者四周的法力,已经犹如湖水的波纹一般,具象显现在姜护的眼里了。老头缓缓睁开双眼,看向姜护,一挥手,姜护就飞到了老头的身边,一起站在了门上。老头这才淡淡微笑着开口道:“你把你的法力,注入到你身后的刀里,让我看看可以么?”老头似在询问,可更像是恳求。
姜护心中不知为何又感受到了刚刚那种悲伤的刺痛。便依照老者的话,将黑刀取下,双手平托于胸前,将法力缓缓注入刀内。黑刀渐渐的蒙上了一层黑色的纱衣,黑刀周围的虚空也开始有些扭曲之感。就在这时,姜护突然感到脚下猛地开始震动起来,嗡嗡之声大作,石门在颤,大地在颤,这里的近万残器都在此时疯狂的颤动。整个封印之地暴雨瞬间洒落,仿佛也在一起嗡鸣。这次黑刀也跟着嗡嗡的共鸣了起来。黑刀脱离了姜护的手掌,自行吸收着周边的法力,缓缓升空,悬于姜护的头顶之上开始缓缓旋转。整个一层封印之地的天地之力,疯狂的汇聚于此处,分别被此地近万件残器疯狂的吞噬吸收。老者一直望着黑刀,只是望着……看着……姜护再次被这种声音感染,心情沉重无比,他在高大的石门顶端,张望四周,顿时大惊失色。这里哪还有近万的残器沉睡,下方此刻站立着近万人族,不过都是灵体,没有肉身,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统一穿着无盔的黑色战甲,此时一看,整齐划一,就像是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仿佛石门成了圆心,他们则是这里延伸出的无数条直线。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姜护看到有多个显眼之人,其中一个满头红发之人,他身躯魁梧高大,背上背着两柄长剑,身上散发着无尽的煞气,已然肉眼可见,姜护知道,这是杀戮到极致后的体现,天道对极度凶恶之人的惩罚,姜护无法想象此人在世之时,他是何等的强大辉煌。
还有一个人也是煞气滔天,不过却不如红发青年看着威武霸气,此人身体弯曲,很瘦,驼背,状如骷髅,他有个最特殊之处,身体从头到脚都是左边白,右边黑。长发拖地,给人的感觉阴狠毒辣,和此人做对者,必不得好死!让姜护看的胆寒。
姜护将这些人一一扫视而过。此刻他惊觉的发现,所有人,此地的所有人都望着黑刀,那眼神里带着追忆,带着惋惜,带着悲痛,带着期盼,更是带着崇敬。姜护面前的老者望着黑刀,也是一样的眼神,在他的眼中,看到的不是这把刀,看到的是拿刀的人,那个带领他们,曾与天下为敌的人,那个在众人绝望之时为他们打开希望之门的人。他的眼望着这把刀,他等待了近百万年的岁月了,终于重见。他哭了,此地的近万人都哭了,“嗡嗡”之声不绝于耳,仿佛此地成了一个葬礼,众人在送别自己的挚爱,亲朋。天空中电闪雷鸣,暴雨狂风。大地上万刃嗡鸣,万灵哭,亦无声!
“嗡”突然一声盖过了所有声音的嗡鸣声响起,正是黑刀,此地近万灵,在听闻此音后全部单膝跪地,抱拳一拜,万灵集体开口似在高呼着什么,一拜不起……此地已经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他们的声音姜护听不到,不知他们呼喊着什么,因灵无声……可是他哭了,他知道,这黑刀是他父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这些人是父亲的兄弟,父亲的战友。这些也是父亲的家人,是他姜护的叔叔伯伯们。他们不知在此处沉睡了多少岁月,等了多少岁月,这是他们的英灵,死后所留的执念,今日再此祭奠,送父亲最后一程。或许还有别的含义,可那就不是姜护能够想到的了!但是对姜护而言,爷爷从来没说过父亲的事,姜护只知道父亲名讳“姜宁”。
姜护在门上跪下了,含泪向八方叩首,高声大喊:“晚辈姜护,姜宁之子,再此拜谢!”他为他父亲能有这帮兄弟感到骄傲,生死相依,无怨无悔。为自己能有这样的父亲感到自豪。虽然没有听到任何关于父亲的事迹,但眼前的一切足以证明,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是万人敬仰的好汉。他也想像其他一人一样有父亲,他没有过上一天有父母记忆的生活。他不知父母是什么人,长什么样,是干什么的,是善是恶。他无数次的询问爷爷,却都无果。爷爷只说让自己去看,自己去听,自己去解。今天是他真正意义上的了解了一点。但对姜护而言,足够了!
龙门村内,姜护家院内,姜离望着北峰方向,早已是老泪纵横。抱拳冲着北峰一拜:“姜离,替我儿还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