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最先冲到宫夏面前:“宮小姐!宮小姐!你怎么样!快备车!备车!要是宮小姐出了什么事情,大家都不会有好果子吃!——宮小姐,你坚持住啊!”她的声音里似乎都带着哭腔。
“孩子,孩子……”宫夏的嘴唇动了动,伸手抚着自己的腹部。那里好疼好疼,似乎有什么想要从里面出来一样,宝宝,宝宝,你不要走……
刘妈顺着她的手看去,鲜血沿着她细长的双腿流出来,很快在她身下汇聚成一条小溪。刘妈更加惊恐:“没事,没事的,孩子也会没事的……”嘴里这么安慰着宫夏,她的手却颤抖着,怎么都抓不住宫夏冰凉的小手。
“怎么会这样?”凌丽琴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血,“她怀孕了?什么时候怀孕的?”这种事情她怎么会让它发生!能生冷溢城的孩子的人,只能是她凌丽琴!
——这样也好,还省得她动手除掉这个孩子。
凌丽琴冷血地看着屋子里的人乱作一团,低头看着出了那么多血的人,这孩子八成是保不住了,我看你宫夏,如何跟我相争。
刘妈看着眼前盛气凌人的千金大小姐,知道这次宫夏坠楼流产,十有八九跟她有关系。但是她一个下人,根本没有与凌丽琴想抗争的能力,只能默默祈祷上苍,保佑宫夏没事。
“不就是流产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看你们一个一个,都吓成什么样子!”凌丽琴鄙视地看着那些战战兢兢的佣人们。
宫夏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白皙的手指却依然紧紧攥着自己腹部的衣服,似乎不想失去肚子里的孩子。
刘妈更是敢怒不敢言,抓着宫夏另一只手,暗自盼着管家叫车赶紧过来。
刘妈没有等到管家回来说“车备好了”,却等到了冷溢城的到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看到少爷的瞳孔皱缩了一下。
冷溢城看到宫夏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的时候,瞳孔皱缩,连呼吸都停滞了一下。他快步走过去,从刘妈手里把人抱起来:“车呢!车呢!你们都在这里愣着做什么!”
冷溢城歇斯底里的样子,让凌丽琴不由得退后两步,原本底气十足地想要劝他看开点,张口声音却低的像蚊子叫:“不就是一个孩子嘛,我也能给你生……”
冷溢城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你生的跟她生的能一样嘛!车呢!”放在她身下的手,摸到一手温热,洁白的浴袍被血浸湿,鲜红一片,像极了那天他眼中的血泊。
他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他当年受过的苦楚她都在承受一遍,可是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痛呢?
“是不是你推的?”冷溢城的声音嘶哑,但是凌丽琴似乎能感受到他声音下蕴藏的无比愤怒。
“不,不是我!”凌丽琴虽然心里暗喜宫夏的孩子掉了,但却不会傻到在他暴怒的时候往枪口上撞,“是她自己摔倒的,不信有监控,你自己看!”
“少爷少爷,车子备好了!”管家急匆匆地跑进来。
这事儿不能赖他,那个司机竟然开始拉肚子,等了他好久,他才出来。
“如果她今天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
在场的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凉气,虽然冷溢城吞了后面半句,却比说出后半句更有威慑力。
冷溢城抱起宫夏,快步走入在外面等候的车子。
宫夏似乎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的母亲,或许说,是这个身体主人的母亲。可是她看不清她的脸,可她却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个母亲从内心散发出来的,对自己女儿的疼爱。
“妈妈……”她嗫嚅着,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滑落。
冷溢城听到她的呓语,握着她的手的手更加用力,不要想着从我身边离开,你欠我的还没有还完,你还不可以走。“开快点!”他不耐烦地催促着。
宫夏的梦境并没有被冷溢城打断,画面一转,她梦到了自己的宝宝。她还是个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胎盘,不知道是女儿还是儿子,还不会走路,还不会喊妈妈,她要去哪里呢?宫夏站在原地,看着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远,她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宝宝,所以她一点都不害怕。
“宝宝……别走……不要……”宫夏继续嗫嚅着,眼角的眼泪掉得更凶,手也无意识地抓紧了冷溢城的手。
冷溢城看着她的反应,一颗心揪着,似乎有什么堵在喉咙口,堵着难受。
“冷少。”院长恭敬地鞠躬,身后站着的医生连头都不敢抬。
“赶紧急救啊,站着做什么!”冷溢城额的青筋毕现,要不是这些医生待会儿还有用,指不定他就送他们去见祖先了。
“是是是!”院长立即指挥着,“快,病床!”
“手术室在哪里,带路!”显然是不想宫夏一个人躺在病床上。
“是是是。”高高在上的院长,在冷溢城面前完全没了脾气,只知道随声附和着。
等待的时间本就漫长,如果在手术室里的是自己在乎的人,那等待的时间将会被拉得更长。
对于冷溢城来说,显然就是后者。
他毫无形象地坐在走廊长椅上,脸埋在自己的双手间。宫夏,你是不是,故意不要我们的孩子的……
你是不是有些残忍?
宫夏被转到普通病房。
医生每次摘下口罩说一声“我们尽力了”的时候,总会昭示着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这次,医生战战兢兢地告诉冷溢城,孩子没了。
他不知道这是冷溢城已经接受的事实,却依然吓得浑身在抖,生怕面前的冷面阎王一个想不开,也送他去陪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冷溢城虽然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却不让别人说出来。他狠狠瞪了一眼那个医生一眼,走进了病房。
医生看着冷溢城关上病房的门,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冷溢城看着床上躺着的人苍白的小脸,握紧的双拳,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去晃醒她。
宫夏,我该拿你怎么办?
宫夏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黑了。下体一直在痛,她花了一段时间,才适应了这种不适感。
“醒了?”
冷溢城冷淡的声音响起,宫夏慢慢睁开眼睛。
他居高临下,像是一个帝王一样,看着她。
“孩子,孩子好不好?”宫夏突然想起自己独自里的宝宝,插着针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
“没了。”冷溢城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阴森,恐怖。
“没了?”
冷溢城看着宫夏的眼睛里迅速充满水汽,很快就凝聚成泪水,从眼角流下,在她白皙的脸上留下两道晶亮的痕迹。
“对不起,我的错……”宫夏突然觉得有些讽刺。早上她还感慨宝宝像她,像个打不死的蟑螂,现在宝宝就没有了。
——宝宝,但凡你再像妈妈那么一点点,就不会离开妈妈了……
宫夏哭着,转过了头。
“你是不是故意的?”冷溢城英气的眉毛拧在一起,“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们的孩子?”
“不是!我没有!”宫夏还没完全恢复,声音也没什么力气,但是冷溢城似乎能感觉到她声音里的坚定。
如果不是故意的,怎么可能好端端地从楼梯上滚下来?凌丽琴敢提出看监控录像,那肯定是跟她没关系……那就真的只能是她故意摔倒,不要这个孩子。
她能够从九年前就开始算计自己,那现在为了不要孩子设计自己摔倒也不是做不出来。
宫夏,好久不见,你越来越歹毒了。
“那你休息吧,我会让人来照顾你。”说完这一句,冷溢城走出了房间,只留给宫夏一个冰冷的背影。
仿佛那个刚刚担心得不像样子的人不是他一样。
冷溢城说到做到,从他走了以后,宫夏就没有在医院里看到他。只有刘妈一直在病房里忙里忙外,给她做饭,照顾着她。
她很想问问,冷溢城在做些什么,为什么没有来看她,好歹她肚子里的,是他的孩子。他是不是,一直跟凌丽琴在一起。
可是,她又问不出口。问了之后又能怎样?他会来看她吗?会不会很自恋地想是因为自己想他了所以才会问起他?
宫夏坐起身,背靠着靠背,看着外面。今天的天气很好,碧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光,光是这么看着,就似乎能够听到外面吵闹的蝉鸣。
——毕竟有蝉鸣的夏天才是一个完整的夏天。
“刘妈,我想出去走走。”
宫夏已经被关在这里一个星期了,刘妈一直以她不能吹风和天气不好为由,不让她出门,她看着外面绚烂的阳光,这回总不会拒绝她了吧?
刘妈刚从外面回来,她擦了擦脸上的汗,看了看她哀求的眼神。“好吧,就只能半个小时。”
“刘妈你最好了!”得到允许,宫夏像只冲出栅栏的猪一样,立即下床穿拖鞋。
“诶诶诶,不能穿拖鞋,穿单鞋。”
“哦——刘妈你好啰嗦。”宫夏嘟着嘴,最近一个星期被养胖的脸皱成了一个包子。
“我啰嗦都是为了谁啊!”刘妈嗔怪着,“来,披上件衣服。”
“刘妈你可放过我吧,这可四月底了,你想热死我啊。”宫夏的脸皱得更加厉害,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抵抗着。
“那不许你出门。”
“穿!马上穿!”宫夏立即接手刘妈手里的衣服给自己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