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踞在西北的马家军对红军怀有刻骨仇恨,在蒋介石的指令下,调集数倍于红军的兵力,将西路军死死缠在河西走廊的永昌、山丹、凉州一带。
大雪纷飞,永昌城被马家军围得严严实实的。城内三十军一个多师数次突围均未成功,眼看晚上突围与三十军政委李先念会合的计划要成为泡影了,军长程世才急得团团转。肖永银看着焦急万分的军长,小心地问了一句。程世才心急火燎地说:“你一个小排长就别问那么多了,如果需要你做什么,我会安排你去的。”
肖永银说:“军长,我一个小排长是办不了大事,但我可以动脑子,给你提提建议嘛。”
程世才觉得有道理,便如此这般地讲了情况。谁知肖永银拍拍自己的胸口说:“军长,我可以去通知李政委。”
程世才望着这个机灵鬼,笑了起来:“你马上出发,带两个人出城,见到李政委,就告诉他我明晚突围到水磨头,叫他设法接应我们。”
肖永银立即戴上毡帽,化装成老百姓,叫上两个战士出发了。他叮嘱两个战士路上不要多讲话,看他的眼色行事。
当晚,天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三人策马出了城,往通向水磨头的路上飞奔而去。刚出城不远,迎面就碰上了一队敌人的巡逻兵。双方人马越来越近。这时,月亮从云层里探出头来,天空出现了一丝亮光。肖永银借着月色,见对方个个彪悍。两个战士有些紧张,一只手下意识地插到了腰间。肖永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夹了一下马肚,迎了上去。他打定了主意,尽量不和这队敌人发生冲突。如果打起来,他们三人绝不是马家骑兵的对手,一定会被敌人的马蹄踩成肉酱。死不算什么,程军长交代的任务完成不了是大事。他反复告诫自己,目前需要的不是勇敢,而是机智,要用智慧战胜敌人,圆满地完成任务。这时,他的脑子里已经有了应付敌人的计谋。
两匹马接近的一刹那,对方首先开口:“干什么的?”
“游动哨。”肖永银从这队游动哨得到启发。他想,对方是游动哨,自己也称游动哨,敌人可能不会产生太大怀疑。
果然,对方听说他们也是游动哨,口气缓和了,淡淡地问了一句:“有没有发现什么情况?”
“没有!”说话间,双方擦肩而过。
闯过了这一关,他们的胆子大了起来。策马走出不多远,到了一个村口,黑暗中,突然间有个哨兵一横枪,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大声地问:“谁啊?干什么的?”
肖永银压低了嗓门,故作神秘地说:“当心共军有耳,刚才不是说过了,你小声点,当心城墙上打冷枪!”
哨兵被他说得迷迷糊糊,也不再盘查,让他们过去了。
等到了下一个村口,他们已经相当自信而有点大摇大摆。猛听到一阵拉枪栓声,接着“呼啦”一声,从黑暗中蹿出两个哨兵。不等对方开口,肖永银先猛打了一个哈欠,说:“别问了,我们是送信的,送到宋家庄,给马旅长。”
这回不完全是瞎蒙的,假如对方问是哪个马旅长,他也想好了答词:马旅长不就是马陆吗?还有几个马旅长呢?
西路军刚过黄河,北进一条山时,曾活捉马陆。马陆当时表示,愿与红军井水不犯河水,开关让道,以后红军有难,马陆愿两肋插刀相助,这样,红军放了马陆。肖永银知道这个情况。果然,一提马旅长,哨兵不敢挡道,恭恭敬敬地垂下双臂,以注目礼相送。
连闯了三关后,他们抬头一看,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他们到了水磨头,向政委李先念报告了情况。李先念安排他们饱餐了一顿后,又让他们美美睡了几个小时。当晚,程世才率部突围,李先念前往接应,两部分人马胜利会合了。
两次穿越渺无人烟的沙漠
西路军在倪家营子同马家军激战四十天,因孤军无援,不得不向祁连山突围。他们来到山顶,在一个叫石窝的地方召开了紧急会议,讨论下一步行动方向。会议最后作出决定:徐向前、陈昌浩离队回陕北,向党中央汇报;西路军残部化整为零,分别突围。会议结束后,徐向前向大家告别,在与三十军政委李先念握手时,李先念问:“还有什么困难,我能做到的尽力而为。”
徐向前犹豫片刻,说:“困难肯定有,我想跟你借一个兵,不知能否答应?”
李先念以为他有多大的事,听说只是借一个兵,不由得笑起来,说:“你是总指挥,我的兵不都是你的吗?你尽管调用就是,说什么借不借的话,太见外了吧。所有的兵随你挑,不要说一个兵,就是要十个八个也没问题。”
徐向前高兴地说:“好,我们一言为定,我要借的这个兵就在这里。”他指指身边的肖永银,“这个兵可不是一般的兵,他为人机灵,有胆有识。我想让他当警卫,保护我和陈昌浩同志回陕北。”
“一言为定!”李先念爽快答应。于是,肖永银就成了徐向前的“赵子龙”,为他护驾。李先念向肖永银交代:“肖排长,总指挥指名要你保驾他回陕北,一路上你要时刻想着总指挥的安危,必要时要用生命保护他!”
“坚决服从命令!”肖永银立正敬礼,向李先念保证。
这样,肖永银由三十军的交通排长调任西路军总部的警卫排长,担当起保护徐向前和陈昌浩回陕北的重任。
当晚,徐向前和陈昌浩在肖永银率领的警卫排的护送下下了山。马家军已侦知西路军被打散,但因没找到徐向前和陈昌浩两人,于是派出人马在西北地区的大小城镇和交通要道贴捉拿徐向前赏洋二十万的布告。肖永银知道此行责任重大,一路上格外小心,大路不走,专拣小路、山路走。
天亮了,半路上,他们碰到一个失散的西路军战士。此人是甘肃人,他一下就认出了徐向前,显得格外高兴,说:“总指挥,我是你的兵啊,请你带我走吧。”
徐向前二话没说,对肖永银说:“带上吧!”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肖永银担心革命队伍中也会有人因为金钱而当叛徒,会为了金钱而出卖徐向前。所以,肖永银一路上仔细观察那个人的表情和举止。没走出多远,就发现他一路走,一路骂骂咧咧的,根本不管徐向前在不在旁边,嘴里老是不干不净:“什么共产党,什么红军?这当官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指挥的,让我们当兵的受这份罪,吃那么多苦。”“就是你们这些人,把我们拖成这样,我们被四川人骗了,是鄂豫皖的人来了,我们才受这份罪。”“我要告诉敌人,把你们都交给他们,我就可以领赏,回家和老婆孩子过快活日子。”……
这个甘肃兵一路走一路发泄自己的不满。肖永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此人是个隐患,带着他走太危险了。他和总部参谋陈明义低声商量,为了保护徐向前的安全,必须除掉这个隐患。陈明义也有同感,点点头表示同意。怎么才能除掉这个甘肃人呢?肖永银和陈明义决定见机行事。于是,他俩一边一个,将甘肃人夹在中间,放慢了脚步,与徐向前、陈昌浩拉开了距离。走着走着,肖永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块石头,心中立即有了主意,走近石头时,他迅速下蹲捡起石头,猛地向甘肃人的头上砸去,顿时那人脑浆迸流,一声也没哼就倒在了地上。
第三天,他们远远看见一支马家军的大部队朝他们这边走来,肖永银指挥一行人迅速地钻进路边的大树林里,两眼紧紧地盯着马家军,看着这支队伍从眼前走过。
敌人盘查越来越严,徐向前再三考虑后,感到身边人多容易暴露,不如分散行动。他认为,分散行动后,牺牲会小得多,总有一路会到达陕北。于是,他们做出决定,徐向前、陈昌浩由总部侦察科长袁柯夫护送;总部三十多人分成十几组,单独行动;肖永银和陈明义为另一路,向同一目标前进。
分别前,徐向前将一个皮包交给肖永银,让他转交给党中央。接着又用膝盖当桌子写了一封信,交给肖永银,吩咐他说:“你们要是先到陕北,把这封信交给党中央,再说说我们的情况。”
肖永银接过信,鼻子一酸,哽咽地说:“只要我们有一口气,一定想办法把这封信交给党中央。”
陈明义的心里沉甸甸的,他们不愿离开首长,因为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首长安全回到中央。现在才走了三天就要分开,自己还没尽到责任。可是,首长说得有道理,眼前的形势确实太险恶,三十多个人一起走目标太大,在人烟稀少的河西走廊,人多了,连讨口饭吃都很难,不化整为零实在危险。思来想去,他们只有服从命令和安排。
陈昌浩、徐向前把带的金戒指分了一些给他俩,作为路上的盘缠,又嘱咐道:“往民乐方向走五六天有个石灰窑,如果碰到困难,你们就到那里去找王大哥,通过他找周五哥想办法。周五哥是我党甘州中心县委书记。”
徐向前和陈昌浩为他们作了周到的安排后,俩人化了装,把随身携带的东西用褡裢装好搭在肩上,打扮成失意的生意人。分别时,他们紧紧地握着手,连声说:“到陕北见!”然后带着保卫科长袁柯夫和四个警卫员走出树林,消失在肖永银、陈明义等人的视线中。
开始与肖永银同行的有十多人,走了七八天后,就剩下肖永银和陈明义两人了。他俩在祁连山转了三十多天,粒米未进肚,加上气候寒冷,他们又冷又饿,渴了抓一把雪塞进嘴里,饿了抓把树叶充饥。就这样,他们也不知转了多少个山头,问了多少个人,终于来到了徐向前说的石灰窑,找到了那个叫周五哥的县委书记。此人是红四方面军总部的日军工作科长,为了建立根据地,徐向前派他到此建立甘州中心县委,担任中心县委书记,开展地方工作,配合主力的军事行动。他得知西路军失败后,接待了数十批失散的战士,管吃管住管送走。马家军查得很严,周书记把肖永银、陈明义藏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里,有机会就给他们送点吃的来。为了早日寻找到红军的大部队,他俩决定离开这里,怕周书记不放心,不让他们走,决定不辞而别。一天夜里,他俩将枪藏在洞里,悄悄地离开了。
走到天亮,突然碰到了兰州民团的搜山队伍,把他俩搜出来了。肖永银和陈明义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想想出来近两个月了,多少次与马家的正规军遭遇,都能化险为夷,却不料在阴沟里翻船。气有什么用呢,他俩思索着逃跑的办法。他们发现民团是汉人,样子也并不凶,便抱着侥幸的心理做起工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