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聚奎将军简介
(1904—1995)湖南省安化(今涟源)县人。1928年参加平江起义,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任中国工农红军第五军排长、中队长、大队长,红三军第三纵队支队长,第九师二十七团团长、师长,红一军团第一师师长,红四方面军第三十一军参谋长。参加了长征。抗日战争时期,任八路军一二九师三八六旅参谋长,抗日先遣纵队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决死第一纵队副司令员、旅长兼太岳军区第一军分区司令员。解放战争时期,任冀热辽军区参谋长,驻北平“军事调处执行部”中共代表团执行处副处长,西满军区参谋长,东北军区后勤部参谋长兼西线后勤司令员、政治委员,第四野战军后勤部第二部长。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东北军区后勤部政治委员,高等军事学院院长,后勤学院政治委员,中共中央军委顾问。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是第二、三届国防委员会委员,第四、五届全国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委员。在中共第十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上被选为中央顾问委员会委员。
李聚奎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放牛娃出身的他从士兵干起,一步一个台阶,从班长、排长升到上将。1994年李聚奎生病住院,子女们望着他身上的伤疤,想到父亲在战争年代吃了很多苦,很是心痛。李聚奎淡淡地说:“当兵打仗,哪有不流血的?比起一个个死去的战友,我活到现在,看到了革命的胜利,我是非常幸运的,而他们……”他的声音哽咽了,“他们中的许多人连名字都没有留下。”他想让子女们记住革命的胜利来之不易,向他们讲起了这些伤疤的由来。
李聚奎不喜欢讲自己的功劳,但是,他的丰功伟绩被战史记下了,也时常被战友在回忆录中提起。他九死一生,赤胆忠心,留下了一个又一个险象环生的战斗故事。
半夜遭遇袭击
1904年12月31日,李聚奎出生于湖南省涟源县的西坪村,父辈世代务农。辛苦了半辈子的父亲期盼着儿子走“学而优则仕”之路,在他七岁时,就送他进了本村私塾读书。教书先生整天板着面孔,哪个学生背错了一个字,就会被拉到孔夫子的牌位前打手心。第二年,李聚奎有一次背书时有些结巴,先生挥着戒尺就要罚他。没想到李聚奎拿起一块石头,向先生扔了过去,石头从先生的身边擦过。先生虽然无事,但学生向先生扔石头,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是无论如何也不可原谅的。先生一怒之下,揪着他的耳朵拉到“至圣孔子先师”的牌位前,罚他跪了半天。李聚奎被罚后逃学了,从此再也没进过学堂。
结束了学生生活后,李聚奎的父亲只好让他在家当帮手,每天放牛、砍柴、割草。到了十岁,他能帮父亲干些地里的农活了。十四岁时,李聚奎长得壮壮的,有一身力气,扛犁、耙,播种、插秧,样样都能干,成了村里的种地能手。
1926年,李聚奎二十二岁,大革命风暴席卷湖南,5月,叶挺独立团作为北伐先锋入湘。李聚奎同村上十几个小伙子议论起北伐时,个个热血沸腾,激情四溢。不知谁突然说了一句:“我们参加北伐军吧!”
“好!”众人立即齐声响应。
第二天一早,李聚奎同伙伴们相约到北伐军驻地桥头河镇报了名,成了国民革命第八军工兵营一连的战士。
几个月后,工兵营编为湖南独立第五师第一团三营。李聚奎善良、耿直,在军队里看不惯当官的欺压士兵,几次想离开军营,都因没有盘缠而作罢。1928年春节过后,这个团悄然发生了变化,原团长戴吉阶不知何因辞职了,一营营长彭德怀接了他的职务。之后,彭德怀对全团连排长发布了两条禁令:一是取消连排长吃小灶,同士兵在一个食堂吃同样的饭菜;二是连排长不准打士兵。消息传来,全团士兵犹如沐浴着和煦的春风,他们的心里舒畅了。从此,李聚奎再不想离开了,他要跟着彭德怀干下去。
共产党组织在这个团发展迅猛,大部分营连都有支部,李聚奎在贺国光、潘泗浜的启发和鼓励下,加入了党组织,在党旗下宣了誓。不久,彭德怀在平江发动起义,李聚奎积极响应。起义后,李聚奎又随彭德怀上了井冈山,与毛泽东、朱德的红四军会师。两支部队于12月12日召开会师庆祝大会,大会的场面热烈而又感人,令李聚奎终生难忘。
没多久,湘赣两省国民党军围攻井冈山。在这个弹丸之地,两支部队无法展开,因此,红四军前委扩大会议决定,由朱、毛率红四军下山出击赣南,彭德怀指挥红五军在井冈山坚持斗争。十四个团的敌人围攻井冈山,包围圈越来越小。彭德怀指挥红五军抵抗了五天五夜,最后弹尽粮绝,官兵们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纷纷跳下悬崖,向荆竹方向突围。当时李聚奎任九大队三中队队长,他带着部队冒着大雪,在石崖上爬了两天两夜才到荆竹山。又走了几天,他们渡过漳水来到西康附近的一个大村庄。这天已是除夕夜,村上几家大地主正摆下酒菜,准备吃年夜饭,风闻红军进了村,吓得逃进了山里。红五军的同志们一个个饿得头昏眼花,见到满桌的美味佳肴,馋得直咽口水。彭德怀一声令下,大家立即开怀畅饮。他们实在是太饿了,大家狼吞虎咽,还有的同志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李聚奎好喝酒,有人劝他喝个一醉方休。李聚奎有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自己虽是个小小的中队长,但责任却不小,如果自己喝醉了,万一晚上出现敌情,会误大事。所以,不论别人怎么劝酒,他总是婉言谢绝,喝了两杯后便坚持不再喝了。不出李聚奎所料,就在大家酒足饭饱呼呼大睡时,李聚奎突然听到村外的狗在拼命地叫。他一骨碌从床上站起来,警惕地朝门外看,发现村的东头和西头都有敌人,黑压压的一大片。李聚奎一惊非小,立即吹起了紧急集合哨,可是大家太困了,许多人根本听不到哨声,他只好朝天开枪,惊醒的战士纷纷提起枪,边打边向村外突围。冲到村外清点人数,只跑出来两百多人,还有两百多人没冲出包围圈。军情紧急,彭德怀考虑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带领部队翻过大山,连续走了五天五夜,来到兴国的东山,终于摆脱了敌人的追击。他们到了江西的于都,听说城内只有一个营的敌人,便发起攻击,攻占了于都,歼敌七百人,俘虏六百多人,红五军将俘虏编入队伍中,部队一下子又兴旺起来。
被诬为“AB”团
有道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1930年,李聚奎担任红三军二十七团团长时,差一点被当做“AB”团杀掉了。
1930年10月,红三军东渡赣江,转到新干、乐安、宜黄等地。11月,他们在黄陂、小布一带进行整训。这时,各部队进行肃反、打“AB”团。
在“左”倾错误路线的指导下,肃反一开始便出现了扩大化的倾向。
那时打“AB”团是不调查研究的,也不讲事实,完全采用诱供、逼供的办法。甚至把队伍集合起来,排成一字长队,再把经过诱供、逼供产生的所谓“AB”团的人带到队伍面前,要他逐个指认谁是同伙。只要那个人说谁是,或点一下头,立即将被指认的人抓走。这样的运动,错抓错杀了多少无辜的人!特别是同一个地区来的人,只要抓出一个,就能牵出一大片。二十七团在吉安扩编了一个新兵连,大部分是吉安人。这个连抓出来一个吉安兵后,你指我,我指你,一下子冒出了半个连的“AB”团。
红三军抓“AB”团,是从八师政治部开始的,而八师政治部又是从政治部的秘书长开始的。随后,这个运动蔓延到第九师。
有一天,李聚奎和团政委贺水光及副团长陈华堂正在研究各连情况,师部的通信员送信来了。当时李聚奎坐在门口,他伸手去接信,可通信员不给他,而是交给了贺水光。贺接过信看后,低下头不说话,表情十分特别。李聚奎不明白信中说了什么,便问:“贺政委,什么事?给我看一下。”
贺水光头也没抬,将信交给了李聚奎。李聚奎低头看信,还读出了声:“贺水光同志,据报李聚奎、陈华堂确是‘AB’团重要分子,请立即把他们捆绑后,押送到师部来。”信的署名是师政委戴奇。读罢,李聚奎傻了,愣了一阵,渐渐镇定下来,将驳壳枪和皮包交给贺水光,贺水光不接,只说:“你放着吧。”李聚奎不想为难贺水光,要他按信上的要求,将自己和陈华堂捆起来。贺水光摆着脸说:“不捆!”
李聚奎知道贺水光的心思,十分感激他对自己的信任,不过,他还是叫通信班长拿两根绳子来,不明就里的通信班长遵命拿来了,贺水光一把将绳子夺走,大声说:“不准捆!”
李聚奎说:“你不捆也要派人把我们送去啊!”
贺水光犟着头说:“不捆也不送!”
李聚奎感激地望着这位朝夕相处的战友,一时忘了自己的处境,反而为贺水光担心起来,他说:“你不照上面的要求办,如果我们在路上出了问题怎么办?”他指的是师部到他们这里有十里路,如果他们跑了,上面是要向贺水光问罪的。
贺水光仍旧犟着头说:“我不管。”
李聚奎和陈华堂感动得流下了眼泪。事情总不能这么僵着,李聚奎想了想,说:“贺水光同志,你放心,我们在路上不会出问题。”
贺水光终于忍不住流泪了,低着头,朝他们挥挥手,说不出一句告别的话来。
李聚奎和陈华堂到了师部后,直接来到徐彦刚师长住的屋子里,正好军政治部主任曾日三也在。他们对李聚奎和陈华堂说,只要承认是“AB”团,就能保证生命安全。徐彦刚还限他们在两个小时内交代问题。李聚奎的回答是,别说两个小时,就是给两个月时间,也没什么交代的。
当天,李聚奎和陈华堂在特务连指导员肖望东住的屋子里坐了一个下午,两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如果是在战场上为了解放被压迫、被剥削的广大劳苦大众而流血牺牲了,那是值得的。可是,像今天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实在是太冤枉了,太不值了。他俩心里都憋着一肚子怨气,忍不住放声大哭。肖望东一再劝他俩不要太难过,事情总可以搞清楚的。
下午,贺水光派通信员给他们送来了煮好的鸡汤和白米饭,可是,他们怎么吃得下去呢,吩咐通信员拿回去。并要他转告贺政委,以后不要送东西来了,如果能买到纸烟,送几盒来。通信员回去后转告了贺水光,第二天通信员就送来了纸烟。
那天晚上,李聚奎和陈华堂被安排在肖望东隔壁住。房子很小,只有一张床,他俩一人睡一头。到了下半夜,李聚奎听到陈华堂的呼吸声不对劲,起来一看,见陈华堂把裤带缠在脖子上,两只手使劲勒。李聚奎急忙把他的手拉开,对他说:“你不能这么干,如果这样死了,你不是‘AB’团也是‘AB’团了。”
陈华堂痛苦地说:“实在是太冤枉了,太憋屈了,不如早死算了。”
李聚奎坚决地说:“不能这样死,在我们的经历中,不能写下自杀的结论,只能写被冤枉遭枪毙。”
他俩在房子里住了四天四夜,没被打骂,也没用刑。第二天半夜,参加九师肃反委员会的军部副官长郭天民找李聚奎谈了一次话,还是要他俩承认参加了“AB”团,李聚奎态度坚决地反驳他的每一句话。最后,郭天民说:“你不承认,我可以找人来与你对质,你看怎么样?”
李聚奎心中坦荡,回答说:“好啊,我倒要看看是谁胡说八道。”
郭天民叫李聚奎坐在房子里的黑暗处,不准他说话,只让他听。一会儿,他们分别叫来了二十七团团部的一个副官和四连的一个班长,问他俩:“你们团长、副团长究竟是不是‘AB’团,要老实交代。”
谁知这两人一口否认。郭天民十分恼火,质问道:“你们前几天交代说他们是‘AB’团,为何今天翻供了?”
“那是被你们严刑逼供逼出来的,全都是瞎说的,根本没有的事,你们一定要我们承认,我们也没办法。”这两人态度十分坚决。就这样,一直审问了两三个小时,什么问题也没审出来。郭天民只好把他俩送走了。
他俩一走,郭天民便说:“老李啊,你的工作做得不错嘛。”
李聚奎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恼火地说:“你胡说,我坐在那个黑角落里,没说一句话,他们并没有看到我,我是怎么做工作的?你不是胡说是什么?你们胡乱抓人,随便给我扣上‘AB’团的帽子,这是很不负责任的。你们这么办,不是草菅人命吗?”
因为那两人否认,一时没有根据,郭天民的态度温和了起来,对他说:“好吧,你去休息,我们明天再谈。”
第三天晚上,师长徐彦刚找李聚奎谈话,他先将手枪摆到桌子上,说:“你如果不好好交代问题,老子就拿这个东西对待你!”
李聚奎这时豁出去了,大声地说:“我没有什么问题好交代的,你不要用手枪来吓唬我,你就是架上机关枪我也不怕!”李聚奎还说:“我们认识一年多了,在你的指挥下,无论平时工作还是打仗,我哪一件工作没做好?哪一场战斗没打好?我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摆到桌面上,举个例子说说也行啊!”
徐彦刚无话可说,最后只好说:“你去休息吧,明天我再给你讲。”
第二天早晨8点钟,徐彦刚来到李聚奎住的房子门口说:“我到军部开会去了,12点钟回来,我要请你们吃顿饭。”他这么一说,李聚奎的心突然紧缩起来,有些绝望地对陈华堂说:“完了,我们只有四个小时的时间了!”
在徐彦刚开会的四个小时里,陈华堂和李聚奎默默无言,脑子里翻腾着。李聚奎想到了父母,想到了身边倒下的战友,想到了二十七团,他想,这次即使被冤杀了,将来总会有人给自己平反……
徐彦刚终于回来了,站在他俩的房间门口喊:“李聚奎、陈华堂出来!”
听到这个喊声,李聚奎心里一亮,如果是拉我俩去枪毙,也不用师长亲自来喊吧?他的心中升起了希望。走到门外,徐彦刚拉着他的手,用小手巾帮李聚奎将身上的灰土掸掉,然后,一手拉着李聚奎,一手拉着陈华堂,来到了他住的房子里。进屋后,李聚奎看见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饭菜。此时,李聚奎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他明白自己和陈华堂的冤屈被洗清了,命保住了。想到这里,李聚奎的眼泪夺眶而出。
徐彦刚笑容满面地说:“我今天请你们吃饭,是给你们压惊的。”陪同的有二十五团政委叶汤平,听说他是因打“AB”团不力而被关的。
饭后,徐彦刚对李聚奎说:“二十五团团长是‘AB’团,已经被枪毙了,你暂时去那里当团长,叶汤平回二十五团当政委。陈华堂还回二十七团当副团长。”当天,李聚奎和陈华堂被放出来了。他们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后,感到活着是那么美好。陈华堂十分感激李聚奎,如果自己想不开自杀了,不但干革命的路到头了,自己的历史上还要被记上自杀这两个字。
千里要饭到延安
中央红军长征时,李聚奎担任红一军团红一师师长。1935年8月的一天,他率领着红一师来到毛儿盖,刚一落脚,就参加了红一方面军与红四方面军的会师联欢会。联欢会结束之际,李聚奎见到了中共中央秘书长邓小平。邓小平对他说:“老李啊,军委已决定调你到红四方面军去担任三十一军参谋长,命令已经下达,你快去就任吧。”
周恩来也找李聚奎谈了话,他说:“两大主力会师,是中国革命的一大胜利,但也出现了一些扯皮的事,你到四方面军后,不但要把分内的工作做好,更重要的是要顾全大局,搞好两军的团结。”
当天下午,李聚奎奉命到红四方面军总指挥部报到。